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从来无小事

章敬平

1921年3月11日，上海地方审判厅接到一份罕见的诉状，原告是一名叫杨春缘的律师，被告是上海县县长沈宝昌，案由是沈宝昌和他的属下在上海市众议院议员选举当中舞弊。当时的上海还是江苏省六十来个县中占地最小、人口最少的一个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为什么要起诉县长？

事情还要追溯到十天前的上海市众议院议员选举。当日，身为选民的杨春缘前往指定的投票地点投票，选举自己心仪的众议院议员。但还没见到投票箱，混乱失控的选举场景就已让他兴味索然。有的选民反复投票，有的选民乱扔选票。换到另一个投票地点，情形相差无几。

杨春缘十分愤怒，遂一纸诉状将沈宝昌告了。他在诉状中说，这次选举中，选民资格调查不符合法定程序。按照选举法规，组织这次选举的沈宝昌应该派人挨家挨户进行选举登记，可是，沈宝昌的下属根本没有依法办事，為了贪图方便快捷，他们将江苏省议会选举议员时的一份名单作为选举人名册，委托上海的各个商会落实选举事宜。

县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何况从浙江绍兴走出的沈宝昌，还有一个在山东、山西当过省长的哥哥。这么个芝麻大的事，也要拉他做被告？上海市地方审判厅一时吃不准，没有马上受理。

在没有人贿选，没有人诚心破坏选举的前提下，一个律师非要从程序上告县长舞弊，地方审判厅的法官们或许会认为他小题大做，无事生非。但杨春缘却不这么想，他一条条援引选举法的规定，跟法官们讨还起诉的权利。来回折腾了几次，上海地方审判厅不但决定受理案件，还决定依法审理案件。

开庭时，一拨上海滩的时政记者闻讯而至，庭审现场，两拨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法官宣布辩论结束择日宣判后，一方要求继续开庭辩论，一方反对继续开庭辩论。双方争执不下，便将案子呈送大理院（相当于今天的最高人民法院），大理院将皮球踢回上海地方审判厅，让法官看着办。法官反复看了看，最后宣判，确认杨春缘感到恼火的那次选举无效，遂了他的愿。

杨春缘赢了官司，人也很快走红，后来还当上了上海滩影响巨大的商会头领。

有人说杨春缘哗众取宠，为的是自己出名，但真相究竟如何，已不得而知。不过，一个小律师能为了这么点事，与县长对簿公堂，最后还赢得了胜利，这足以表明，在当时的司法理念中，选举这点事还真的不是一件小事。

编辑/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