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陷阱

潼河水

乌鸦岭往北五里有个古老的村落，叫潘山。訪遍全村竟没有一户姓潘，也没有一座小山。

据老一辈说，此村之所以叫潘山，是因为大宋宰相潘仁美曾在此居住过。民间传言，位于村庄的北首龙河的大堤下埋葬着潘仁美后花园里一口大井。宰相家用过的井，说它没有宝贝，谁都不信。浙商王者凭着灵敏的嗅觉，经多方打听，找到潘山的村长家，并说明来意，要挖掘井下的宝藏，许诺每挖一件有价值的东西，除工人工资外，另付村长一千块。凭空掉下的馅饼，不要才傻呢。

潘家井埋在高约二十米的大堤下，经老年人指点，确定了大概方位。村长调来挖掘机，只两天就挖到了井口。井口上是一块直径约两米的青石板，内空，圆形，周遭被绳子磨出一道道凹痕。古时有七十二道紫金沟之称。处处彰显着古老与气派。王者买来万响鞭炮，围着井口绕了一圈又一圈，其声振聋发聩，其势惊天动地。

当地政府将其列为招商引资项目，井里所淘之物归王者，只要在井上建个亭子，立块碑文即可。

井口用钢管固定架子，然后安上滑轮，滑轮上是钢丝绳，一头系上铁桶，用来运送泥土。

一连挖了七天，除了泥土还是泥土。王者急了，村长也急了。两个工人不急，反正有工资。

当晚，王者请了一桌酒席，商讨下步方案。村长手拍胸脯，兄弟，你把心放肚里收着，再往下挖，绝对有好东西，挖到哪一层土，你比我们懂，哪朝土出哪朝货。你一杯，他一杯，把王者灌得晕晕乎乎，好吧，再挖一星期。

第三天，井下传来消息，挖到宝贝了。有铁桶、木桶、烟嘴头子，还有一枚炸弹。村长围着这些东西，啧啧说道，怎么样，俺说有吧，这些都是宝贝啊。王者苦笑笑，村长，这些东西没有价值，近代的。那枚炸弹后来被县公安局拿去了。

挖到二十米深的时候，井慢慢收小。王者抽着香烟，吐出的烟圈断断续续，心情极差，唉──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当挖到二十二米深的时候，井下传来好消息，淘到宝物了。根据分析，应该属于宋代的。王者逐一清点，有玉坠、金簪、印章等共五十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当晚，王者在镇上的最好酒家鲁家食府宴请村长、书记和淘井工人，并当场兑现了奖金六万元人民币。

工人说，已经挖到底层了。王者说，够了，总算没有白忙，还多亏村长大人有眼光。

第二天，王者把工作安排妥当，背着帆布包，花了二千五百块包了一辆小车直奔杭州而去。

第三天下午两点多，王者从杭州回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经鉴定，这些宝贝全是赝品，有的根本不值几块钱。尤其是那枚印章，更为搞笑，竟然是电脑雕刻。

王者找到村长，村长说，你亲眼所见，的确从井里挖上来的，这还能有假？我怀疑你的宝贝是不是在杭州被人调包了，还有那些搞鉴定的是不是不很专业？

王者说，包我一直不离左右，绝对没有人调包。还有那些鉴宝的人，都是我的挚交好友，并且非常专业。

那我就不清楚了，现在跟我讲有什么用呢！自认倒霉吧。村长叼着香烟，漫不经心的样子。

王者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村长从中做了手脚呢？但是，没有一点把柄，也不能乱说啊。唉，我王者搞了三十年古董，竟然栽在奸贼潘仁美的井里，真晦气。

王者带着满腹狐疑收拾了行囊，打道回府。

当晚，村长召集了两个淘井工和镇上的小混混罗二在鲁家食府喝酒。

村长说，这次玩得非常漂亮。没想到，老蛮子的钱这么好骗。来来，我先代表几位敬罗老大几杯，没有你出谋划策，就没有今天的收获。

罗二说，都是兄弟，不要客气，这两位下井兄弟的功劳也是大大地，可谓做得天衣无缝。

一淘井工说，村长功劳最大，那天夜里你把老蛮子带到县里玩小姐，我们两个把罗老大买来的假货通通地下到了井里。

村长干笑笑，这话不要乱讲，你嫂子知道了，不扒了我的皮啊。弄来弄去，还不是为了这些狗日的钱嘛。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