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山色水影间(八章)
2014-02-10倪俊宇
倪俊宇
新作
走在山色水影间(八章)
倪俊宇
水乡的情韵
穿过昨夜洞箫声声的柔情,一树树岸柳倏然绿了。
轻捏一丝欲滴的青翠,便触摸到
春天的心跳。
三五青苔的堤阶,钤上谁急切的履印。走进石板曲巷的幽长,便走进了一种意境,
可有绣女的温婉吴语,撑起一帘烟雨?可有纸伞下,闪出一朵红桃的浅笑?
隐在柳阴里的砖雕廊坊,红红的灯笼辉映莹莹波光。
社戏的锣鼓,隐隐约约响在岁月深处。
而闰土的后人,颜面写满春色,自镂花的厅堂迎出。一壶龙井,斟热沧桑的话题……
此刻,一声声采莲曲,自涟漪上荡漾开来,温软地摇曳桨声。
满载南腔北调的游船,渐行渐远,正步步深入——
小桥流水的诗韵,
石栏飞檐的线条,
酒旗评弹的古风……
石林巅顶望峰亭
穿越石的森森莽丛,掠过森森莽丛的石,
一只彝山之鹰,振翅傲立在峭崖的巅顶,
俯瞰一山的传说,
阅读一地的故事。
这里,靠近霹雳的窠巢;这里,相邻日月的居所。
看得清望月犀牛的憨态;
听得到梳翅孔雀的呢喃;
可以观赏硕大春笋在雨岚中变幻着茁长,如磐蘑菇在晨曦里童话般撑起;
可以细数阿黑哥跋山涉水,踏碎星光,穿过夜色,苦苦追寻阿诗玛的足迹……
哦,想象的云,正在你的眼前翻卷;
传奇的风,直在你的心坎回荡……
假若,再有火把节的篝火,映亮你激动的脸庞,又听到阿细跳月的歌声如潮,大三弦舞的步音似鼓,
还有绵长的耍龙队伍、狂欢的舞狮人群,正挤挤攒攒走向你的记忆深处……
此时,你会离开这座高峻的亭子么?你会离开这片神奇的土地么?
寒山寺感怀
那落月惊醒的啼鸟,哪里去了?那对枫愁眠的渔火,飘向何方?
那夜半的疏钟,是否还在庙刹的飞檐萦绕?
那寺塔的尖顶,是否还在眺望远去的帆影?
古刹佛塔于人世沧桑中,几度毁毁建建。
旅人游子在岁月逝水里,毕竟过往匆匆。
唯有那二十八声平平仄仄的神韵,胜似静夜钟响,款款叩着千余年来向美向善的心扉……
人生的途程上,谁没有羁旅的轻愁。故地的风物间,总遗存情感的碎片。
有多少寻找几经春秋?
有多少物象已然飘远?
哦,枫桥弯弯,叠印了太多的履痕。人们沿着那千古绝唱,来追寻曾经的客船,来捡拾渔火的温暖……
从恒久的寺钟声里,聆听霜夜禅意的启迪,聆听自己心弦的共鸣。
古河道暮色
天地间,谁画出个硕大的句号?
——早已涸露的河床远处,默立落日一轮。
没有芦苇,没有指尖托举月华的芦苇。惟有野草衰黄,摇曳着波柔水草的梦境。
一群一群砾石挤拥着,与日月星辰对视,向着痛苦的天空,赤裸地接近。
死去的河谷,隐匿了时间的步声。
来自远古的滔滔涛音,被缄默不语的岩层反刍成阵阵风啸。
是哪一堆沙砾,沉埋着橹声?
是哪一片磊石,沾藏着帆影?
蓦地,一只孤雁飞起,双翅碰碎了远处古寺飘来的晚钟。
一缕夕光闪过。我看见,岸崖上,久远的纤号在纤道的擦痕里,正开放成泣血的红杜鹃……
伫立断桥边
纵使一路上柳丝拂绿湖浪,红荷映亮莺鸣,
情,未到真处,爱
亦有断时。
绵绵雨丝,串起一段情缘。
一把红伞,撑出两人天地的温馨。
湖光潋滟,山色灵秀,堤岸上该洒下多少絮絮情话、嘻嘻甜笑?
然而,人生旅途,岂能处处是西湖美景?
有谁问:能否一路跨越崎岖,走向柳暗花明?
—假若心与心之间,了无坎沟,即使前面横亘大壑,应可不需以桥连接。
如今,湖畔垂柳,仍葱茏着千年传说。
只是,断桥不断。缘于
双双游湖的,都是些情浓依依的伴侣。
落日嘉峪关
又该是,戍鼓催醒警觉与乡愁的时辰了——
硕大的红灯笼,点亮城楼的眼。
城门,连声沉闷地咳着,铰断飞燕与行人的归路……
夕照,于关前铺一地苍茫。
一阵朔风,推动着另一阵朔风。哪一股风尘,震荡着战马嘶鸣?
锈了的锋镝、断戟,或是破碎的陶片、铜鉴,都走向了历史的背面……
我唯捡拾到一握逝去的夕晖与冰凉的星影。
此刻,有铠甲的余光在垛堞间闪过。
回望关前,漫漫黄沙,该沉埋多少心事与悲壮?
走进雅丹风城
一座城。
一座梦中去过的城。
沧桑之手,把地图册上这一页翻了过去。这座城,便神秘地消失于岁月深处……
一条断柱,无数条折断的巨柱。谁的声音,绕过圆柱传来?
这是残颓的城垣、古堡;那是坍塌的楼台、亭阁……
有笙箫悠悠响过。嘘——有喃喃絮语或幽幽叹息,穿透历史的背面,自远而近……
我凝望着这黄褐色的凝望。
这是岩的沉韧与风的啸嚎的磨砺。不屈的灵魂,在狂力中挣扎成惊心动魄的幻景……
一只苍鹰,在高旷的天穹叙写着什么?
日月星辰匆匆走过去了。唯余下
凝固的风。
漫步屯溪老街
一册宋代街井野史,在阳光下缓缓地打开……
思绪,走在石板路上,一页一页,我读着抑扬顿挫的商贾市声。
店铺。酒肆。茶馆……在翻动宋时风的招旗下,挤挤攒攒。
高耸的雕窗门楼,镌刻着尘烟遮不住的往日的繁华。
选购徽墨、宣笔,竟翻检出许多未及线装的史话与轶事。
宣纸抖动,可舒卷出无数山岚泉声;
歙砚浮香,该萦绕着万千书卷画轴……
一条又一条石板,折叠多少历经沧桑的脚印?
竹帘半掀,不意与哪位墨客骚人的朗笑撞个满怀。
走在屯溪老街,我发现我
成为一句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