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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漫游记》看德富苏峰的东北认识

2014-02-12金成花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9期
关键词:东北权益铁路

金成花

(通化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吉林 通化 134002)

德富苏峰是日本明治、昭和时期著名的新闻记者、历史学家和评论家,自1887年登上论坛到二战结束,在日本舆论界一直占据重要地位,被誉为仅次于福泽渝吉的日本历史上的第二大思想家。他自幼学习汉学,曾多次周游中国,对中国既有理性认识,也有感性认识,一生发表了大量关于中国的言论。他的中国观虽然不乏客观实际的一面,但因其始终立足于狭隘的日本国家主义立场,因而缺乏合理性,有失偏颇,因其控制当时的重要媒体《国民之友》和《国民新闻》,他的中国观对日本国民影响极大。至今国内外关于德富苏峰中国观的研究为数不少,本论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分析研究德富苏峰在其中国旅行记——《中国漫游记》中所体现的对我国东北地区的认识,欲以一个更为具体的角度剖析德富苏峰的中国观,以期达到窥一斑而知全豹之效果。

一、作品简介

《中国漫游记》是德富苏峰的第二次中国旅行记,最初是以日记的形式在他控制的《国民新闻》上连载,后结集出版。它由游记部分《禹城鸿爪录》和感想部分《游中国偶录》组成,记载了大正六年(1917年)9月15日至12月6日,他自东京经京城(首尔)到奉天(沈阳)、长春、哈尔滨、吉林、大连、旅顺、营口、山海关、天津、北京、张家口、大同府、北京、汉口、九江、南昌、南京下关、镇山、扬州、上海、苏州、南京、曲阜、泰安、济南、博山、潍县、坊子、青岛等地游历时的所见所闻及所感,体现了他对当时中国社会、中国政局、中国人及日本在中国势力扩张情况的看法,是体现其中国观的代表作之一。尤其是正如他在该游记的“例言”中所言,游记的“内容完全是我在旅途中每天记下来的东西”[1]17,所以虽然文章的修辞有些粗糙,而且内容也较浅显,但是游记中的记述无疑都是德富苏峰毫无修饰的最切身的感受,为此研究《中国漫游记》有利于我们了解德富苏峰最真实的中国观,这也正是我们根据《中国漫游记》研究德富苏峰东北认识的原因所在。

二、德富苏峰东北认识的主要内容

“日本人的东北‘认识’,是指日本人对中国东北的认识反映及其情感”,“日本人的东北‘认识’由来已久”,尤其是“明治维新前鼓吹以皇国日本为中心、向外侵略扩张的佐藤信渊等人就别有用心地将原是满族称呼的“满洲”篡改为中国东北的地域名称”[2],但是日本人真正开始认识我国东北是从中日甲午战争起,因为作为这场战争的意外收获日本“邂逅”我国东北,开始重视东北。德富苏峰是最早关注中国东北的日本人之一,在思想上对东北非常重视,正如由于俄国、德国和法国的三国干涉迫使日本“归还辽东半岛”,这一事件使德富苏峰由一个 “平民主义”者转变为积极鼓吹侵略战争的“国家主义”者,对我国东北的认识,在德富苏峰的中国观乃至其整个思想体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中国漫游记》中虽然关于我国东北的篇幅不多,只记载了德富苏峰在我国东北15天、7地的游历内容,但我们却能从中感受到德富苏峰非常具体、直接、真实的东北认识。

1.视东北为实现其“大日本膨胀”梦想的重要之地

岛国日本领土狭小,资源匮乏,国民生存危机意识强烈,德富苏峰的“大日本膨胀”梦想也源于此危机感。他于1894年12月、中日甲午战争正酣之时发表“大日本膨胀论”一文,预测当时四千万的日本人口在62年后将增加为八千万,将超过日本领土、资源的极限,从民族生存的理由出发,他提出“扩张航路、进行对外贸易、占领新版图、移居或殖民”[3]247、248、273等对外扩张理论,并把中国视为其对外扩张障碍,指出“并不是因为要征清,才要膨胀,而是要膨胀,才要征清”,“以清国为对手,即是以世界为对手”[3]249,不仅将侵略中国视为日本对外扩张的必然结果,而且将其视为征服世界的必然举措。德富苏峰的这一“膨胀”理论贯穿于此后他的整个侵略思想体系,并得到了不断的发展。在1913年发表的《时务一家言》中,他在指出“日本帝国为岛国,甚至连维持自己生存的食物都难于保障,不断增加的这六十多万人口应向何方寻找其出路。……日本选择帝国主义之路实是维持整个国民、整个民族的生活和生存的无奈之举”[4]的基础上,明确提出了反对“北守南进”论,主张北进、南进并行,将日本同时建设为“大陆帝国”和“岛帝国”。并且作为主张北进、建设“大陆帝国”,即:占领朝鲜,统治中国东北的原因,德富苏峰指出这可给日本带来急需的土地,而且可以安置其日益增多的人口、提供生存所必须的粮食。另外他指出 “日本的防御应在朝鲜,朝鲜的防御应在南满洲,南满洲的防御应在内蒙古。这是攻击型防御的重点,仅凭这一点,我们也绝不能忽视对满蒙的统治”[4],东北已成为他实现对外扩张目的的重要之地。德富苏峰的这种东北认识,也体现在《中国漫游记》的字里行间。

首先,德富苏峰眼中的东北土地广袤,“收割的高粱排在田埂上,一块田埂大概有一哩多长。天地如此广阔,自然农业活动也是规模庞大的。满目的平原茫茫如大海,有的地方随着山坡的曲线而起伏,正像大海的滚滚波浪”[1]38,“而且其土地肥沃,……与关东的瘦瘠土质相比,不禁要让人嫉妒上天的不公了”[1]51。这里 “遍地都是高粱、大豆”[1]35,在德富苏峰眼里东北显然是一个富饶的粮仓。

其次,德富苏峰非常看重东北的矿物、森林等资源。此次出游,刚一踏上东北的土地,他便感叹东北矿业的兴旺,在游记中他写到“到了本溪湖,只见熔矿炉的巨大烟筒高耸入云,据说眼下可以产铁五万吨,明年的生产能力将会再提高五万吨。而且其采矿业也很兴旺”[1]28,到了吉林,他又写到“吉林的资源只开发了一分,还有四分没有开发,吉林的山上有木材、矿物,它所拥有的资源恐怕是无尽的”[1]49,在德富苏峰的眼里东北就是个可以解日本资源匮乏之急的宝地。

最后,苏德富峰非常重视东北的地理位置。《中国漫游记》中关于东北地区地理位置和铁路交通情况的评述很多,如关于哈尔滨,他写到:“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交叉点上,东为波格拉尼奇内,连接乌苏里主干线并直达浦盐港,西为满洲里,连接西伯利亚主干线,而且南方直下到长春连接到我们的南满线,堪称为国际性大铁路的要冲”[1]39,关于吉会铁路,他又写到 “如果从我们北朝鲜的清津铺设连接会宁的铁路,将来有一天再铺设吉会线,而且敦贺、清津间再有定期横渡日本海的航路的话,日本和吉林之间就会更近了,而这也许将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1]49,他时刻筹划着如何利用东北走向世界,实现他统治世界的梦想,如何将大陆和日本连接起来,将中国的资源运送到日本。在苏峰的眼里东北显然就是他实现“大日本膨胀”梦想的要塞之地,正如当他回想起12年前听到三国干涉归还辽东半岛的消息,愤慨之余从旅顺的海滨带回国的那捧砂砾时,大发感慨“本来是万念俱灰的纪念,现在成了国运发展的纪念”[1]64,在德富苏峰的心目中东北是关系日本兴亡的重要之地。

2.视东北为日本享有特殊权益之地

“权益”一词作为一个政治用语,日本《大辞林》对其解释为“指权利及与此相伴的利益。多指某一国家在其他国家内所得到的权利和利益”[5]780。尤其是当它被冠上“特殊”这一修饰以后,通常是指某一特定的国家对某一国家、地区“权益”的排他地、独立地占有。19世纪末期由于中国相继与俄国签订《中俄密约》(1896年)、《中俄旅大租地条约》(1898年)等不平等条约,俄国攫取了大连、旅顺的租借权以及中东铁路支线的铺设权等,为此俄国曾主张对我国东北享有特殊权益。但是1905年在日俄战争中俄国战败,签订《朴次茅斯和约》,俄国将其在我国东北的权益转让给日本,从此日本开始主张在我国东北的所谓特殊权益。尤其是1915年5月日本强迫中国袁世凯政府签订的《二十一条》不平等条约承认日本人有在南满和内蒙古东部居住、往来、经营工商业及开矿等项特权,将日本人在我国东北的特殊权益进一步扩大化和具体化。虽然,日本人的这一所谓特殊权益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逐渐被取消,但是日本在东北享有特殊权益这一意识却在日本根深蒂固,影响久远。

德富苏峰也是主张日本在东北享有特殊权益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在《中国漫游记》中他也不忘积极鼓吹日本在东北享有特殊权益,呼吁日本政府加快行使特殊权益的步伐,“世界列强已经认识到了我国在满洲的特殊地位,可是我国的设施却没有从根本上回应世界各国的期望,不是吗?”[1]30、31,尤其是1918年整理出版该游记之际,作为补遗,他所说的一句话“蓝辛石井协定成立的今天,更有事情紧迫之感觉”[1]31,越发暴露了他企望日本加速在东北行使特殊权益,即加快侵略中国步伐的迫切心情。或许我们可以断言,他这次游历的目的之一就在于考察并宣传日本在东北的所谓特殊权益的实施情况。虽然他在游记中写到“时隔十二年后,突然想去重游中国”[1]19,似乎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游历,实际从这次游历的时间及路线都能看出他的真实目的。他这次游历的时间是1917年9月,《二十一条》签订两年之后,第一次世界大战正酣、中国刚刚宣布参战之际,游历的路线如上所述分为五大部分,即:朝鲜半岛、东北三省、京津地区、长江流域及山东各地。与他12年前《七十八日游记》所记载的那次游历相比,路线大致相似,只是这次游历增加了对山东各地的考察,如:考察了曲阜、泰安、济南、博山、潍县、坊子、青岛等地;而且对东北的考察更为详细,考察了上次游历不曾去过的长春、哈尔滨、吉林等地。考察山东显然是与日本欲强占德国在我国山东的权益之目的相关,而更为详细地考察东北,不言而喻是为了考察日本人在南满的居住、经商、开矿及铁路铺设情况等《二十一条》所规定的日本人在东北特殊权益的行使情况。如:关于日本人在长春的居住情况,他写到“长春地势广阔,让人觉得心情舒畅。这里地属南满洲,处于扼制北满洲的优越位置。而且不仅满铁的属地,就连中国人居住的地区也井然有序,街道平坦,给人以愉快的感觉。所谓属地是指满铁明治四十年秋以五十万元买下的一块一百五十坪的荒草地。而现在光在这一地区内就已经居住了两千户人家,一万两千多人口,里面阡陌纵横,并且囤积了大豆百万石,五谷五十万石”[1]50、51。并且作为日本人在东北经商的典范,他刻意介绍了日本人经营的大连的“扇芳亭”,称它为大连“当地最好的旗亭”[1]59;并称赞“长春大和旅馆”“既干净又整齐,而且服务热情周到”[1]52。另外,因为《二十一条》第二号第七款规定“中国政府允将吉长铁路管理经营事宜,委任日该国政府,其年限自本约画押之日起,以九十九年为期”[6],所以他还特意考察了“吉长铁路”,并称赞吉长铁路的服务“给人感觉好像来到了中国的茶馆似的”[1]47。类似德富苏峰的这种别有用心的宣传,无疑加深了日本国民认为日本在中国东北享有特殊权益的意识,使更多的日本人远离故土,移居中国。1920年在我国东北的日本人数由1910年的76341人剧增为160060人[7]258,东北俨然成了日本人享受特权的“乐土”。

3.视东北为日本统治成绩卓著之地

作为一个积极宣扬侵略思想的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德富苏峰除了积极为日本侵略中国编造日本在东北享有特殊权益等理论依据之外,还不失一切时机为日本侵略中国寻找所谓事实依据。在《中国漫游记》中他就通过对比日、俄在中国的统治情况,肆意讴歌日本在东北的所谓政绩。如:在游记中他多次将日本人属下的南满州铁路与俄国人属下的东清铁路相比较,“对满铁非常不满的人,在坐过东清铁路的列车之后,也还是会感觉满铁好”,东清铁路的列车“车内的脏乱就不用说了,车上也没有采取士兵手拿刺刀进行警卫的措施,乘务员来来回回地检着票,总之好像一点儿秩序也没有。而且南满洲的车站周围一定会看到人家,可是东清铁路的车站有时只是孤零零地出现在荒凉的野地里。那荒凉之状,与当年盛气凌人的武德时期形成鲜明的对比”[1]37,而且,在考察南满铁路的吉长铁路后,他又写到“与东清铁路相比,这里(指“吉长铁路”)车内比较干净,乘务员态度也比较好。而且停车时间不是太长。车上还送茶水,提供温热的擦手巾,给人感觉好像来到了中国的茶馆似的”[1]47。另外,他还将俄国人统治时期的大连与日本人统治时期的大连、俄国人统治下的宽城子与日本人统治下的长春进行了对比,“想起明治三十九年来游此地时的情境,不觉有恍如隔世之感,大连现在虽然沿用了俄国人的规划,但是使其得以实现的还是我们大和民族。大连在俄国统治时期人口只有一万八千,而现在的人口要在此之上在加一个十万还不够。其贸易额也很大,进出口额总计一亿五千万元左右。现在两个码头已经满足不了需要了,第三个码头正在建设中。大连的贸易盛况可想而知,其贸易项目主要是满洲的大豆,日俄战争时期谁会想到大豆竟是满洲的一大资源呢?”[1]54,55,“长春现在是南满洲的最北端,即日本势力范围的世界。与相距咫尺的俄属宽城子相比,一边(长春)是生气勃勃,一边(宽城子)是衰败荒凉、目不忍睹”[1]50。德富苏峰如此不惜花费大量的笔墨讴歌日本对东北统治的优越性,无非是为了证明东北是日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统治有效之地,以此将日本对我国东北的侵略行为正当化。

三、结论

德富苏峰视我国东北为实现其“大日本膨胀”梦想的重要之地,宣扬东北是日本享有特殊权益之地、日本统治成绩卓著之地,无非是为了证明日本侵略东北是必要、必然,而且是正当合理的,从而为日本侵略中国制造口实。其实,正如中日甲午战争被福泽谕吉美化为是 “谋求文明开化进步者与妨碍文明开化进步者之间的战争”,即“文野之战”[8]491,被德富苏峰美化为“义战”即攻打“文明之敌人”、“人道之敌人”的战争一样[9]122,德富苏峰等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惯于美化侵略,否认侵略责任。在钓鱼岛争端日益白炽化的今天,研究德富苏峰的东北认识是为了警醒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日本对钓鱼岛的所谓“先占”理论,实是日本当今政府和右翼分子美化窃取钓鱼岛事实的借口,这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的惯用伎俩。解决钓鱼岛争端,必须深入挖掘日本军国主义思想根源,做到有的放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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