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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怎样的交流?

2014-02-25蔡如鹏

领导文萃 2014年3期
关键词:知识界江平剧场

蔡如鹏

知识分子常常不是一个思想统一的阶层。就知识界分裂和言论戾气的话题,知识界不同流派、不同地域的学者江平、杜维明、萧功秦、许纪霖、魏明伦,对共建理性的言说空间提出建言。

知识界,对于一些最基本的公共话题,似乎完全没有基本共识。更糟糕的是,在公共平台上,彼此间的交流充满戾气和语言暴力。何以如此?

江平(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我觉得让知识分子的思想统一是不现实的。但是知识分子应当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应当用君子的方式、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而不是用一些粗鲁的方式。

杜维明(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我把学术界、知识界、文化界区分开来,它们的范围越来越大。学术界的研究越深入,越能不受到外在的政治、商业方面的干扰。这个基础就成为知识界的认知水平和理性水平。知识界有比较高的水平,文化界的水平就比较好,比较雅。一般的社会都是这样的。但是,文化的浮躁使得知识界不是很安稳,有很多不健康的情绪,直接影响到深刻的学术研究,我们现在就面临着这样一个情况。

许纪霖(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博士生导师):很多话题不能正常讨论,而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表达。这就使得在表达的时候会产生某种扭曲。今天中国知识分子、思想界普遍存在一种戾气,这种戾气就是内心充满着一种不平,这种情绪往往会通过语言暴力显示出来。

萧功秦(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历史系教授):网络本身就是一个剧场,它有剧场效应。为了追求这种剧场效应,网民往往会把自己的观点以最鲜明、最煽情,甚至是最极端的方式表达出来。这种表达能在粉丝中获得最大的剧场效应,但常把社会上多元化的问题简单化。简单化以后就会破坏人们的正常思维,在网络上人就变得特别简单化。在网络上对方就变成一个抽象的符号,抽象地对待对方,就会出现这些问题。

魏明伦(四川省作协副主席):如今,网络“约架”,跟我看到的袍哥“教言语”,更和“文革”中的打语录仗、武斗相似。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应该制止的。但另一方面,我觉得这又是不可避免的。可以制止“约架”,但网络语言暴力是收拾不了的。中国从过去的封闭到现在的开放,网络有大利也有大弊,人类获得网络巨大利益的同时,当然也得为此付出代价。

除了一些客观原因外,学者个人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反省?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知识,并改善交流方式?

许纪霖:我发现中国的各家各派普遍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自己代表正义,不太善于倾听不同的意见。我觉得比立场更重要的是你的看法、观点,而不是以立场和主义来划线。

江平:现在网上所表现的不同的知识分子之间的争论,有些已经是属于缺乏修养。知识分子赤膊上阵,我觉得不太好。知识分子要保持一种知识分子的风度、气质、语言。在鲁迅的时代,再怎么争论,还是在文章上论战,不应该以人作为攻击的对象。所以我觉得对人不应该有成见,对事情可以来论是非。

萧功秦:中国人的文化思维,从传统时代到革命时代,都存在两极思维:正和邪。当一个学者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道德自我优越感,而对与自己不同的意见,就会定位为道德上的邪恶,采取毫不留情的斗争的态度来对待。于是产生了一种所谓的斗争哲学。这种文化思维从传统时代,到近代、现代,一直长期影响着我们整个的文化。

杜维明:公共辩论,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必须要突出责任伦理。21世纪我们面临很多挑战,有生态环保、有女性主义、有文化多样性,还有宗教的多元等等,所以在理性之外特别要突出同情,在法治之外还要注意礼让,权利之外注重责任,个人尊严之外还要考虑社会的和谐。

与意见、观点相左的学者交流,你的交流方式是什么?如果遇到非理性攻击,会如何应对?

许纪霖:我接触网络很长时间了,遇到的非理性评论也很多。这种戾气我也可以理解,表面上是冲着我来的,其实是把我当作一个符号,当作发泄的一个对象而已。我告诉自己说,在这样一个不正常的舆论环境里,如果你要成为公众领袖,一定不要计较这些,这是对自己的一种雅量的考验。公众人物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要有一种心理准备,被伤害的准备。

杜维明:批评有各种不同的程度。对错对我讲起来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分析问题的层次,是深还是浅。如果一个人对我的批评很深刻,那我会把它当做一个重要议题来反思。如果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很简单,忽视它就是了。

建设一个多元、理性、宽容的社会,从政府到知识界到个人,应该做些什么?

许纪霖:这需要三个方面的努力。一是大环境,需要提供一个自由的、开放的环境。二是每一个参与者要能够倾听不同的意见。三是媒体也需要反省,现在媒体有一个不好的倾向,总喜欢有人打起来,然后故意去寻找极端的声音。今天的媒体和网络实际上是被市场所操纵的。所以媒体要反省,特别是严肃的媒体。

萧功秦:作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同的多元的思想的对峙和存在是一种正常现象。作为执政者应该把各种思想中的积极因素,吸纳到我们的政治愿景当中,实现社会的进步。

杜维明:现在一个新的情况是垂直的关系逐渐变成平行的关系。中国的公共领域长期的情况就是政府的力量太大,现在政府已经有意愿要放权。这是要正面肯定的。一个比较进步的、成熟的民主制度,这都是习以为常的,我们正在这样一个过程中。这个过程需要每个领域,都出现一批有良知有理性的代表。人数不一定需要太多,但公共性一定要强。

江平:我觉得,首先是执政党要建立一个宽容的气氛。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每个人也都应该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宽容是一个社会非常优良的品质。

(摘自《思想理论动态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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