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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加拉的“气候难民”

2014-02-24南无哀

中国摄影 2014年2期
关键词:图片社孟加拉比尔

厄尔尼诺现象频频出现,飓风暴雪等极端天气增加,南北极冰川融化,青藏高原雪线上升……气候变化,是最近10年最热的国际话题之一。政治家们将与气候变化关联的“碳排放”一次又一次地作为贸易壁垒来使用,摄影家们也没闲着,围绕气候变化拍了不少有影响的专题,孟加拉摄影师阿比尔·阿卜杜拉(Abir Abdullah ,1971-)的《孟加拉:气候变化的前线》就是其中之一。去年,这个专题在多个摄影节出现,十分引人关注,但与发达国家摄影师报道气候变化的出发点多选其他国家不同,阿比尔拍摄的完全是孟加拉本土,表现出强烈的本土意识和作为一名摄影师对自己国家的责任——这种责任感,从阿比尔·阿卜杜拉拍摄的其他报道中也有强烈表现,比如他关于达卡服装厂大火的报道。阿比尔现在是孟加拉最著名的报道摄影师之一,报道广泛发表于《时代》周刊、《新闻周刊》、《镜报》、《卫报》等著名媒体,并曾获“琼斯母亲奖”(Mother Jones)等著名奖项。

南无哀:你是怎样成为摄影师的?大学里学的是摄影吗?

阿比尔·阿卜杜拉(Abir Abdullah,下称阿比尔):我在达卡大学获得市场营销硕士的学位。一直想做摄影记者,但没有机会。后来我在帕斯沙拉(Pathshala)的南亚传媒学院读了一年传播。

后来成为摄影师,事出突然。我姐姐玛丽·莎敏(Mary Sharmin)想当摄影师,她卖了几件首饰,买了一台宾得K1000相机。结婚后,她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就没时间照相了,我经常用她的相机拍摄。一天,我的一位老朋友——他是一位摄影师,建议我报一个摄影基础课程班上上。就是这次学习,成为我摄影职业的起点。沙希杜尔·阿拉姆(Shahidul Alam)博士是我们的导师,通过与他接触,我理解了相机不仅仅是拍着玩、消磨时间的工具,更是一种权力工具:通过它可以表述自己的观点,表现对社会的评价,将那些社会底层不公正的事情报道出来,让社会变得更好,由此,我下定决心去当一名摄影师。

南无哀:大约10年前,我曾和阿拉姆博士合作过,他是一位非常棒的纪实摄影师,我知道你的作品也曾由德雷克图片社(Drik Pictures Library)代理,这家图片社正是他创建的。现在德雷克图片社还好吧?

阿比尔:我说过阿拉姆的摄影课是促成我成为摄影师的一个转折点。他做了好多活动来推动孟加拉的摄影,比如关注摄影师版权的保护等。对我的另一个影响,就是他的摄影报道叙事非常优美,能用相机把故事讲得像他那样优美的人不多。当然,萨尔加多、拉固·雷(Raghu Rai,1942-,印度人,玛格南摄影师——编辑)也是我摄影职业初期的偶像。

德雷克图片社现在已经是国际上很有声望的一家图片社,它推出的关于社会不公、环境问题和政治问题的报道很有影响。

南无哀:过去5年,你关于孟加拉的大部分报道都不是正面报道,不是洪水就是火灾,这让人觉得孟加拉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就没想过要给你的国家来点“正能量”吗?

阿比尔:的确如此,我拍摄的大多数都是灾难,包括洪水、飓风、服装厂大火等。这些灾难有的是自然灾害,但有的就是人为的,拍摄的时候我心里感到非常悲哀,但把这些报道出来又是摄影记者的责任。我当然也试着在报道中添加一些正能量,比如拍摄那些幸存者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人性的力量。

还好,我的这些负能量报道从来没受到过责难。

南无哀:你拍摄的《孟加拉:气候变化的前线》,与发达国家摄影师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他们把拍摄地点都放在其他国家,但你的拍摄完全放在孟加拉本土。拍摄这个专题,你最初的想法是怎样的?你认为孟加拉的情况能作为气候变化影响人类生活的代表吗?

阿比尔:气候变化是全球的问题,与每个人都有关系,我在孟加拉尤其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严酷性。坦率地说,发达国家对气候变暖、极端天气、碳排放吵过来吵过去,但他们的实际生活受影响并不大。与之相反,绝大多数孟加拉人没有自己的汽车,许多人一辈子没吹过一次空调,对碳排放的贡献非常小,但受气候变化影响最直接、最大的却是他们。

南无哀:为什么这么说?

阿比尔:你看孟加拉的自然条件:地处恒河三角洲低地,由恒河、布拉马普特拉河和麦格纳河冲积而成,绝大多数土地海拔高度低于10米。每年临河地区洪水多发,飓风龙卷风频频造访,而内地却旱得冒烟。同时,孟加拉人口接近1.5亿,位居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列,这也预示着随着气候变化加剧,孟加拉的“气候难民”数量会增长。

洪水季节,低地常被淹在齐膝深的水中;水稻尚可逃生,但其他农作物遭殃,牲畜被卷走,房子(常使用竹子、稻草和生锈的铁皮搭成)被泡塌。人们只好弃家而去,向高处转移,一个洪水季,可能搬家十余次。洪水退去,人们返乡寻找原有的那块地,常常寻而不见:因为那块地已经被水冲走。于是,人口没减少,土地却越来越少,纠纷蜂起。更糟的是,临河地区许多土地因为土壤中盐分过高,丧失了农耕价值。

孟加拉的海平面在上升,夏季的气温也在上升。而近年来的极端天气日渐增多,2004年,海洋涨潮后就没有落下来。2005年,冬季居然没有如约而至,土豆只开花没结果。现在,雨季也在变:它是从北向南扫过孟加拉,而以前是从西向东。

当然,这些都还不足以直接证实全球变暖的预言,但它们证明了气候改变对孟加拉人民——将来也可能是全球人类的影响。

南无哀:这个专题你拍了5年,你觉得你的报道对改善灾民们的状况是否真的有所帮助?

阿比尔:我的拍摄并没有仅仅局限于报道洪水,我也拍摄了洪水之后,灾民失去了土地,无家可归,于是蜂拥进入城市寻找生计,成为贫民窟的住户等情况。照片是非常容易引起人关注的东西,我相信我的照片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社会关注,让很多人与难民站在一起,捐钱捐物来帮助他们。

南无哀:我也详细阅读了你关于达卡一家服装厂大火的报道,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悲剧性的震撼。像孟加拉一样,在不少发展中国家,社会底层的穷人会成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灾害的受难者。那场大火让数百名工人丧生,你还记得那天拍摄的情景吗?

阿比尔:那天我正在家看电视,突然看到服装厂大楼着火的画面。我马上打电话给几个摄影师朋友,了解更多的情况,他们多数都在赶往现场的路上。着火的那家工厂离我家有30多公里。我就一直盯着电视看到凌晨1点,看到8具尸体被消防队员抬出来,同时计划明天我如何拍摄。

第二天一早,我坐公交车往现场赶,路上知道已经有90人丧生。公交车开得那么慢,我真恨不得它能变成一架飞机!现场的惨烈真把我给吓住了。周围都是安保人员,任何记者都不许进入。我偷偷溜进大厦,看到救援人员正把尸体往白色的袋子里装……我溜到大厦边的一块空地上,所有死者都码放在那儿,供亲人辨认。其实已经认不出来了,都烧得成了炭黑的骨架。

南无哀:我也看过孟加拉一位女摄影师塔斯利玛·阿克特(Taslima Akhter)拍摄的关于这场大火悲剧的报道。你认识她吗?现在孟加拉新闻界女摄影师多吗?社会和家庭是否鼓励女性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从事传媒行业?

阿比尔:我和她很熟,她是我在帕斯沙拉传媒学院的学生,我给她们上纪实摄影课。现在孟加拉女摄影师的人数在增加,我们的传媒学院有不少女性学摄影,传媒行业也有不少女性,多数都在电视行业。家庭和社会对她们都很鼓励。

南无哀:记得唐·麦卡林说过,在1970年代末,他供职的《星期日泰晤士时报》杂志主编告诫他,少拍些难民和冲突,多拍些企业家的花园和周末烤肉。从那时候开始,纪实摄影师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纪实摄影师过得也很难,媒体的活儿很少,拍了专题销路也不佳。你那边怎么样?

阿比尔:孟加拉有很不错的报纸杂志,但纪实摄影发得不多,即使发表,稿费也不高。所以,整个世界上纪实摄影师面临的都是相同的问题。前几年我加入了欧洲新闻图片社(EPA),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它能把我的报道发表到世界各地,这样,相比其他摄影师而言,我具有一定的优势。

南无哀:希望你过得更好,非常感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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