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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摄影四人谈

2014-02-24

中国摄影 2014年1期
关键词:摄影

编辑:手机摄影是当下摄影的一个热话题。它前所未有地打造了新的影像功能和传播形式,也前所未有地介入了我们的生活。几个与手机拍照有关联的著名社交媒体,比如著名的“面书”(Facebook),据其在一份阐述如何提升网页和应用效率的白皮书中透露,该公司的11.5亿用户每天平均向其网站上传3.5亿张照片,截止到2013年9月中旬,该网站的照片上传总量达到2500亿张。“面书”旗下著名的照片分享网站Instagram,每天平均上传5500万张照片,总量达到160亿张——这也是2013年9月的资料。刚过去的2013年,《中国摄影》杂志与中国通信摄影协会和中国电信联合举办的首届“天翼手机杯”全国手机摄影大展,三个月的征稿,投稿量即达到80000幅。那么究竟应该如何看待手机摄影的一些问题,比如它与传统摄影的关系,它应否建立起自己的美学标准,它是否会像传统大师的作品那样成为收藏品,它与大的文化背景的关系等,本刊特邀陈光俊先生(百年印象画廊艺术总监)、王瑞先生(影像文化学者)、王远先生(博士,年轻发烧友,国展和国际影展获奖摄影师)和严志刚先生(新浪网图片总监)各抒己见,以引起读者的思考。

严志刚: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一支手机等待着故事发生的时候,它昭示着传统道德和法律底线被不断挑战的同时,也预示着公民时代机会的到来。

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一支手机等着你。大约在6年前,由于已经不太经常拍照,但同时,我要告诫更年轻的摄影师保持经常拍照的习惯。或者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我常告诉他们:虽然我手中无“机”,但心中却总藏着那么一个“相机”——心动了,其实就是按下了快门。在与生活中各种物事遭遇时,我眼睛看到的,依然是瞬间、光线、色彩、线条、透视等等一切摄影的语言。我实在是为自己懒得拍照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而这一切,随着照相手机的更新换代,随着移动互联网上欲罢不能的社交平台的渗透,越来越多的摄影客户端和滤镜的普及,我的理由变得苍白了,并且经常让我坐立不安。

手机摄影颠覆技术和美学标准。我得时刻保持谦逊。因为曾经的摄影师身份,在各种场合慕名而来的美女兴致勃勃掏出手机,要我为她们拍下一张留影时,我常感到自己熟练运用光线和光圈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有一次,一位美女很严肃地告诉我,她觉得我为她拍的照片,远远不如她自己拍的好看。然后她熟练地演示一款“美人相机”软件,侧着脸从稍高一点的角度给自己拍了一张,20秒钟的处理后,我感到很惭愧。因为很显然,她说得是对的。

数字时代一个技术的革新,就这么轻而易举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摄影技术和美学标准。它可以不在乎景深控制,无所谓白平衡调节,更抛离了PS的门槛,让从事了专业摄影20多年的我,就这样和一个从未有过任何影像训练的女孩,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更糟的是,我起跑的反应还迟钝许多;纵使拥有再多的经验和技巧,也是徒然。

手机摄影的世界,是更真实的世界。这是不是“摄影是我的生活方式”时代真正的来临?一个无聊的晚上,我翻了翻我的iPhone手机,里面已经有了1000多张照片,自从几年前用了这个手机之后,里面的照片就没有删过。

边整理边做了照片分类,手机里的世界清晰起来。拍摄时完全出于一种下意识,整理手机里的照片居然变成了整理心情的一种方式。

统计了一下,照片里最多的,是关于各种建筑、风光和展览翻拍,一共有279张,这跟我的兴趣爱好高度相关。其次是通过各种APP拍照软件,进行了滤镜处理的图片,这些就权当是拍摄时有创作企图的作品吧,176张。然后是家人的照片,90%都是孩子的,148张。关于人文纪实和街拍,应该是跟我工作相关的习惯,142张;和这个文件夹差不多的是用来存微博、微信上一些好玩的图片,140张。接下来是动植物特写,89张;各种汽车52张;美食13张(这足以证明我不是一个吃货);稍微私隐的图片,大约10多张,不过没有陈冠希之类的作品,手机丢了也不至于名扬天下。

各位,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做一下这件事,你可能会突然发现,手机里记录的,实际上是自己最真实的世界。作为一个多年没有拿大相机工作的摄影师,手机里的照片,反而让我在这坨浆糊一样的生活中,留存着对生活最本能的反应。而那些专业相机里大部分的影像,却几乎和你的真实生活远远隔离。

当手机摄影遇上互联网。人类智慧的启迪和文明的传承离不开传播。手机摄影让影像成为语言、文字之后最普遍的交流和互动方式,甚至有超越之势。当一种新的语言在传播体系中占有越来越 重的比重时,毫不夸张地说,它必然会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当它遇上了互联网——互联网已经改变了传媒、电影和音乐,它为什么不能改变摄影?

无论是语言还是文字,在过去区域化单向传播的农耕和工业时代,掌握着说话权利的小众决定着世界的真相,由于语言和文字的可塑性,它们让接受者无所适从,只能深信不疑。

而手机摄影时代,人们只需用拇指说话。

你也许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影像借助互联网的双向和多向传播,通过众多细节的比对和不断的纠错能力,每一张手机里的照片,都有可能让这个世界更加接近真相,一不小心就泄露天机。

因此,我们得以遭遇“海天盛筵”的艳情派对、郭美美的炫富、某些人的炫美、炫性、炫干爹,同时也围观了萨达姆绞刑、卡扎菲之死、伦敦地铁和波士顿爆炸案,韩亚客机坠毁和各种艳照门的真相。每一个事件,都很难保守秘密。

从公众人物到普通人,现在终于拥有相同的机会了。当所有人的隐私都可以肆无忌惮变成新闻到处流淌,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一支手机等待着故事发生的时候,它昭示着传统道德和法律底线被不断挑战的同时,也往往预示公民时代机会的到来。

每个人的手机,都藏着自己的小秘密,这些秘密,通过icloud收集到云端,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秘密。

手机在手,放肆拍照呗。你可能是最邪恶的那个摄影师,当然,你也可以是最好的那个摄影师!endprint

王瑞:手机拍照把摄影大规模地搞回非艺术甚而反艺术的地步,一把抹去了技术性摄影的最后一道灵光。

一部摄影史,也是一部影像科技的发展史和摄影大众化的历史。

1888年,美国柯达公司上市装有一次能拍照100张画面的便捷式胶卷照相机,带来里程碑式的大众摄影普及,专业人士垄断的格局由之被摄影爱好者一举冲破。20世纪前叶的135小型照相机和快速感光胶卷的问世,催生了“抓拍摄影”(Candid photography,直译“堪的派摄影”)的广泛流行。20世纪后期电子科技促成“傻瓜相机”大行其道,再次冲击被精英把持的主流摄影形态,使“快照摄影”(snapshot)蔚为大观。在“傻瓜相机”产量最巨的日本,以往偏重于奢侈商品的照相机,流为百姓手上的时髦玩具。家庭妇女随手拍照后经一小时彩扩的日常情景照片,其草根形态的率性形式感,令精英摄影师自叹弗如。那光景恰似美术学院的教授,意外地惊艳于村子里农民画的稚拙纯朴。“傻瓜相机”几近“拍立得”的市井快意,把以往的殿堂艺术拉进千家万户。

今天的手机摄影,则彻底兑现了安迪·沃霍尔“在未来社会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的“波普”最高指示,手机拍照再度把摄影大规模地搞回非艺术甚而反艺术的地步。几乎人手一机的恣意海拍实践,全民性地落实了影像“扫盲”运动。你可以不知道什么是数码原理,但是你已经兴高采烈地在网络海洋的风口浪尖上冲浪嬉戏。几近零成本的数码影像消费和全球化的扫盲效果,如虎添翼地强化了新世纪全民造像师的空前潮势。然而,影像制造和传播的生猛便捷,同时也造成图像的泛滥和平庸,也就意味着观看的散漫化和边缘化。观看、拍照和传播互为因果,信息时代的影像滥漫与浮皮潦草,大众娱乐化的盲目交际时尚,感染到每个社会细胞的表里。互联网影像漫无边际的铺张,将现实世界幻化得扑朔迷离。

由数码科技支撑的影像自主时代,终于在理论上直逼“什么是摄影?”之摄影本质。肆无忌惮的手机拍照滋生滋灭,无须再以照片的物质形式而存在,竟自然而然地摆脱了纠结已久的功利性和商业性,凸显社交性和自娱性的数码影像,势如无远弗届之传播泛滥。互联网尽管是虚拟社会,但沉浮于其上的数码影像往往还是存在事实的折射写照。如许使然,摄影可以不像艺术,也可以不像任何其它什么。摄影本来就应当只像摄影,因为摄影就是摄影。

凡人皆可为之的手机拍照,借科学之助力,一把抹去了技术性摄影的最后一道灵光。摄影只能被一部分人操控和垄断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史无前例的大众影像狂欢节,说到就到。

王远:手机玩的是“轻摄影”,表面是拍照,本质是分享。

我在朋友圈里发起了一次微调研,请大家聊聊手机摄影是什么,为什么去拍,怎么拍,拍了什么。很快就收到了几十条回复,不乏精彩片段:

有人说,手机让摄影变得简单有趣,摆脱了设备的压力,解放了脑袋,这种去仪式感的轻松随意使摄影前所未有地贴近生活,可谓摄影的革命。尽管与传统摄影相比手机拍照如同吃快餐,只管吃饱,品味不到美食的滋味和细腻,但大部分人并不那么关注画质,拍摄题材也无需事先设定,能抓住瞬间心动就足够了。

有人说,手机摄影表面看是拍照,但本质却是分享, 背后靠的是社交APP推波助澜。自媒体时代,每人都是一座小电台,在信息的一收一发之间就建立了联系,摆脱了个体孤独。

有人说,手机摄影是宣泄表现欲的窗口,是反映主人爱好和个性的镜子:晒小孩的是妈妈,晒美食的是吃货,晒日程的是白领,晒休闲的是凤凰男,晒自拍的是美女,且往往是单身美女……拍摄技术不重要,画面质量不重要,因为画面内容才是重点,不糊即可,能看即可,获得外界凝视就算成功。在这个层面,手机摄影折射出的是心理学和社会学趣味。

有人说,手机摄影是群体性空虚的一种集中体现。一方面,海量而粗糙的照片助长了信息碎片化,人们有意无意地靠刷动屏幕打发时间,表现出的其实是心灵空虚和精神的贫血。另一方面,手机摄影是有选择性和欺骗性的,拍的、晒的、秀的,往往不是生活的常态,而是偶发的新鲜场景,所以才拍,才晒,才秀,被掩饰和遮盖起来的才是自己生活的真相。

有人说,手机摄影是随身记录的终极利器,不仅提高了人文纪实摄影的便捷度,也成为新闻光速传播者,甚至改变了新闻生态圈,奇闻异事第一时间就能得到记录、分享和传播,无需苦等媒体的报道,新闻工作者和一些专业摄影师的饭碗恐怕要不保。

有人说,手机摄影进一步加剧了隐私的缺失和不安全感的泛滥,许多地方虽能限制使用相机,却很难有效封杀手机。在手机摄影的冲击下,拍照禁区和隐私界限的藩篱形同虚设。

我以为,手机摄影是一种“轻摄影”,它继承了相机的基本功能,同时嫁接了手机和网络的传播基因,“轻”在重量,“轻”在使用方法,“轻”在创作心态,“轻”在传播速率。

陈光俊:工具不是问题,理解工具才是问题。

相比材料媒介衍变相对缓慢的绘画,摄影发展的速度令人乍舌。从早年的大镜箱相机到120、135相机,再到今天的数码相机和手机,我们看到的是产生影像工具的变化。然而隐藏在这变化背后的,是一种摄影由独占性向公民性的让步与妥协,手机在其中只是作为一个临时性的移动终端的角色存在,依附于日益强大的民众自觉。从“我被拍”,到“我想拍”,再到“我可以随意拍”,民众的兴趣被调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可以随时记录身边的事情。

在我看来,手机提供给大众的更多的是便利与随意性,也就是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被摄体,“他”(她、它;他们、她们/它们)几乎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其次,手机还具有独特的隐蔽性。这小玩意儿不引人注意,即便被注意到也远远没有大型相机那种带给对象的侵略性。这两点也就构成了手机作为摄影媒介的特点。相对于传统意义上摄影艺术所在意的被预想的光线、构图等等,我更看重其带来的突发性,随意性,而不是重复着过去我们所使用的专业相机所具有的庄重感。手机摄影还在改变影像的传播方式,在拍摄的同时可以让其它人分享。这些才是手机摄影相对于其它拍摄方式的特点。

出现在2013年北京国际摄影周(10月24-30日)上的参展手机摄影作品未免有些用力过猛,那种如同架在三角架上拍摄的手机照片画面颇为精美,从中丝毫看不出手机摄影应有的特点和趣味。 这些照片与手机本身具有的特性南辕北辙。

有人问:在手机摄影当道的今天,是否摄影的门槛“又一次”被降了下来?我倒不这么看。就如同初次面对数码相机时感到岌岌可危的传统摄影一样,慢慢地你会发现,每一种存在过的专业工具总会形成这种工具的制高点,而这些制高点是不尽相同的、不能相互替代的。既然标准不同,那就大可不必为此烦心,我们应该在接触这种新工具的同时,思考哪些主题更适合这种媒介去发挥。我相信“手机摄影”必然会逐渐被大众与市场所接受,正如宝丽来摄影、针孔摄影、LOMO等影像创作工具一样,它们都以自己本身的特性而存在着。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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