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批示不管用

舞文弄墨

正德四年（1509年）三月的一天，大明官方媒体发布了一条涉外新闻：一艘暹罗国（今泰国）的货船突然造访广东某港口。这引起了当局的高度重视。因为，按照明朝的海关条例，外国货船是禁止进入大明海域的。

虽然后来查实货船是在海上遇到飓风，失去航向才飘来的，但以前没有这种先例，于是广东地方政府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商船处置事宜。最后形成决议，同意商船就地变卖货物。不过，既然有交易行為的发生，就必须按照当地律法，缴纳一定数量的营业所得税。

一提到要收税，官员们的神经立马兴奋起来。广东海关总署（市舶司）署长、太监熊宣怎会让到嘴的肥肉旁落他人之口？负责地方财政征缴任务的省财政厅（布政使司）则坚持地方收入必须进入国库。但熊宣的太监身份让与会者惹不起，于是举手表决时，市舶司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不过，熊署长的算盘打得并不如意。他振振有词地向皇帝递交报告，说以前各国来天朝的贡船都是由市舶司收税的，这次也不应该例外。结果遭到礼部全体官员的强烈反对，甚至有人弹劾熊宣，说他是利欲熏心，打着朝廷的幌子，其实想中饱私囊。皇帝一怒之下，一纸罢免令将熊宣从广东揪回了南京，暹罗国货船的营业税则由广东布政使司来收取。

顶替熊宣海关署长职位的是另一位太监毕真。他和熊宣一样，也是个贪财好货的主，他派人盯着暹罗国货船，要其记下暹罗国货船每天交给布政使司的税收是多少，然后向他汇报。还没等到一个星期，毕真就坐不住了，因为手下屡屡回来报告：“货船每天交给布政使司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凭什么他们可以收钱而我们只能喝西北风？”

属下的煽风点火，加上金钱的巨大诱惑，毕真煞是眼红，于是走了前任熊宣的老路，给皇帝打了一份报告，要求将收税的活儿揽过来。

如果毕真没有犯老年痴呆，他应该知道前任熊宣是怎么被免职的。果然，皇帝看到他的报告，想起一年前也曾处理过类似事件，迅速做出批示：“如熊宣旧例。”

最高领导做出了这样的批示，毕真应该和熊宣一样彻底没戏了，只等组织部门的罢免令一下，然后卷铺盖走人。但在关键时刻，与毕真一直有勾结的当朝大太监刘瑾捧着皇帝的批示，满面春风地告诉文武百官：“从今天起，贡船的关税全部改由市舶司收取。”众大臣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刘瑾很耐心地解释：“皇上的批示上不是说‘如熊宣旧例吗？这就是告诉我们熊宣当年是怎么请求的，就怎么办。”

刘瑾的这番奇葩解读，让大臣们想笑又不敢笑，但也没人敢有不同意见。皇帝知道后，也只得默认。布政使司与市舶司的税收之争，最后取胜的是太监，不能不说是有明一代宦官专权下皇帝的悲哀。

编辑/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