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托中国移民问题国际合作研究案例分析*

严晓鹏，廖一帆

（温州大学 国际合作学院 世界温州人经济研究中心，浙江 温州 325035）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成为意大利的一个重要移民来源国。普拉托省（Prato）位于意大利东部，是意大利的“纺织城”，也是意大利交通主枢纽之一。人口约为22万余人，其中有近3万名温籍华侨。庞大的中国移民在与当地人的接触中，不断在冲突和均衡中寻求平衡点。他们一度因为对当地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受到当地政府的肯定和接纳，但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近年来华人群体和当地社会的矛盾冲突不断，尤其在欧债危机后，普拉托当地社会与华侨华人冲突不断，华侨华人社会出现分化与重组[1]。本文以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六年来共同对意大利普拉托的华侨华人社会开展研究为例，尝试从依赖理论视角分析两校在合作开展科学研究过程中的资源交换和相互依赖的合作关系，以期为国内高校开展人文社科领域的国际交流提供借鉴。

一、资源依赖理论的观点

资源依赖理论属于组织理论的重要理论流派，是研究组织发展和组织间关系的一个重要理论，萌芽于20世纪40年代，在70年代以后被广泛应用到组织关系的研究中。资源依赖理论认为，组织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没有任何组织赖以生存和发展的资源能够自给自足。组织为了生存需要资源，而任何组织不可能持有赖以生存和发展所需要的全部资源，以实现自我供给下的生存和发展。大量关系组织生存的稀缺和珍贵的资源都存在于组织的外部环境中，因而所有组织在某种程度上都依赖于外部环境，没有一个组织能够完全独立。为了生存的需要，组织不得不从外部环境中引进、吸收、转换各种资源，包括人力资源、财力资源、信息资源、社会合法性等，从而形成了组织间资源相互依赖的关系网络。按照资源依赖理论代表杰佛里·菲佛（Jeffrey Pfeffer）和萨兰奇科（Gerald Salancik）的理论，一个组织对另一个组织的依赖程度取决于3个决定性因素：资源对于组织生存的重要性；组织内部或外部一个特定群体获得或自行裁决资源使用的程度；替代性资源来源的存在程度。如果一个组织非常需要一种专门知识，而这种知识在这个组织中又非常稀缺，并且不存在可替代的知识来源，那么这个组织将会高度依赖掌握这种知识的其他组织[2]。

从资源依赖理论可以看出，组织是一个开放的系统，任何组织都要与外部环境进行交换，并以此获得生存。组织之间的关系并不完全是单方面的顺从与服务的关系,而是彼此相互依赖的关系，这是由于它们都掌握着某些重要的资源[3]。国内外高校开展人文社会科学国际合作研究正是基于资源相互依赖的关系。资源依赖理论为我们分析高校开展人文社会科学国际合作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有利于我们了解国内外高校开展合作科学研究的动因，理顺科研合作过程中资源交换和相互依赖的合作关系，建立一种和谐及共赢的模式，使我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能够真正的“走出去”。本文基于资源相互依赖理论视角，按照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六年来合作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的动因—合作过程—成果的脉络进行系统梳理，解析国内外高校开展任务社会科学国际合作研究中的资源依赖、互换和整合的新型关系。

二、开展普拉托移民问题国际合作研究：资源的互换与整合

（一）关键资源的优势互补：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合作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的动因分析

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Monash University）是一所对国际性事务比较关注的研究性大学，2001年莫纳西大学在意大利普拉托设立欧洲中心，开始关注普拉托的中国移民问题。2006年12月，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商学院经济系副主任罗索·史密斯（Russell Smyth）教授起草“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计划，与莫纳西大学相关专家学者共同研究普拉托的中国人和当地居民各自取得的成果及面临的挑战，进而研究亚洲和非洲移民的大规模涌入给意大利本土文化带来的多元化转型[4]。他们在研究中发现，在意大利各省中，普拉托所拥有的华人移民比例是最高的，普拉托的中国移民又是以浙江人（温州人、青田人为主）和福建人为多，其中80%以上的中国移民均来自浙江省的温州地区[5]，温州商人在该城市主要从事服装、纺织产业。由于温州大学在温州人研究上有地缘优势和语言、文化优势，为使研究能进一步深入，莫纳西大学与温州大学建立了合作关系，希望借助温州大学学者的优势共同推进课题研究。

任何组织都不可能完全拥有所需要的所有资源，在资源与目标之间总存在着某种战略差距。因此，为了获得这些资源，组织就会同它所处环境内的控制着这些资源的其他组织实体进行互动。从资源角度看，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合作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的主要原因是获得互补性资源。因而，资源依赖理论的解释是：组织通过合作伙伴关系可以与其他的组织实现关键资源的优势互补[6]。因此，2007年7月温州大学和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签署合作备忘录，以研究普拉托的温州人为主，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项目研究。双方采取长期合作的方式，由双方共同就普拉托中国移民生活方式对普拉托多元文化带来的影响、普拉托中国人给当地发展带来的影响、普拉托华人之间的关系等方面开展经济、社会、文化全方位研究。

（二）通过资源的交换与整合形成核心竞争力：“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的主要成果

获取和保持资源的能力是组织生存必不可少的。组织积极获得并整合资源的能力决定着组织核心竞争优势的形成和保持。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两个独立组织，他们之间必然要利用自身的禀赋与各自周围的环境进行资源的互换，并且还要与其所处的共同环境进行资源交换。通过交换和整合资源获得异质性资源，从而形成核心竞争力，保证各自持续、健康的发展[6]。

1.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合作对普拉托移民问题的研究，大大提升了温州大学和莫纳西大学在海外华人华侨领域的研究能力和水平。根据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关于共同研究“普拉托的中国人”的合作协议，2007年10月与2008年10月，温州大学派出两批科研队伍赴意大利普拉托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研究队伍共同开展实地调研[7]。普拉托华人与当地社会融合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两校在该项研究中关注的一个重点问题，也是开展对普拉托华人研究的出发点和目的之一。研究表明，从文明冲突角度看，普拉托华人与当地社会的冲突与融合，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意识形态或经济实力的竞争，而主要来自文化上的互动与差异。2009年，两校合作开展科学研究的首批重点研究成果——由20多位中外专家、学者撰写的20多篇高水平的学术论文，被编为“普拉托华人研究”的专著——《Living Outside the Walls:The Chinese in Prato》（《围墙外的生活：普拉托的中国人》英文版）出版，该书的出版进一步带动了温州大学对普拉托中国人的研究，同时也推进了澳大利亚、意大利和中国的合作研究。2010年5月，该书意大利文版由剑桥学者出版社出版，2011年9月，该书中文版也相继发布。以“普拉托的华人研究”为基础，温州大学研究人员逐步将视角扩展至在世界各地的华人华侨研究。

近年来，华文教育随着中国经济和国际地位的提高愈来愈受到海外华人华侨的重视，欧洲华文教育得到迅猛发展，但由于其基础差、底子薄，其供应能力弱与需求旺盛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温州大学研究人员针对欧洲华文教育情况（主要以意大利华文教育的实证研究为例）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研究，了解了欧洲华文教育开展的基本现状、并指出其在师资配备、教材开发、华校整体协作、促进与当地人的融合方面等存在的主要问题，并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发展对策[8]。

在华侨华人经济研究领域，两校研究人员以海外华人的创业问题和社会融入问题为关注点，对海外温商创业样本进行分析，指出从海外温商的成功在于创业者与创业要素的互动，“温州模式”实际上更可以称为“温州人模式”。研究人员还对海外温商企业的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重要资源进行研究，从而对他们的生存环境及其未来发展趋势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探索。

两校合作的科学研究以每年一次的国际会议为机制，定期向学界发布最新研究成果，扩大研究项目的社会影响力，推动学界研究对意大利华侨华人在当地经济参与和社会融合中的正面促进和导向作用，使研究成果成为该领域的重要参考材料，为意大利政府制定移民政策和对华经济贸易合作提供有用的文献材料和政策建议，使意大利华侨华人能够更好地参与当地经济生产、融入当地社会生活。

2.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通过合作举办国际会议提升了两校在移民研究领域的知名度和话语权。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从2007年起至今已合作举办了五届“普拉托的中国人专题研讨会”和三届“世界温州人国际学术研讨会”，与来自澳大利亚、意大利、日本、美国和香港等地的学术机构与学者建立了频繁的学术对话交流机制。

2007年11月8日—9日，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在其意大利普拉托中心（Monash University Prato Centre）举办了第一届“构建团体：普拉托的中国人”，专题学术研讨会。此后，两校分别隔年在温州和意大利普拉托举办“普拉托的中国人”系列专题学术研讨会，主题多样，包括“社会融合：中国人群体与普拉托当地人”（第二届）、“华人华侨研究进程的确定”（第三届）、“反思普拉托与欧洲：中国在世界各地的经济与社会融合” （第四届）、“移民与关系网” （第五届）。两校合办的国际会议是专门针对普拉托华侨华人团体的集体讨论，引起了包括中国、澳大利亚、意大利和其他欧洲国家在内的国际专家学者对普拉托移民现象和相关问题的关注。对于意大利普拉托华侨华人研究问题，澳大利亚驻意使节的出席、意大利移民局代表和普拉托地方政府官员的介入使得该系列会议体现出很强的务实性，把科学调查和学术研究的成果与促进移民现象与本土文化融合的目标紧密结合在一起，将未来公共政策的发展与移民切身权益统筹考虑，促进移民文化与当地主流文化在不断碰撞、积极磨合过程中使双方消除认识上的隔阂，使得两者能够达到和平共处、走向共赢融合[9]。

温州大学与莫纳西大学合办的国际会议多年来在海内外产生了一定的学术与社会影响力，为研究海内外温州人、促进世界温州人联谊搭建了有效平台，对指导中国移民在世界各地如何更好地融入移民侨居国有借鉴意义。

3.“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成果使温州大学和莫纳西大学的智库作用得到呈现。“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的成果为华侨华人更好地融入当地经济、社会提供政策咨询和智力支持。在整个关于普拉托华侨华人问题的探讨中，与当地社会的融合问题始终是一个中心问题，既是合作研究的出发点和目的，也是所要达到的一个重要结果。近年来，意大利的华侨华人社会面临着多重困境，整个意大利华侨华人社会的生存与发展形态也发生了深刻变化。在这样的形势下，针对意大利社会的多元文化、华侨华人与当地社会融合问题开展的研究，为推动华侨华人社会与当地社会的交流沟通，解决意大利广大侨胞如何更好地融入当地经济和社会，提供了政策咨询和智力支持。同时，意大利温商也是温州经济发展的一支重要的海外力量，两校的研究为温州各级政府提供了参考，协助政府吸引侨商和侨资回国创业。

“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的成果为解决意大利广大侨胞生存与发展的问题提供了许多咨询和建议。当前，欧债危机蔓延对意大利华侨华人经济结构造成重大危害，甚至成为意大利“打黑”的对象，两校合作开展的意大利华侨华人经济研究为解决意大利广大侨胞生存与发展的问题提供了诸多建议。

三、温州大学与莫纳西大学合作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对国内高校开展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国际合作的启示

（一）国内高校要善于挖掘自身优势和研究基础，与国外高校平等开展对话和交流

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向温州大学伸出“橄榄枝”，共同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就是基于普拉托的华侨华人近80%来自温州地区，温州大学有地缘优势和对海外移民研究的基础，而温州大学又紧紧抓住了这个基础，整合全校各类资源积极开展研究工作。两校于2007年签署合作备忘录，以研究普拉托的温州人为主，开始平等地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并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副校长斯蒂芬妮·费伊（Stephanie Fahey）教授认为，莫纳西大学与温州大学合作共同致力于开展关于中国移民问题的世界性研究对海外移民问题的认识与了解方面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两校提供了丰富宝贵的学术资源，使意大利普拉托学术界的研究充满生机与活力，并不断繁荣发展。这项新型国际学术研究对加强两国人民的交流、合作、共赢起到的作用是积极明显的，特别是指导中国商人如何在移民侨居国提高素质，规范行为，适应环境、遵纪守法、相互理解、共同发展，以及建议普拉托政府从歧视、控制、排斥、监管转变为引导、包容、支持、互利发挥了积极作用。而且，对中国商人在世界各地如何更好地融入移民侨居国也有借鉴意义。

因此，国内高校要基于自身研究基础，善于挖掘优势项目，与国外高水平大学、科研机构共同开展人文社科研究，通过不同思维模式和研究角度的碰撞，整合优质资源，形成科学研究推进合力。

（二）国内高校要善于“借船出海”，解决人文社科“走出去”的渠道问题

教育部副部长李卫红于2012年4月13日在广州召开的首次全国高校哲学社会科学“走出去”工作会议中指出高校要以交流平台建设为抓手，深化国际学术合作水平，着力解决“走出去”的渠道问题。因此，国内高校要善于“借船出海”，完善国际学术交流合作机制，加强内涵发展和品牌建设，以交流平台建设为抓手，深化国际学术合作水平。只有真正“走出去”了，才能产生新思想、新观点、新理论。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通过每年合作举办会议（在温州和意大利两地分别隔年举办），了解移民研究领域的最新信息和成果，并且吸引了海内外学者共同开展研究，增强了国际学术影响力和话语权，扩大了学术海外影响。

（三）要与国外高水平研究机构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持之以恒合作开展科学研究，建立学术研究中心，加大人才培养力度

温州大学与澳大利亚莫纳西大学从2007年起开展合作研究，六年来，双方加大投入，通过现有三国四方（三国为中国、澳大利亚、意大利；四方为温州大学、莫纳西大学、莫纳西大学的意大利普拉托中心、普拉托省政府）合作机制，两校互派访问学者合作开展研究，并利用在意大利的华侨华人资源（尤其是意大利温州人资源），进一步推进了温州大学和意大利在学生交流、教师往来、文化交流和科研上的合作，创新了人才培养方式。

此外，两校合作开展“普拉托的中国人”研究项目还促使温州大学和世界温州人联谊总会于2008年11月合作创立了温州市世界温州人研究中心。下设华侨华人研究所、商人商会研究所、华文教育研究所等研究机构。该研究中心以温州大学的科研队伍为基础，联合校内外、海内外相关学术力量，采用跨学科研究的方法，加强温州人群体学术研究，已开展世界温州人研究课题50多余项。研究中心通过研究旅居海外和创业国内的温州人群体状况，发挥海内外温州人为家乡经济文化建设献计献策的独特作用，构建了多学科研究温州人的平台，发挥了温州大学为地方服务的科研优势，促进了温州大学相关学科建设。

[1]严晓鹏,郭保林,陈超颖.冲突与均衡：欧债危机后意大利普拉托华人华侨社会的分化与重组[J].浙江社会科学,2013(4):101-104.

[2]Pfeffer,J.,Salancik,G..The External Control of Organizations:A Resource Dependence Perspective,New York,Harper and Row.1978.

[3]汪锦军.浙江政府与民间组织的互动机制:资源依赖理论的分析[J].浙江社会科学,2008(9):31-37.

[4]严晓鹏,张璐婷.普拉托华人与当地社会融合问题研究——基于文明冲突的视阙[J].八桂侨刊,2010(4):8-12.

[5]Tolu,C.‘Diversificazione neiluoghi diorigine dei migranti cinesi'in A.Ceccagno(ed.),Migranti a Prato.Il distretto multietnico,Franco Angeli,Milano,2003:137-166.

[6]霍丽娟.资源依赖理论视角下校企合作关系的分析[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08(27):33-36.

[7]徐华炳.意大利普拉托的中国移民社会调查[J].八桂侨刊,2009(2):36-40.

[8]严晓鹏,郭保林,潘玉进.欧洲华文教育:现状、问题及其对策——以意大利华文教育为例[J].八桂侨刊,2011(1):39-42.

[9]熊勇.意大利普拉托华侨华人研究进展纪实——第二届“普拉托的中国人”专题学术研讨会会议综述[J].科学咨询:决策管理,2009(12):77-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