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经济革命的人类行为与环境生态反应
2014-02-09唐非刘颖杨仁斌邹冬生
唐非,刘颖,杨仁斌,邹冬生
1. 湖南农业大学生物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2. 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北京 100085
第一次经济革命的人类行为与环境生态反应
唐非1*,刘颖2,杨仁斌1,邹冬生1
1. 湖南农业大学生物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2. 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北京 100085
工业革命以来现代人类行为所产生的影响,远远超过了环境的承受能力。回归自然,构建和谐社会成为时代的主题之一。作者从人类进化与发展的视角,重新审视和研究了第一次经济革命最具革命性的内涵:通过对第一次经济革命所引起的社会显著变化的研究,即通过对种植和豢养的出现和普及的研究,揭示了经济革命的本质。研究表明,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是人类行为革命。因为人类行为是这场革命发生的具体承担者和直接执行者。只有人类行为的革命性创造,即人类从采集和狩猎的劳动转而从事种植和豢养的劳动,才有“种植和豢养”劳动方式的出现。纵观生物圈所有动物进化和发展的历史,人类主体行为的这一变化是独一无二的,它不是动物的本能,而是人类的伟大创造。从此,人类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并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同时也向“种群调节”的自然法则说“不”。研究还表明,从采集和狩猎到种植和豢养的生存方式的改变,所引起的自然环境的生态变化是可逆的。在第一次经济革命发生的过程中以及革命发生后,人类与自然处于和谐的状态中。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及环境生态反应的研究,对现代经济活动具有很好的启示作用:面对自然法则,我们并不是无能为力,我们可以能动地遵守。正如第一次经济革命那样,人类不但能动地遵守了自然规律,而且在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前提下完成人类主体行为的革命;关于科学技术的发展和运用,我们应该站在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处的立场,客观地审视科学技术的理性有限性,将科学技术的理性有限性与环境的生态要求嵌入科技创造与运用的战略和结构中去。
第一次经济革命;农业革命;人类行为;环境生态反应
工业革命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以现代性为特征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工业化国家纷纷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成就,收获着呈几何级数增长的物质财富。正当人类享受着工业革命带来的便捷和实惠,继而对这场革命不惜赞美之词,歌功颂德的时候,现实却深深地刺疼了人类的中枢神经:全球变暖、水体污染、森林遭破坏、土地沙漠化,物种加快了灭绝的步伐,亿万年来一直呵护着地表生物圈万象生灵的臭氧层也已千疮百孔,一直坚守在极地的圣洁冰川也欲随波逐流。当灾难频繁发生,现实不再乐观,人类终于开始觉醒: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拯救地球”的呼声越来越高,“拯救地球”的行动也随之展开。但现实中我们看到的往往是:这边在拯救,那边在破坏;白天在治理,晚上再污染。人类自身的这种行为矛盾是难以让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美好愿景的。正如《全球环境展望报告》提醒说:“如果继续保持当前的全球消费和生产趋势,可能会击穿环境方面的几个至关重要的承受能力极限,一旦超出环境的可承受范围,生命赖以生存的地球机能将发生意想不到和基本上不可逆转的改变”(UNEP,2012)。
发生在11500年前至5000年前的人类第一次经济革命即农业革命,这一段历史经典为我们今天处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关系提供了教科书一般的行为范例。但迄今为止,我们的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们虽然从各自的角度对这一时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各自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有关这方面的论述也很多。但对这一革命的本质——人类行为革命,却认识不足。往往只看到这一革命发生后行为方式改变的结果以及群居方式改变的结果。所以,当澳大利亚考古学家 V·戈登·柴尔德于20世纪上半页正式将由定居农业引起的社会经济一系列变化称为“新石器时代革命”的时候,许多史前史学家立刻予以反对。而反对的理由便是:源于种植与驯养的定居农业的兴起与传播,直至普及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所引起的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也是渐进式的,生活在那一时间段的人几乎看不出,也意识不到他们正经历着一场革命(David,2004P209-210)。从上世纪开始,从事演化经济学、制度经济学、行为经济学的学者们对第一次经济革命进行过审视,但无一触及这一革命的本质,正如以新制度经济学方面的显著成就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诺斯所称:“单就将人类的主要经济活动从狩猎和采集转变为定居农业这一结果而言,第一次经济革命并不能被称为一场革命。它之所以被称作一场革命,根本原因在于它极大地改变了对人的激励,这种改变来自产权制度的变革”(North,1981)——这只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典型代表。
正因为如此,中外尚无将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归结为人类行为的革命性改变。因为不同领域的学者有其惯用的研究方法、不同的研究视角。考古学家与人类学家潜心寻找着形如不同时期经人类打磨的石器、肢体退化与进化的化石类证据;社会学、哲学家们着眼于人人之间的关系及社会结构,并总是专注于对这一社会集体表现进行哲学抽象;至于经济学家们,不管是古典经济学、演化经济学、还是行为经济学,在研究经济活动时,总强化经济活动的心理学基础,对人类行为本身却不做研究。科林·F·凯莫勒在论述行为经济学需要做些什么时概述:“行为经济学的核心思想是,在经济分析中强化心理学基础,并使之更符合现实,这将有利于改进经济学的方方面面——能激发理论洞察力,更好地预测实际现象,制定更合理的政策”(科林等,2009)。以“行为经济学”冠名的学术研究即以如此,其他派别经济学对经济活动的直接承担者——人类行为更是不愿涉及。
在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中,二者之间的物质与能量交换、信息交流是最直接而基本的依存关系,而维系这一关系的功能主体便是人类自身的行为——正是人类有意识、有目的的自主行为,在对自然进行改造和索取的过程中同时为人类自身提供物质和非物质的一切需求。所以,人类的行为模式才是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关键。正是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作者对第一次经济革命的人类行为进行了研究,发现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是人类行为的革命。进而,对人类行为的革命性变化所引起的环境生态反应进行了研究,第一次经济革命人类行为的革命性变化,所引起的环境生态的变化是可逆的,得出的结论是:第一次经济革命是社会变革的“生态型”典范。人类面对自然规律时的“能动性”问题,科学技术的选择运用问题等,该文具有很好的启示作用。
1 第一次经济革命
第一次经济革命又被称为农业革命,它以人类从狩猎和采集向定居农业的生产生活方式的演变为特征。莱斯特·R·布朗在《生态经济》一书中对这一过程有这样的描述:“农业革命包括食物经济的重新调整,从基于渔猎和采集的游牧生活转变为基于农耕和土地的定居生活。尽管农业最初只是对渔猎采集生存方式的一种补充,但它最终几乎完全替代了后者”(Lester,2001)。
定居农业最初出现在第四纪冰川晚期,距今11500年前,更新世结束、全新世开始的时间点上。正是从这一时间开始,以家庭种植和养殖业为特征的农业共同体至少在世界上3个以上(有考究显示为7个)(David,2004P210)完全不同的地区出现。
第一次经济革命在生产方面的两大创造,一是种植;二是驯养(也可归结为对动植物的驯化)。第一次经济革命以前,人类靠采集现成的野果和狩猎为生,完全依赖自然生产的丰欠维系人类的生存与繁衍。正是第一次经济革命,人类学会了种植和驯养,人类的果腹之需不再 100%依赖于自然的恩赐。种植和豢养的出现和传播,不仅是人类进化史上一次思维和行为基本内容的革命性拓展,而是人类大脑突破动物大脑进化极限,使思维和行为向智能化迈进的标志,并由此拉开人脑快速进化和人类行为革命的序幕。正是人类行为的革命性创造,使人类真正摆脱了自然对人类的食物制约。根据I·G·西蒙斯的计算,不同时期的能量投入和收获存在很大的差异。从表1表可以看出,采集时期每公顷可收获的能量是非常有限的,尚不足满足一个成年人的生存所需,而定居农业出现以后的畜牧和轮作时期单位土地上可收获的能量较前增加了10~3000倍,这就是农业革命的直接成果。
表1 不同时期能量投入与能量收获Table 1 Energy input and energy harvest in different periods
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活力可以清楚地体现在人口增长上。欧洲史前史中,在相同的地区所能养活的人口数量,就是最早的农耕时代也是更新世的50~100倍(David,2004P209)。正是因为种植与驯养使定居农业成为可能(也有两个过程相互促进的可能),从而使世界人口较之以前呈现更大的增幅。
2 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
2.1 第一次经济革命发生前的人类行为
基于种植和豢养的定居农业出现之前,不论智人在狩猎和采集中怎样改善自身的行为:石器的使用、群猎、食物加工、增加肉食比例、食物储备、排泄活动的改变和控制等等,其行为都是基于对食物的捕获与食用的,正如猿使用枝条捕食蚂蚁,群狼的团体行动。这也正是所有动物的行为哲学和逻辑,这种行为哲学和逻辑也可以概括为动物的“拿来主义”。毫不例外,在人类学会种植和豢养之前,人类也是不折不扣的“拿来主义”者,只是人类的这一“拿来”,由于杂食性更广而使可资拿来的物种更多;又由于人类或早期智人的启蒙智慧和生存捕食经验的遗传性累积,使其拿来的本能较之其它物种更为强大。但归根结底,这种行为和指导这一行为方式的意识活动却不存在本质的区别。
在学会种植与豢养之前,人类仅仅是食物链中的一环,按照弱肉强食的法则,与其它动物物种为生存进行着猎杀和被猎杀的较量(当然,采集的风险要小得多)。因为,除此之外,人类并没有其它的途径获取食物资源。作为食物链上的一环,能作为被获取食用的一切食物资源都是自然的产物,并且,这些产物的繁衍与生长是完全不受人类的控制,是纯天然的产物。这一“纯天然”性一则表现在食物物种个体出现(生长)的地理位置的不可控性,人类不可能对某地食物物种个体的出现(生长)提出任何要求,相反,只能在寻找和偶遇中完成采集与猎杀的捕食活动,虽然,早期人类经验的积累可能对某物种生长和繁衍的地带的预测有些许帮助,但就食物物种个体的生长和繁衍的地理位置来说,是天然的偶然;二则表现在可供人类扑食的食物物种与数量的不可选择上,丛林中,捕食的人类可能遇到的是一群规模远大于人群的狼,也可能是几只没有多大抵抗能力的羊。采集的人类可能寻找到一大片漫山遍野的葡萄,也可能是一棵树上稀疏的几粒杨梅,这种偶然性直接关系到人类的生存与繁衍,与一大群狼或虎的遭遇可能让捕食的人类成为被捕食者,长时间食物物种的缺乏就可能对人类个体的生存构成威胁。
第一次经济革命发生之前,“种群调节”对人类和对其它物种一样起着作用。按照生态学观点,“种群调节”这一源于自然对生物种群的制约通过外源性因子和内源性因子,即通过食物(或天敌),气候、以及内分泌、种群行为以及遗传控制的方式达到调节种群密度的目的(戈峰,2008)。但无论是外源性还是内源性因子调节,引起调节的最根本的原因都将毫不例外地归结为自然与生物之间关系的改变,即系统与生物间物质或能量交换关系发生了改变。农业革命发生前,人类和地表生物圈中其它生物物种与环境系统间进行物质与能量交换的行为方式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正因为如此,自然对生物通过“物”的制约形成的种群调节对人类也毫不例外、一视同仁地起着作用。并且,这种作用在11500年以前一直是完全有效的,只是对于人类来说,直接的调节方式可能更为多样,既有外源性的也有内源性的。而根据美国著名的生物学家海尔特·J·弗尔迈伊的观点,造成地质史上绝大多数物种灭绝的原因就是初级生产(光合作用)大范围中止以及原材料供给破裂而导致生态系统大崩溃,这里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摧毁了消费者的食物基础;二是摧毁生物的栖息地(Geerat,2004P216)。由于本文论述所需,我们在此只考虑第一个原因——即摧毁消费者的食物基础。在采集与狩猎只能作为人类获取食物资源的手段的历史时期,人类对可食物的生产是无能为力的,这种完全依赖于自然食物资源的生存繁衍状态,很显然,只要自然发生某种变化,并且这种变化摧毁了人类的食物基础,那么,人类的生存与繁衍就会受到不受人类自身控制的制约。所以,虽然人类在与自然的相处中不断的进化,不断地积累经验,大脑皮层也随之不断发展,人类变得更加聪明,但直到农业革命发生前夕,人类还没能进化到可以对“种群调节”说“不”的程度。
在农业革命发生之前,我们的祖先与其他动物的主体行为没有本质区别,行为的目的明确而简单——捕杀和采摘。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自然界起初是作为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自然界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人们就像牲畜一样慑服于自然界,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马克思和恩格斯,1846P81)。
2.2 第一次经济革命本质上是人类行为的革命
我们今天之所以称人类从采集和狩猎的生存方式过渡到种植和豢养的生存方式是人类行为方式的革命,是因为种植和豢养这一行为方式的革命性创造,并且,这种经人类全新创造的谋生手段在伴随人类进化发展的历史中被证明是推动人类进化发展的关键。从此以后,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社会的变迁,以及人的社会属性、精神属性的日渐厚重,劳动对人类的再塑造,便步入了快车道。不可否认,农业革命带来的最显性的变化就是亿万年来人类赖以生存繁衍的方式从采集和狩猎过渡到种植和豢养,也正因为如此,种植和豢养这一在当时来说崭新的生存方式成为史前史学家们研究的不二主题。虽然蚂蚁也会饲养蚜虫,但是这种饲养是一种建立在共生基础上的动物本能,与人类后天发现和创造的遍及几乎所有可食物的种植和饲养是有着本质区别的,造物主并没有赋予人类先天性的种植和豢养的能力。只要看看寒武纪生命大爆发6亿年以来,还没有那一种动物进化到能够种植和豢养,就不难理解,种植和豢养的作为谋生的手段和方式出现在生物进化过程中的概率是多么小。地表生物圈所有动物进化到现在(包括已经灭绝的物种),还只有人类跨过了这一进化的关键门槛,其它动物毫不例外地被挡在门槛的另一边,延续着它们基于动物本性的意识与本能(David,2004P207-243)。如果不是因为共生和本能,动物没有对可供果腹的其它物种实施种植和饲养的先天性智慧,也就更谈不上产生这一谋生手段,正如海尔特·J·弗尔迈伊所说:“人类是唯一一个耕种初级生产者的例子,同时也在集体或个人所拥有的小块土地上兼种家畜甚至真菌”(Geerat,2004P116)。所以,种植和豢养所要求的人类思维和行为逻辑的改变,或者说在人类思维与行为逻辑中增加一个种植和饲养的环节,决不是1加1简单的数字加和,而是人类发展进程中的 0,1法则:没有这一革命性拓展,即进化的程序变量为0,人类主体思维和行为将停留在和其他动物无本质差别的“拿来主义”的水平上;有了这一革命性拓展(进化变量为1),人类主体思维和行为才得以和其他动物区别开来,才得以走上区别于其他动物发展之路的人类历史。正是种植和豢养的出现,智人才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揖别近亲(猿)和其它所有高等动物,走上了独自的进化发展之路。所以,农业革命最显性的变化就是种植和豢养作为一种谋生手段的出现和普及。
但种植和豢养的出现和普及只是第一次经济革命最显性的表象和结果,并不是第一次经济革命发生的原因,更不是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对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的探寻也是如此。为此,我们只要找到采集和狩猎,以及种植和豢养的具体承担者或直接执行者,答案就几近揭晓了。很显然,人类本身就是采集和狩猎以及种植和豢养的直接执行者,更准确地说,是人类行为承担着人类生存繁衍的一切活动实施的任务,所以,人类行为才是第一次经济革命具体承担者和直接执行者。但承担着谋生手段实施的人类行为,或者说承担着采集和狩猎任务,以及承担着种植和豢养任务的人类行为就一定具有革命性吗?如果我们撇开历史,在某一个时点、资源迥异的两地来考察采集和种植行为,我们就不能确定谋生手段的优劣。卡拉哈里沙漠的一个食物采集民族成员曾经和现代学者说,既然有那么多的蒙刚果(Mongongo)仁可以吃,为什么还要像农民那样辛勤劳动呢?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农业人口与相邻的食物采集民族一直并存到现代的一个重要原因(David Christian.2004P221-223)。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是如前一段落所阐述的那样,采集和狩猎的谋生手段是基于动物本能的,是地表生物圈所有动物都具备的,而且,诚如猩猩、猴还做得很好。但种植和豢养却是人类革命性的伟大创造,是亿万年以来生物界的第一次。二是承担和完成由采集和狩猎到种植和豢养的过渡的人类行为,具有历史延续性。这种历史延续性既指11500年前执行采集和狩猎任务的人类行为和5000年前执行种植和豢养任务的人类行为是同体同源的历史延续(这里所说的人类行为并不是指单个人具体的行为),同时也指种植和豢养这一生存方式是同体同源的人类行为完成的对采集和狩猎生存方式的变革性替代。在承担和执行从采集和狩猎的生存活动向种植和豢养的生存活动过渡的过程中,人类行为是主体,必须有人类行为方式的变化,才有行为方式结果的改变。并且,承担和执行种植和豢养的人类行为在11500年前是不能从人类遗传基因中找到动因的,也没有历史经验可以借鉴和学习,更没有其他生物物种率先垂范。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曾说过:“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时候,这一步是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同时间接地生产着自己的物质生活本身”(马克思和恩格斯,1846P67)。马克思在这里所说的“他们的肉体组织”就是指的承担和完成“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这一行为的物质主体。这一“肉体组织”通过自主行为主导着生活资料的生产,并通过这一自主行为的革命,加快人类自身的进化和发展,使人类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也使亿万年来自然对人类和对其它生物物种一样起着有效调节作用的“种群调节”终于在人类身上失灵了。
正是在11500年前到5000年前这一具体的历史背景下,以历史延续性为保障的人类生存方式的革命性变化的具体承担者和执行者——人类行为的革命,才是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
3 人类行为革命与环境生态反应
伴随着人类主体行为的革命性变化,人类所生存的生态环境会受到什么影响呢?本文从农业革命发生前后人类主体行为的可逆性和生态环境状态的可逆性进行分析。
图1中,状态1是农业革命发生前的生态系统状态,这一状态中的各种生物按照食物链关系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生存和繁衍,这一时期的地标生态系统是理想的平衡状态,此时的原始人类虽然具有了较之其他物种更高的智慧(人类启蒙智慧),但如前文分析的那样,主体思维和行为逻辑与其他物种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所以这时的原始人类和其他物种以无差别的物种竞争维持着地表生物圈的系统平衡。
图1 农业革命前后人类行为过程与环境生态反应Fig. 1 The human behavior process and the environment ecological response before and after the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状态2是农业革命发生的过程中,地表生态系统状态,由于农业革命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森林被耕地取代的速度是缓慢的,所以,在这一过程中,地表生态系统是稳定的,维持着整体的平衡状态。
农业革命发生后(工业革命发生前),人类已经居有定所、自产自给了,定居农业已经完全代替了狩猎和采集,此时的地表生态系统状态3与状态1的区别在于部分森林被耕地所取代,虽然这部分森林被砍伐是一种损失。但对于整个地表生态系统来说,考虑到更加强势的人类因素,耕地取代森林以后建立了一种新的生态平衡状态。
很显然,由于自然资源的减少,靠狩猎和采集难以满足人类的生活需求,人类因而学会了耕种和养殖,对野生动植物的猎取相对减少,从而使生态系统内原野生被捕食物种获得恢复性增长和发展(包括植物物种),当这一势头发展到一定程度,使捕猎和采摘成本减少,人类又会走进森林深处,重操狩猎与采集旧业(但已经具有季节性与食物补贴性质,而非食物唯一来源)。这样,生物圈系统就会在状态2和状态3之间演变。状态2和状态3之所以都是平衡状态,是因为人类主体行为变化导致。上图3中,人类行为是可以发生可逆变化的,即人类可以从狩猎和采集向豢养和种植过渡,也可以既狩猎和采集又豢养和种植,人类主体行为可以在狩猎和采集←→豢养和种植之间变动。如图所示那样,状态1中人类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状态2中以狩猎、采集、豢养、种植交替取不同的生活方式,状态3中以豢养和种植为生。
考虑到地表森林的可自行修复,工业革命发生之前,由人类行为引起的地表生态变化是有限的,被荒废的耕地数十年后又将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所以状态1、状态2、状态3这3种不同的生态系统也是可以发生可逆变化的,即在人类主体行为维持在狩猎、采集、豢养和种植这一范围(同时没有人口数量的爆炸性增长)条件下,地表生态系统将随着人类主体行为的变化而在上图所示的状态1←→状态2←→状态3之间发生变化。
所以,农业革命的发生,自始至终,人类与环境是和谐的,局部生态系统的短时期破坏也将得到很快的恢复,地表生态系统也自始至终维持着不同的平衡状态。
4 结论与启示
4.1 结论
4.1.1 第一次经济革命本质上是人类主体行为的革命
正是第一次经济革命发生的时人类主体行为的革命性演变才有了豢养和种植的出现和传播。在此过程中,环境与食物因素都只是农业革命发生的外因,人类主体行为的变化即是第一次经济革命发生的内因和动因,又是农业革命发生的直接“执行者”,人类行为的革命才是第一次经济革命的本质。
在农业革命发生之前,在面对自然的时候,更确切地说在人类与自然进行物质和能量交换的历史中,人类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因为在此之前,人类除了捕获现有可食物种和采集可食果实之外,并不能生产(真正完全自主意义上的生产)食物,人类受到自然对其它生物物种一样的“种群调节”的制约。但豢养和种植的出现却完全改变了这一历史——人类可以向自然的“种群调节”说“不”,数十亿年来屡试不爽的“种群调节”这一自然法则第一次在人类身上失灵了!这就得归功于人类主体行为的转向,归功于这次伟大的人类行为革命。
4.1.2 第一次经济革命是社会变革的“生态型”典范
由人类主体行为革命直接引发的农业革命并没有对地表生物圈生态系统造成不可修复的破坏,相反,在经济革命发生之前、漫长的革命征途中以及经济革命完成后,人类与自然始终处于和谐的状态中,并且,3种不同时期的地表生物圈状态在没有人口爆炸性增长的因素冲击下(假设人口数量一直维持在革命即将发生的时点上),是可以发生可逆变化的。这是农业革命的又一可贵和伟大之处。由此也对现代社会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及其它领域的变革树立了“生态型”典范。一场变革在极大地提高社会生产力的同时,是不是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这是衡量一场变革有无不利副作用的标准,最起码,也是衡量一场变革的完美性的标准。
生命是一个碳基系统,同时也是一个开放的、有组织的系统,这个系统以液态水为媒介实现与外界的物质与能量交换,并通过能量流产生序(组织)(Richerson和Bettinger,2001;Davidson,1997),这一过程的代价便是环境的熵增。人类经济活动在力求维护和增加人类生存和繁衍所需的“序”的过程中,必须对这一过程可能对环境产生的熵增有一个事先的考量,并使过程的环境熵增尽可能地接近最小值,使人类自身的经济行为符合环境的生态要求。只有这样,环境才可能为人类的经济活动提供持续性支撑。
4.2 启示
4.2.1 对自然规律能动地遵守是人类经济行为的准则
现代经济生活中,在遵循自然规律和发挥人的能动性、创造性这两方面究竟该如何把握?或者说,人类能动性、创造性的发挥究竟尚存多大的空间?农业革命是一个典范。通过农业革命,人类终于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通过自觉的行为调节(这里的“调节”已经不是对人口密度的调节了,而是获取食物资源行为的变化),达到即遵循自然法则,维持与自身所处生态系统的和谐,又保证个体与群体生存与繁衍的需要。这即是对自然法则的遵守,也是对自然法则的“违抗”,遵守的是不竭池而渔,遵守的是将自然生产方式人类化,将来自于自然的制约予以能动地遵守,在不引起自然生物圈系统难以恢复的变化前提下,增加与人类共生的生物个体种类与数量;违抗的是,自然对人的密度的“种群调节”,也就是说自然在通过物质与能量的交换抑制人类的过程中再也没能达到以往对人类数量限制的效果了。但这一违抗并不是不可逆转的,是在能动性所能发挥的前提和域境中的自由(Rajchman,1985)。这种遵守,是我们内在的人性在对自然的反应进化百万年基础上的能动的遵守;是自我平衡意义上的遵守——人类的驯养和种植只是改变了自然作用的方式。“对自然规律,我们必须服从,但有时我们可以选择服从的具体方法。还是有一些事是由我们决定的,我们能改变天然自然的过程”(霍尔姆斯,2000)——霍尔姆斯·罗尔斯顿的话指出了对自然规律遵守与“违抗”的辩证点。对自然规律的灵动性遵守并不是要求我们抛弃文明,后退到“自然”(backward to nature),而是要像农业革命那样,前进到“自然”(forward to nature)。
以现代性为特征的西方价值观和行为准则,越来越受到现实和未来的挑战。经济学家们一直孜孜不倦地在社会经济系统内从事着经济学理论的研究,但是社会至少具有一定的与环境在本质上相互依存的关系,这一点是生命存在的特征。在人类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处理方面,至今为止,我们一直忽视人类个体与自然中非人类生命形式之间基于前体(Precursor )一致性的基本事实。为了高额利润而不惜践踏一切成了现代经济行为的准则。人类个体与自然界其它事物的关系以及由此链接的自然科学基础是经济学理论的“根”,只有找到这条“根”,经济学理论才能走出科学的困境;在此经济学理论指导下的人类经济活动才有可持续的自然环境基础;由此建立的经济学理论才能在更为长久的历史尺度上、更宽的实践域境中不再“失灵”。
4.2.2 科学技术的发展与运用必须尊重环境的生态要求
科学技术发展到今天,科技的力量确实已经足够强大,但一直以来,科学技术的发展不折不扣地服务于人类征服自然的需要,服务于人类经济增长的需要。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经济增长和科技创造的推动将人类带到了现今危险的境地(Chaisson,2001)。但责任在我们自己,是我们在创造和运用科学技术的时候没有考虑地表生物圈系统的物理承载限度。科学是中性的,就像一把双刃剑,它能帮助我们解决很多问题,但同时也会制造出很多问题(加来道雄,2012)。希望创造更先进的技术从根本上解决人类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矛盾是困难的,正如迪博在他《理性的觉醒》(Reason Awake)一书中所说:“用科技对那些不断由科技创新造成新的危机进行修复是一项令人失望的政策。如果我们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我们将愈发变得像被追赶的猎物,从一个庇护所逃向另一个庇护所,而且这些庇护所一个比一个昂贵、复杂、不可靠”(Debo,1970)。
人类应该从对科技的顶礼膜拜中走出来,站在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处的立场,客观地审视科学技术的理性有限性,将科学技术的理性有限性与环境的生态要求嵌入科技创造与运用的战略和结构中去(Andrew,2002;Moscovici,1968)。使创造的科学技术在运用中既能提供生产力,同时又能符合环境的生态要求。只有这样,人类科技文明才能是惠及栖息在地表生物圈生灵万物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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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环境学报》被评为2013年中国国际影响力优秀学术期刊
接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电子杂志社、清华大学图书馆、中国学术文献国际评价研究中心通知,《生态环境学报》被评为2013年中国国际影响力优秀学术期刊。
《生态环境学报》的各项学术质量指标都较高
据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2013年9月发布的《2013版中国期刊引证报告(核心版)》,《生态环境学报》2012年的核心影响因子为1.105(即在1994种中国科技核心期刊中统计的数据)、核心总被引频次为4025次,核心他引率0.93,基金论文比0.90(即90%)。影响因子、被引频次在生态学类(2013年新分出的一类)7种核心期刊中分别列第3和第4位,在全国1994种核心期刊中分别列第101和70位。
另据中国知网中国科学文献计量评价研究中心2013年11月发布的《中国学术期刊影响因子年报(自然科学与工程技术•2013版)》,《生态环境学报》2012年的影响因子为1.969,总被引频次为9832,影响因子在环境科学类66种期刊中的排序为第4位,在农业基础科学类20种期刊中的排序为第3位。5年影响因子为2.401。2012年Web全篇下载量为19.50万次。
《生态环境学报》荣获中国精品科技期刊称号
接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通知,经中国精品科技期刊遴选指标体系综合评价,《生态环境学报》2011年被评选为中国精品科技期刊。这一届中国精品科技期刊评选300种。
《生态环境》(现《生态环境学报》)继续被评为中文核心期刊
《生态环境》(现《生态环境学报》)继续被评为中文核心期刊。接《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2011年版编委会通知:“依据文献计量学的原理和方法,经研究人员对相关文献的检索、统计和分析,以及学科专家评审,贵刊《生态环境》(改名为:《生态环境学报》)入编《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2011年版(即第六版)之环境科学、安全科学类的核心期刊。该书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次对核心期刊的评价仍采用定量评价和定性评审相结合的方法。定量评价指标体系采用了9个评价指标,选作评价指标统计源的数据库及文摘刊物达到60余种,统计到的文献数量共计221177余万篇次,涉及期刊14400余种。参加核心期刊评审的学科专家达8200多位。经过定量筛选和专家定性评审,从我国正在出版的中文期刊中评选出1982种核心期刊。
The Human Hehavior and Hnvironment Hcological Hesponse in the First Hconomic Hevolution
TANG Fei1*, LIU Ying2, YANG Renbin1, ZOU Dongsheng1
1. College of Biologic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u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128, China;
2. Research Center for Eco-Environmental Sciences,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85, China
Sinc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modern human activity influence has far exceeded the carrying capacity of the environment. Returning to nature, constructing harmon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ure and human beings has become one of the themes of the times. Through the perspective of human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the author reviewed the most revolutionary connotations of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the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By the study on the remarkable changes caused by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in society, that is, by the study on the appearance and popularity of the planting and feeding, the essence of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is revealed. 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essence of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is the revolution of human behavior. As human behavior is the specific commitment and direct implementer when the revolution underwent, only after the revolutionary creation of human behavior, the human’s labor mode changing from gathering and hunting to planting and feeding, will the new labor mode—planting and feeding be established. Throughout the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history of all animals living in biosphere, this change of the human subject behavior is unique; it is not animal instinct, but a great creation of human being. Since then, humans began producing their own subsistence, and distinguished themselves from animals. Meanwhile, humans had the chutzpah to say “no” to the law of nature——“population regulation”. This study also shows that the change of ecosystem is reversible when caused by the change of human’s mode of existence, such as from gathering and hunting to planting and feeding. When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occurred and was completed, the human beings and the nature were harmonious with each other. The study on the essence of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and on the environment ecological response has great significance on the modern economic activities (on the change of human behavior): We are not powerless when we are in the face of law of nature; we can obey it actively. As humans did in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ancestors not only obeyed the law of nature actively, but also implemented the great change of human subject behavior on the basis of that there was a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In the process of the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aking the line of human-and-natur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we should embed the limited rational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the ecological requirements of environment into the strategy and structure of creation and applic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fter reviewing the limited rational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bjectively.
the first revolution of economy;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human behavior; environment ecological response
X2
:A
:1674-5906(2014)08-1402-07
唐非,刘颖,杨仁斌,邹冬生. 第一次经济革命的人类行为与环境生态反应[J]. 生态环境学报, 2014, 23(8): 1402-1408.
TANG Fei, LIU Ying, YANG Renbin, ZOU Dongsheng. The Human Behavior and Environment Ecological Response in the First Economic Revolution [J].Ecology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s, 2014, 23(8): 1402-1408.
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863计划)(2005AA601010-03);国家科技部重大水专项(2008ZX07211-001)
唐非(1967年生),男,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生态学及生态经济学研究。E-mail: t.fgx@163.com。*通讯作者
2014-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