鲍鲸鲸：金马奖编剧的萌世界
2014-02-28
文 _ 本刊特约记者 陈 敏
鲍鲸鲸：金马奖编剧的萌世界
文 _ 本刊特约记者 陈 敏
2009年，和男朋友吵了架的姑娘“大丽花”从北京来到上海，她无聊地在网上找帖子看，想稀释自己悲伤的情绪，但一无所获，于是她自己发帖，名为“小说或是指南”。帖子连载3个月，人气不断上升，吸引无数“花粉”，最后结集出版，书名为“失恋33天”。2011年，拍摄了《蜗居》和《双面胶》的导演滕华涛找她合作，推出同名电影。“爱就疯狂，不爱就坚强”的大海报贴满各个城市，《失恋33天》成就了三四亿的内地电影票房。
这是鲍鲸鲸的第一本小说，也是她的第一个剧本。2012年她凭此拿到了金马奖最佳编剧奖，举办方如此评价：“刻画男女爱情和职场人性辛辣幽默。”
很多资深编剧坐在台下，看着这个戴着波点小红帽的萌妹子语无伦次地发表“谢谢父母把我养得这么好”的获奖感言，为她鼓掌，笑到肚子疼。
25岁的鲍鲸鲸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坐大巴车赶往颁奖会场时，根本没准备获奖词。
她的第二本书《等风来》继续和滕导合作，改编成剧本，在2013年年底推出同名电影。
这本书是鲍鲸鲸被滕导派到尼泊尔写的，她在那里经历了停电、停水、拥堵暴乱等窘况，晚上披头散发地写稿写到凌晨。有一次，她被骗到半山腰去滑翔，她心急火燎地追问教练什么时候可以飞。教练慢悠悠地说：“现在飞不了，你得等风来。”
顺理成章，有了书名。
书中鲍鲸鲸刻画了一个追求“高大上”的俗气小白领，在异国他乡悟到“等”的重要性。影片没有“高富帅”爱上小白领的旷世爱情，没有阴谋诡计、生离死别的俗套狗血桥段，也没有大彻大悟禅意浓浓的结尾，只是一帮在旅途中寻找幸福的人站在悬崖边，等风来。回国后他们照样得面对真实的人生，解决棘手的问题。
追不追得上无所谓，但是还是要追；风来不来不要急，耐心等。有人说鲍鲸鲸红了，无非靠运气，但是风来时，她在拥挤的人群中间已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小鲍，你跑了
《等风来》延续了鲍鲸鲸一贯犀利幽默的风格，而这位一炮而红的编剧，听说是个冷傲的“怪咖”。
真正见了面，鲍鲸鲸为迟到了半小时给一众记者鞠躬道歉，旁边陪着的男朋友王冉说：“鲍鲍还没吃晚饭，刚下飞机就奔来了。”鲍鲸鲸声音细软，笑的时候爱捂住半张脸，新帽子遮住新剪的短发，侧面轮廓帅气清秀。
在宣传照里，鲍鲸鲸戴着各种有可爱动物造型的帽子，这些都是她妈妈手织的。她爱动物，尤其爱猫，从30多只猫里挑出来两只养着。猫比狗更讨她欢心，鲍鲸鲸说：“寂寞时我们可以互相取暖，忙起来也不用管它。”
王冉笑道：“鲍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养猫，因为她对猫毛过敏，我们担心引发鲍鲍的哮喘，在家里放了4台空气净化器。”鲍鲸鲸确证：“那次参加金马奖颁奖典礼，我跟来自台湾的《痞子英雄》的编剧聊天，看上去我们是在交流创作，其实一直在交流如何用意志力控制哮喘。”
回答问题时鲍鲸鲸自动屏蔽理想、责任、成功之类的词，不接受外界给她的“高贵”“天才”“女版王朔”的标签，反而说自己“成不了大器”，从小爱走偏逗乐子。“有一次我妈妈去接我放学，在教室外就听见老师怒吼‘小鲍，你跑了’。我妈还想我又跑哪儿去了，其实是音乐老师在训我，我唱歌又跑调了！”
鲍鲸鲸从小听交响乐、学扬琴，11岁考到中央民族大学附属中学，并辅修钢琴。独生女受宠爱，以前只要撒个娇，父母就帮着写假条不去上学。寄宿后小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不会洗衣服，不会管钱，前半个月胡吃海喝，后半个月饿肚子。后来读了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音乐也没白学，成了她玩“节奏大师”的资本，她能一分钟击键180次，闯到了第499关。“一起玩的，都不敢当着我的面打开这款游戏。”鲍鲸鲸说。
她唯一的一段上班史只有一个月，6年前在上海一家广告公司。我问鲍鲸鲸为什么辞职，鲍鲸鲸说：“我说‘潘家园儿’带儿化音，上海人听见就重复，能笑好几分钟，笑点太低了，实在和我不匹配，我就逃了。”
谈到短发，鲍鲸鲸说是在日本东京逛街，看见一家很美的店，以为是咖啡馆，推开门却是理发店，所以就把头发剪了。
整个采访欢声笑语。正如她的豆瓣简介：明明是个很严肃的人，不知道为何每天都在嘻嘻哈哈地活着。
滕导说起鲍鲸鲸：“很有趣，很萌，擅长写人。”
鲍鲸鲸对世界始终好奇。失业后，她去八宝山发广告，想为逝者写传记，结果被人当成卖墓地的给拒绝了，自此她就宅在家里看书、写作，玩溜溜球和“节奏大师”。拿了金马奖的2012年，鲍鲸鲸也不浮躁，“看了75本书、32部电影，听了154张CD、69张黑胶唱片，写了两个剧本、一部小说”。
她不会被轻易改变，无论是世俗的失败还是成功。她有经营生活的阵地，深入灵魂的清净，独特幽微的视角。
共度余生，共赴黄泉
拿了金马奖的编剧大奖，鲍鲸鲸的生活照旧。她爱吃酸辣粉，爱骑着电动车奔驰在大街小巷，爱宅在家里看书、听音乐。除了小说，她还看很多冷门的社科类书籍，比如《如何带病赴宴》《马桶的历史》《火车》《小便其实比大便还要硬》……
陪着她的，是在一起8年的男友王冉。采访时，王冉也在不远处坐着，两人偶尔交换的眼神里还闪着火花。
王冉是鲍鲸鲸18岁时的初恋，两人在北京电影学院相识，一个读编剧，一个读广告导演，在校合作拍了七八个短片，拿去参赛总能拿第一第二的名次。去年《等风来》推出的微电影前传《夜店小团圆》，就是两人合作拍摄的，讲述了“富二代”王灿在去尼泊尔之前怎么给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夜店过生日，拍得很有情趣。
当初闹了个小别扭，姑娘赌气发帖，王冉匿名跟帖，没几天两个人就和解了，而这一段小插曲却成就了一本畅销小说《失恋33天》。鲍鲸鲸借小说说道：“市面上的好青年还有很多，一定有一个人，幽默而不做作，温柔而不咸湿，相貌不用多端庄，但随便一笑，便能击中我心房。”一字一句，写的不正是王冉？
网上有段鲍鲸鲸在2013年1月19日拍的视频，那天是鲍鲸鲸26岁的生日。
堵车刚回家的鲍鲸鲸推开门，手机叼在嘴里，手插兜里，戴着顶黄嘴小企鹅的帽子。一看见王冉她就喜笑颜开伸手要礼物，得知在楼上，小鲍有些失望。上楼进了门，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满屋的烛光中，王冉把鲍鲸鲸牵到中间，开始表白：“我们是好朋友，是闺密，在彼此眼中是亲爱的。如果人生是一个不断走下坡路的过程，那么你一定是陪在我身边匀速下落的最佳人选。”鲍鲸鲸边听边捂住脸，藏住湿了的眼睛。
当王冉说出“让我们一起共度余生，共赴黄泉”的求婚表白时，鲍鲸鲸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她对外界承认，自己现在等的风，就是结婚。
鲍鲸鲸说：“我爸是军人，很宠我。王冉要是对我不好，我爸会调动大炮来轰他。”
每次小鲍出差前，都是王冉帮她装行李，王冉会告诉她：“毛茸茸的红色大衣里有信用卡，毛茸茸的白色袋子里有身份证……”她常常“傻傻分不清楚”。重要的个人资料，王冉都会复印几份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精神生活，姑娘倒是很清楚：“是做一个能写出伟大作品的作家，还是做一个关注孩子同时写点小说剧本的母亲？我选择后者。”
王冉第一个起哄：“太感人了，来点掌声吧！”
鲍鲸鲸曾在专栏里谈过“爱”，她说：“这份爱让你伤身伤神，过程又这么复杂混乱，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谈这场该死的恋爱？回头想想，也许只是为了爱的最基本的意义—获取生机。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一边看一边抖
《读者·原创版》：获奖之后，你觉得文字是不是更值钱了？
鲍鲸鲸：就稿酬涨了一点儿，但基本都用来创作第二部作品了。如果你写得不好，骂你的人会很多。
《读者·原创版》：你挨过骂吗？
鲍鲸鲸：《失恋33天》出来后就被人骂，他们骂起来一点儿都不手软。现在看《等风来》的评论，我是一边看一边抖，想多少人夸我了，又有多少人骂我了？不过要是大家觉得怎么写好我就怎么写，那我多没存在感啊。
《读者·原创版》：你拿了大奖，有没有接受更多的剧本邀约？
鲍鲸鲸：我拒绝了一些剧本邀请，还是想和滕导合作，我不太会跟不熟的人打交道。了解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啊。
《读者·原创版》：作为编剧，面对市场时你的压力大吗？
鲍鲸鲸：滕导不太考虑市场，我就更少了。我到今天也不明白，《失恋33天》为什么能达到那么高的票房，也没人给我分析分析。《等风来》的票房我也没做预期。
那时在尼泊尔写不出来东西，我还哭了一场。想哭想笑，我从来都不憋着。电影上映后，有位老师发来感想，用词比较激烈，当时我坐在车里，就有点儿想哭。滕导回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有很多内容：我懂你，我挺你，其实没有那么差。那次的眼泪，因为滕导的深厚情谊给憋回去了。
《读者·原创版》：那你自己给小说《等风来》打几分？
鲍鲸鲸：我自己很想往前走一步，所以表达的欲望比《失恋33天》要强烈得多，太希望别人明白了。前一本我自己打及格，这一本我有点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已经尽力了。
小鸟比易·华尔德
《读者·原创版》：你现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鲍鲸鲸：小时候，我最想成为我姥姥。我起床总是好难，尤其是冬天，但一大早我就走在寒冷的上学路上，而我的姥姥却能睡到自然醒，然后打开电视，吃着橘子，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如果每天都可以睡18小时就好了。跑宣传的时候，早上6点就要起床，我坚持10天了。（笑）
《读者·原创版》：据说你的手机里只存了13个人的号码，现在这个数字有20个了吗？
鲍鲸鲸：现在只有七八个人的电话。不常联系的人为什么要存着号呢？有段时间只有一个号码，是送我手机的朋友的号码。哈哈，这很正常啊！
《读者·原创版》：常常宅在家里，你对生活包括“奇葩”小白领的观察来自哪里？
鲍鲸鲸：写《浮沉》这个剧本时采访过一些，但遇到的也都是很正常的小白领，我的观察主要还是来自网络、书、电影，剩下就靠想象了。最近在看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的书，他超有想象力，就像个魔术师，布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局，最后居然能把它给圆了。他的《华丽人生》是按照建筑的结构来写的，《一首朋克救地球》里时空错乱，故事不可思议。
《读者·原创版》：书里的各种奇幻世界会不会让你觉得现实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