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情在寥天独飞鹤”(外一篇)
2014-02-12莫永甫
莫永甫
张旭:“情在寥天独飞鹤”(外一篇)
ZHANGXU:QINGZAILIAO TIANDUFEIHE
莫永甫
唐时的天空,酒香醉软了悠悠白云,浪迹的步履不经意舞蹈出那曲《霓裳羽衣》的美妙旋律,高张市井的杏黄酒旗遥遥向太湖招手。
一骑通体透黑的蹇驴从太湖之滨徐徐走来。草圣张旭横坐驴背,腰悬酒壶,手握三尺狼毫。
茶圣陆羽、诗僧皎然凭风倚栏为他送别。
杯茶之后,面色酡红的张旭挥毫向天,晴朗的天空滚过一串惊雷,恣肆笔意瞬间幻化成海天风雨。
瘦驴扬蹄踏碎万倾碧波,循着酒香奔向长安。
风雨中,皎然的慢哦微吟随着蹄声敲打着数千年的文化古道。
“伯英死后生伯高,朝看手把山中毫。先贤草律我草狂,风云阵发愁钟王。须臾变态皆自我,象形类物无不可……”
在皎然的吟哦中,张旭以宇宙为素宣,挥毫波洒,笔走龙蛇,姿肆汪洋。舒缓处,字如熏风游云,飘飘然然,欲仙欲醉;激情时,如惊龙蹴踏,欲飞欲堕;畅意时,如风飘花絮,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自然天成。来到中原,目睹平畴千里、旷无际涯的辽阔,张旭想到碧天相连的太湖,笔下如春江千里、月华照水,浩浩荡荡,春意融融。来到潼关,山钥深锁、峭壁摩天,张旭驴背握笔,凝然问天。
他把书法艺术从太湖带到长安。后人从石壁上、从照壁上、从树干上发现了他的不世真迹。和尚怀素回溯收拾,潜心揣摩,终成瘦草一代大家。画家吴道子也前来拜望,从其狂逸的艺术风格中悟出飘逸的精髓,融于画道,成就了“吴带当风”的艺术风格。
此时的长安天空,学子士人们正一步一颠,得意地吟咏着孟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的诗句,勾栏的歌女歌喉婉转地唱着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张旭入了长安。正在酒肆瞭望的杜甫虽然还没看到他,却闻到了一阵墨香远远地顺风飘来,不禁大叫“‘太湖精’来了,‘太湖精’来了!”
“太湖精”,是那个时代的人对张旭的美称。
跳下驴背,轻抖长衫,一身墨香立时飘满长安。
京城的几大名人在此置宴为他接风。杜甫延他入席逐一介绍:太子宾客贺知章,玄宗皇帝侄儿汝阳王李琎,左丞相李适之,如玉树临风的名士崔宗之,醉中逃禅的苏晋,诗仙李白。胜友美酒,把臂言欢,觥筹交错间,阳光般的情愫把气氛燃烧成率意而歌、率意而舞的场景。李白的剑影将酒肆点染成银辉一片,崔宗之的舞姿倾泻着黄河般的气势。张旭酒酣胆张,率意而呼“笔来”。脱帽露顶,解散头发,握发濡墨,在酒店墙壁挥发疾书,雪白的墙壁顿时如长空列战云,硝烟漫漶,其势森然,一篇《醉意帖》写完,张旭握发独立,口中发出激越悠然的啸声。
这种天纵风采惊愕了长安城中的这几位“酒仙”,就连“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白也为之倾倒。贺知章说:谪仙人的诗歌和裴旻的剑舞称为大唐双绝,如今啊,来了张旭的草书,可是“三绝”啦。
李白把诗歌当作人生感怀的工具,寄寓的是人生抱负。张旭如解牛的庖丁,书法艺术涵融的是人的艺术精神,把写字的技巧演化为精神之“道”了。
在众人的惊愕中,张旭已出门跨驴而走了。汝阳王李琎想到张旭还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出门高喊,你那从六品的官帽不换一换吗?
“情在寥天,情在寥天”,远处传来张旭的回应。
透过云涛从太湖飘过来皎然的吟哦刚好接上他的回应:“更睹邓林花落朝,狂风乱搅何飘摇。有时凝然笔空握,情在寥天独飞鹤。”
“情在寥天”的高远情怀,成就了张旭崔嵬的艺术世界。我从张旭书法世界中读出来的不仅仅是书法美学,更有那隐然其中的胸怀和境界。
张翰:宦海边上的惊鸿
记不清那是一个风雨晦暗还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你踩着嵇康的《广陵散》,行到水穷处,山色阴忧,涓水凄楚。
弦断曲绝!
宇宙寂寞!
莫永甫,1960年生,O型血,摩羯男。主任记者,现供职于本溪日报社。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本溪市作协理事。他的创作感言是:文学是人成长的全能营养,没有文学的营养,人的成长是不健全的。
张旭(675年—750年)
人生寂寞!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的歌声,受此启迪,阮籍续出了“坐看云起时”的下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痴痴地念叨着,忽如醍醐灌顶,把手中酒抛向阮籍,摘下大司马东曹掾的高冠扔于宦海,慨叹一句:“人生贵适志,何能羁官数千里,以要名爵乎。”踏上了回太湖的路。
在宦海惊鸿一瞥的张翰不因辛弃疾“休说鲈鱼堪鲙,尽西风,季鹰归未”的询句我几乎与他失之交臂。
做官也是一道佳肴,张翰来洛阳品尝之后觉得不如故乡鲈鱼味美,因而舍却了这道千古来世人百吃不厌的珍馐回归太湖。
自己以适志为人生美味的张翰不愿搔着世人以做官为美味的痒处,举起鲈鱼向现实社会秩序虚晃一枪,玩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骗过了当时也骗了后世,然后跑到嵇康遇难的地方,从泥土中挖出《广陵散》的遗响带回太湖。
从此,才华盖世的一代学人息影太湖,泛舟湖上时仰观七十二峰苍苍绝壁,上岸回首时俯视万顷琉璃照眼前。雨时感受“风雨欲来风满楼,人烟何处水浮天”的意境,光风霁月时抒发“松声时作空中乐,鸥影都成世外仙”的情怀。
襟风带雨,啸傲江湖,尘世几人能够?
当然,张翰桌上的鲈鱼脍、莼菜羹不可或缺,这于他如酒与文人,是艺术人生不可须臾离开的道具。
随着《广陵散》的寂灭,一个社会对独立人格的容忍性也随之消失。
正始名士栽种的玄字大树,虽然在西晋的山河长得绿叶婆娑,但仍不能为他们遮阴避凉,因此,竹林下的七贤分崩离析。满腹文章的向秀虽对老友嵇康受害悲愤莫名,可下笔悼念也只敢寥寥几笔,阮籍对着山穷水尽的前途只好发出“世无英雄”的浩叹!
携酒沿着他们的寂寞之途前去慰藉他们的寂寞,可你又禁不住怀疑他们曾经的豪饮是否能承受现代烈性白酒的袭击。
可除了酒又用什么去慰藉他们呢?
酒是他们对付强权的武器,也是他们艺术生活的道具。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没有飘扬的酒旗,文人的艺术精神将在何处依存呢?
登上九里山,数百年的战争硝烟依稀可见,矗立风中旗杆上的刁斗依然传响。锈迹斑斑的断枪残剑深掩在尺深的衰草之中,牧牛的儿童正在拨开丛草寻找舔满鲜血的武器作玩具。乌江边的钓者手横短笛,水波托着悠然而又悲怆的笛声一波一波地传向久远。
前面是摩天绝壁,四围是无涯宦海。
行于此的阮籍手挥五弦,目送归鸿,嘴里轻轻吟诗,吟到“行到水穷处”时断了下文。这时,只听白云深处传来“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
责任编辑 叶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