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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诗歌相伴一生

2014-02-20张杰荀超

江南诗 2014年1期
关键词:朦胧诗艾青顾城

张杰+荀超

主持人语:

80年代以来,四川作为中国诗歌重镇全得于一位重要的诗人。不是他的诗篇如何优秀,而是他对诗歌发展持乐观的肯定态度是独一无二的。记得当年,他为了扶持青年诗人的成长,把崭露头角的周伦佑、廖亦武、杨然、余以建、龙郁等一批又一批年轻人从四川各地借到他操持的《星星》诗刊作见习编辑,这个诗人的名字叫白航,原《星星》诗刊主编。

说的这里,我突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新诗的发展是时代的呼唤,是民族精神的需要,更是文化强国的需要。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凡是诗歌繁荣昌盛的时代,就是人民素养最好的时代。像白航这样的诗歌建设者是值得我们去尊重的。因为中国诗歌需要一代一代懂诗的有良知的人去精心建设。(雨田)

诗人白航,今年已经88岁了,他现在每天还在写诗。在他的书桌上,有一个笔记本,上面除了有每天记的日记,还有他最近写的诗。“不在乎发表不发表,就是想写而已。”天气好时,他会到附近大慈寺内的茶馆坐坐,与老哥们儿聊聊天,也念念自己的小诗。写诗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个内容和方式。作为新中国创刊最早、也是新中国最有影响力的诗歌杂志之一的《星星》诗刊核心创办人之一兼首任主编,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白航积极支持、参与推动朦胧诗运动,为当年的青年诗人舒婷、顾城等成为诗坛重要力量,做出自己的贡献。如今,昔日繁华和热闹散去,众人感慨“诗歌边缘、诗人寂寞”,白航则有自己的思考,“诗歌原本就跟寂寞更有缘。一旦过于热闹,诗也就消失了。”

2013年冬,因地铁工程的施行,让成都红星中路二段显得格外拥挤。沿着省文联大门右侧窄窄的小过道,直走不到百米,就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院落大门口。其中有一栋普通的显得陈旧的楼房里,就有诗人白航的家。60多年前,白航跟随大部队,一路从太原行军到西安、宝鸡,于1949年冬天在大雪纷飞中踏上秦岭,最终在岁末到达四川成都。白航先是在川西文联,后又到四川省文联工作,直至退休。从河北到四川,从青年到老年,白航定居成都,已经有60多年的时光。时间如水滑过,峥嵘岁月远去。院墙外的机器作业轰隆声,与院落内的沉静,形成一种强烈对比。岁末的一个下午,华西都市报记者,在白航家中的小书房里,与这位几乎已经被公众遗忘了的老诗人,老编辑,聊聊那些年,他从事地下革命、随部队辗转大半个中国的戎马岁月,他以诗抒志的青年时光。士兵与诗人,热血与青春,已成生命中的两枚闪亮的勋章。

一、曾力挺舒婷、顾城等诗人

助推“朦胧派”潮流发展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作为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风靡万千读者的朦胧诗代表人物,舒婷的《致橡树》,顾城的《一代人》等,已经成为中国现代诗歌的经典之作。不过,较少为人知的是,舒婷、顾城等人朦胧诗在国内激发如此高的关注,跟当初支持他们的一批刊物及编辑分不开。这其中就必少不了白航担任主编的《星星》诗刊的大力支持。上世纪80年代初,朦胧诗带有强烈自我意识的诗歌,激发了读者的空前热爱,引发诗歌的创作热情。由白航担任主编的《星星》,在支持这些新颖的诗歌流派上,站在了前列,陆续重磅推出舒婷、傅天琳等朦胧派诗人的力作,无疑助推了朦胧诗潮流的发展。

1956年初,白航在四川文联任创作研究组任组长。他回忆道,大家谈到四川文艺的未来发展时,很多人提到,“四川的诗人比较多,诗歌创作是一个优势。但是写诗的人虽然多,但苦于没有足够的发表空间。”于是,白航等人就想到,不如大家办一个诗歌刊物。在大家热情高涨的商议后,集体决定让白航写一份报告,上交给省委宣传部。几个月后,报告被获得批准。白航与同事们,立即搭起编辑班子,征稿和征集刊名的工作立即展开。白航回忆说,“一开始大家认可“星”作为这本诗歌刊物的名字,后来,有人发现苏联有本杂志就叫做《星》,这又出现了争议。后来,大家又觉得,星星每天在天上闪光,很多人都看它,它最明亮,指引着人们的方向,又有诗意,最后诗刊就定名为《星星》了。”1957年1月1日,《星星》首期出版,影响甚大。作为主编的白航,承担了大量的策划、编辑工作。

1986年,为庆祝《星星》创刊30周年,作为刊物的主要负责人,白航组织策划了了“写信评选10位我最喜欢的中青年诗人”活动,影响甚大,关注者众。舒婷、顾城、杨炼、叶延滨等诗人入选。随后,还举办“中国·星星诗歌节”在成都举行,邀请上榜的10大诗人来成都。活动举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据白航回忆,当时邀请每位诗人开一天讲座,“门票价5元一张,这在当时是很贵的。但依然没有挡住大家对诗歌的热情。买不到票的青年人,甚至把讲座所在地的文化宫礼堂的门,都挤破了!我们还给他们赔了钱。”不过,门票收入,不仅承担了那次活动的所有费用,作为活动主办方,还能赚了一点。“当年的诗人,和现在最火的明星一样,一下子成为大家追捧的对象。顾城甚至说,要一直讲下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位听众。”

回忆起当年第一次发现舒婷诗作的惊喜,白航说,“舒婷当时还是一个普通女工,业余写诗。最早发现她的是蔡其矫先生,他是我当年在华北联大读书时的老师。他把舒婷的诗歌推荐给我看。我一看,觉得非常好!决定刊发她的作品。在我看来,她的诗歌不光有艺术性,在强调女性独立自主精神方面,思想性和主题性,都非常突出。所以,我是坚定支持她的。另外,还有当时也被称为朦胧诗人的顾城,我们也在《星星》诗刊的重要位置上,刊登过他的诗。”

不过,当时并不是所有诗人都欣赏“朦胧诗”,不少人称它们是“古怪诗”、“看不懂”。伴随着朦胧诗的繁荣,也有一场大辩论。白航也见证了这场诗歌观念大碰撞,成为中国诗歌思想交锋的主要平台,再次确立了自己在中国诗坛的重要地位。据白航透露,“上世纪70、80年代的时候,我去北京看望艾青先生,他私下对我说,朦胧诗他不太喜欢。”虽然艾青是白航敬重的前辈,但在评价朦胧诗方面,白航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朦胧诗确实有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的特点。但是,这也是特色,读起来很有味道。在我看来,朦胧、明白、经验、感觉,皆能成诗,只要有新意,有韵味,有思想就行。”这个观点,白航坚持至今。endprint

作为一名与诗歌相伴几十年的诗人,白航说,“我曾经说,诗歌属于妙龄少女、伟岸壮男,也属于痴情老叟,长发婆姨。但是,诗歌与年轻人、青春、理想的联系,有更为紧密的天然联系。”对于喜欢诗歌的年轻人,他说出自己的寄语,“我们的诗歌有几千年的传统,历史上伟大的诗人很多,影响至今。年轻的诗歌爱好者,应该多读我们的古诗。发展新诗,也应该在继承古诗的一些基础上来发展。新诗如何与古诗结合,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感慨说,“古诗是越读越觉得好。尤其是杜甫的诗,更应该多读。既要有实际的现实生活,眼光也要开阔。”

众所周知,顾城后来在生活中酿成重大人生惨剧,成为不少热爱顾城诗歌的一大遗憾。提及此,白航的看法是:“我跟顾城直接交流过多次。除了对他诗歌天才的惊讶之外,在我看来,生活中顾城,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娃娃。他现实生活能力很差,后来他出了那种事,肯定是个悲剧。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能理解他内心的绝望。他肯定是没法子了,才会做出那种疯狂而惨烈的事情。”

作为一名敏锐的诗人,白航还曾集中发掘出一批四川民歌。2013年1月,他收集的几百多首民歌,被出版社结集成书《川北民歌》出版。说起来这些民歌,白航说,“上世纪50年代,当时我在川北文联工作。下乡开展工作时,发现当地的民歌非常好。其中的内容,既可以了解民间情况,而其艺术性,又是很珍贵的艺术资源。那些民歌都是口口相传。一般地说,男人很少唱民歌,民歌一般是妇女创作的,妇女在农村都受压迫,特别是青年的妇女。我搜集民歌就是下乡,访贫问苦,50年代的时候,大体南充地区我都跑遍了,常去老乡家里。其实他们本身的语言是很生动的,城里的诗人也该学习。我在川北待了3年,做工时妇女唱起民歌来,一天一夜都唱不完。”

二、革命青春,军旅岁月

千里入川酿成诗

在白航身上,能明显感受到诗人的浪漫气质,也有作为一名革命军人的铮铮风骨。在从事诗歌编辑工作之前,上世纪40年代的白航,怀着一腔热血和激情,只身前往晋察冀解放区,寻求革命之路。他先是加入中共地下党,从事危险的地下革命工作。后参军入伍,在文工团从事宣传工作。说到那段战争岁月,白航停顿了一下,目光悠远。抿了一口茶后他继续回忆道,“我参加革命是1945年6月,日本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了。只剩下云南、贵州、四川三个省,没占领。大家都不愿当亡国奴。我有一个同学,家里人都是中共地下党员。他可以介绍我去解放区去。我当时连正在读的天津市立师范文凭,都没顾得上拿就出发了。当时我还跟母亲扯了个谎,就说自己在外地找到了工作。当时到解放区去,需要经过很多道关,需要对接头暗号。”进入解放区的白航,在冀中军区敌工部当上了一名工作人员。经过训练,白航被派回到家乡从事地下革命工作:在被日本占领的区域,搜集情报。回忆那段日子,白航坦言当时所处的工作环境非常危险,“很紧张、危险。一旦被抓住,那就很可能没命了。首先就要关起,灌凉水啊整啥子啊,最后就把你杀了。”

1948年,白航入伍从军,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十八兵团文工团从事文艺创作,与战友一起创作、表演小戏剧、广场剧。他曾坐车穿过娘子关到太原前线,体验战斗生活,搜集创作题材,白航对此记忆依然生动清晰,“当时前线正在围攻太原,形势十分紧张,过路的一些地方被敌人用机枪封锁了路段。敌人封锁是一梭子一梭子地打,枪打完了又换一梭子子弹,要想过去就得等换梭子的间隙。”在太原前线,白航第一次闻到硝烟的呛鼻味和危险味,炮弹嘶嘶地从头上飞过,很是骇人。“太原战役是名符其实的攻坚战,阎锡山把西山修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碉堡,什么子母碉、梅花碉、铁门大碉,碉碉相通,连队每打下一个碉堡,常常百多号战士只剩下一、二十个,真是‘为有牺牲多壮志啊!”

伴随着白老的讲述,记者仿佛也看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们的战线在太原的东山上,战士们都分散在前线的山洞里蹲守。国民党在洞山上修了很多钢筋水泥的碉堡,我们就一个一个地攻占碉堡,这个工作是很艰苦的。打下一个碉堡来,一个连队120多个人,能够活下来的人只有几十个,还有一部分人负伤。”这时,白航也看到了战争中炊事员们的辛苦。“炊事员要负责把热饭热菜送去给战士们吃,我们个人可以很快地钻过封锁区,但对于炊事员来说传过去比我们要危险得多。当我们要占领一个地方,要冲锋的时候,一些地方的炊事员还要把包的热饺子和热菜送给战士们吃。他们虽然没有打仗,但也经过了枪林弹雨中的最前线,还有被打死的危险。”目睹了这样的情况,白航有了写诗的冲动,于是他在前线写下了人生当中的第一首诗:《我是炊事员》,来歌颂战场上的炊事员。

太原胜利解放后,白航又跟着部队去解放大西北,从太原向前进军,过风凌渡到潼关,入西安,下宝鸡,长途跋涉,行军艰苦。至今,白航都很爱走路,也很能走路,他说:“这都要感谢那时的锻炼。”1949年12月初,时值大雪纷飞,白航又踏上了翻越秦岭,前往天府之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征程。“我和文工团的两位同志杜宾和谢明一起,到兵团最前方的尖刀师——60军的一八〇师,去体验最有趣的、也最诱人、还多少有些危险的战斗生活。我有幸参加了进入四川的三次战斗:偷袭广元、夜打剑门、早攻绵阳。谢明同志不幸走到家乡罗江时,不幸被溃散的敌人打了一个伏击而牺牲了。”说到这里,白老别过头沉默了很久。“当时我们三个人分配在尖刀团的三个营里,我们是军人,走到哪里都要列队的,即使是跑。有一次我前面一个战士一下没声没息地就倒下去了——正被子弹打中肚子。一次我前面一个人的帽子被子弹打飞,幸好脑袋是完好的,他当时还回头对我做了一个鬼脸。一次夜行军将到绵阳,我们刚走过去,就听到一声巨响,一位教导员的马被地雷炸伤了。”

三、月下觅句,“既不能重复别人,

也不能重复自己”

除了是一位有眼光有思想的诗歌资深编辑,白航自己还是一位优秀的诗人。他的诗歌创作多取材他自己的现实生活,比如有深刻自传色彩的《长城外》、《入川记》、《嘉陵江》,回忆自己早年学习及战斗经历的《华北联合大学》、《在太原前线》、《剑门关之夜》、《车过娘子关》等。这些诗的风格雄健大气,清新质朴,别有一番独特的气质。比如他在《长城外》中这样写道,“大雁 流水 秋风 脚步匆匆 太行山前少人行; 荞麦绿 僧塔白 山花红 沸腾热血青春梦 有夕阳送我过长城;听山歌 两三声 人无影 事无踪 十八盘下流水情 土炕暖 夜灯明”,在《入川记》中,白航则写道,“走入杨慎嘉陵江的水声 走向陆游骑驴入剑门的细雨中 我在‘蜀道难里吟哦 李白的艰辛 在峡中高唱 杜甫的‘秋兴 岁岁年年 翻山越岭 日日夜夜 梦里徘徊 终于从青春年少 变成了一个衰老的异乡人”。endprint

1993年,一本收集白航众多代表诗作的《白航诗选》,由香港现代出版社印刷出版。在自序文中,白航这样袒露自己的心声,“沧浪有言: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而本人才趣皆缺,书理皆少,实为憾焉。自从卸下《星星》诗刊的担子后,才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于白日寻诗,月下觅句,是故诗便写得多了些。也便认识到,对待灵感这位先生,绝不能‘守株待兔,让它‘自投罗网,要时时事事迎上前去,和它握手言欢,揪着不放,才自会有所悟入。”

谈及诗歌创作的心得,白航没有过多的理论阐释,只是简单表明自己的观点,“不管是诗歌,还是别的什么艺术门类,创作就是要新颖,不能走老一套。既不能重复别人,也不能重复自己。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如果他的语言、句子不是新的,那就干脆不要写。我很喜欢艾青的诗,据是因为,他的诗句除了流畅,语言往往别出心裁,‘不规范,很有流动性。这是我欣赏的。”

对于新诗发展,白航有自己的深入思考:“我觉得,新诗讲究自由不拘。但是,形式过于散漫也不太好,如果能有个规范,会不会更好?比如能够规定的行数。因为,诗句不宜太长、太拉杂,否则容易失去诗意和韵味。而且,句子长短不一,视觉上,也不美观。而且,用的词句越少越短,表达意象会更有意味和难度。我的想法就是,尽量写短诗,诗意更浓,更有味道,读者也愿意看。”

四、诗歌为帆,白航的人生不“白航”

农历1925年腊月二十一日,白航出生在河北省高阳县一个叫路台营的村庄。白航的父亲当时是一名教师,家里虽不富有,但温饱有余,算是当时的中农。白航自幼勤奋踏实,6、7岁读小学时,就便开始了“劳动课”。白航回忆道:“那时放暑假便和小伙伴去捡柴或给大户摘棉花,记得一次挣了五个铜元,够买两个烧饼的了,捡柴火可很有成绩,能够供给家里煮半年的饭。”后来因为父亲到北京一家小学出任会计工作,11岁的白航也跟着去了北京(当时叫北平),就在父亲任职的朝阳门外六里屯小学读高小。1937年七七事变后,又随父亲就读于天津新开河畔的天津市立师范(北洋大学校址的一部分),直到1945年6月毕业。

1946年秋,白航考取了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学院文学系,学校在冀中束鹿县的贾庄和杜科,校长是成仿吾,艾青是文艺学院的副院长。老师有陈企霞(系主任)、厂民(严辰)、箫殷、何洛、蔡其矫等,文艺学院还有丁玲、朱子奇。据白航讲述,“当时这个大学有文艺学院,政治学院,历史学院,艾青是文艺学院的副院长,他教过我大课。抗日战争期间,艾青写了很多抗日战争的诗,很有影响,很有名。我们都很崇拜他。”在华北联大学习期间,白航开始了自己主编的第一个“刊物”——墙报。“在五一节的时候,我们文艺学院出了一个墙报,我是文艺学院的墙报委员。当时办墙报很困难,没有现在的印刷条件,我们就拿着白纸写稿子,在外面墙上挂一张布,然后把稿件都钉在布上,这就算是刊物了。”艾青负责指导学生们办的墙报,于是白航就去找艾青请教,“想要听听他的评价和建议。他说,可以,不过有些文章不新颖。比如说,歌颂不能光用‘红色,艺术手段要丰富、生动、多样化。艺术性和思想性都要好。他的评价,我听了心服口服,一直记在心底。”

解放后,很多诗人在北京一起聚会,白航也去参加了。到聚会目的地之后,白航听到艾青在喊他,“他们那一桌有艾青、艾青的夫人,还有华北联大的老师和同学。在饭余,艾青先生还赠给我了一句短诗,他很幽默,即兴念出来这首诗,对我一笑:‘白航不白航,只要有方向,一定能到达彼岸。他作诗,这是表达对我的希望,希望我有所成就,我很感谢他。”

除了艾青,白航与著名作家丁玲也有过一段不浅的渊源。“我们系当时承包了一块地。地附近有条河,名字叫桑干河。河水经常泛滥。丁玲的那部著名的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写的就是那条桑干河。她当时也在华北联大,她当时是作家,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记得,她写了《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我们系里有7、8个学生,帮她誊写一遍。其中就有我。她的爱人叫陈明,做饭做的很好,还请我们在他们家里吃饭。”《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后来荣获斯大林文学奖金二等奖,读者众多,影响甚大。回忆起往事,白航很感慨,“那个年代,条件非常艰苦,华北联大还没有固定的教室、办公室。教员、学生都是住在当地老乡家里。当时还没有校园,誊稿子我们都是分散在老乡家里誊。丁玲也住在老乡家里。后来河北省正定县的一个大教堂,成了我们的校址,才算稳定下来。不过,那段学习岁月,收获很大。”

五、 夫妻相伴55载 “形影相随不分散”

1949年12月30日,跟随大部队的白航,从河北入川来到成都。春节后第三天,前往川北行署所在地——南充。从此,白航结束了当兵的生活,而当了地方干部,当了川北文联的创作出版部主任,这也是白航第一次当“官”,当时他只有23岁。“当时,四川分成四个地区,川东、川南、川西、川北,各个区都有文联。我当时是在川北,搞创作。”此后,白航就定居四川,工作、生活至今,已经快65年了。记者也能明显听出白航普通话中,四川方言和北方口音,已经融合在一起。问他,四川算是第二故乡吗?“肯定是!说起来,我在四川的时间,比我在老家河北的时间还要长。”

白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一家在加拿大,大儿子在加拿大国家研究院工作,孙女也已经在加拿大参加工作了。小儿子是打桥牌的职业运动员,以前还代表四川队参加比赛。白航和妻子现在跟小儿子住在一起,但两位老人身体很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大儿子他们每年都会回家,前段时间还把我们老两口接过去要住半年,但我们三个月就回来了,不习惯,还是成都好。”

在白航家中一张桌子上,一幅刚刚完成的菊花水彩画,吸引了记者的目光。一直陪伴在白航身边的老伴邓老师,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画的,白老师喜欢养花,我就画他养的花。你看,花开了,是不是很漂亮?”卧室外面的阳台围墙,那里摆满了白老养的各式各样的花,即使在冬季,也藏不住满园绿意。邓治德在退休前,在成都美术公司工作,从事美术绘画工作多年。她的画作,朴实淡然,有浓浓的民间艺术风格。 《白航诗选》的封面设计,淡雅高贵,正是出自邓治德之手。不过,邓治德很谦逊,“千万不要把我叫成画家,我就是一个美术工作者。”

如今,已过耄耋的两位老人相扶相伴已经超过半个世界,记者在白航的笔记本中看到,他还为爱人邓治德写了一首《老妻》:“老妻跟我同受难/形影相随不分散/同下会理啄食吃/同林之鸟不会散/感谢妻子永在心/永远永远同端碗/如今眼疾亏有她/可以扶我到处转/两手相扣永不分/相扶相搀天海边”。对于自己的爱人,白航也深表感激,“我要感谢她这么多年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的照顾,在特殊的年代里,日子非常苦,很多人都离婚了。但是她选择不离不弃,一直在我身边。我入川60多年,家庭的温暖,也是让我缓解乡愁的一大原因。”

在白航家简朴的三室一厅里,一面墙上挂的是白航和爱人当年的结婚照。客厅里除了普通的家电,一架钢琴静静的靠墙的一角,简单干净的青色水泥地,显得屋子素雅而宁静。除了写诗,如今的白航读书、养花、听音乐、弹钢琴。“那个时候在部队文工团,学到很多东西。”在记者的提议上,白航还移步客厅,即兴弹奏一段钢琴曲,悠扬雅致的乐声,与白航淡然沉静的脸庞,在冬日下午的天光中,相互映衬,显得尤为动人。那也许,那是来自一个诗歌老人丰富而低调一生的魅力和力量。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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