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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湘西女人的史诗
——彭学明《娘》中“娘”的矛盾性格分析

2014-01-28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吉首416000

大众文艺 2014年4期
关键词:湘西母亲孩子

齐 楠 (吉首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湖南吉首 416000)

彭学明,湘西土家族与苗族后裔,作家、批评家。这位并不算广为人知的青年学者先后出版了《赶秋》《湘西女人》《吊脚楼里的人物》等多部作品,2012年凭借震撼感人的讴歌母爱的史诗作品《娘》走进更多读者的视野,更多人顷刻便记住了这位笑容可掬,真诚坦率的忏悔者!时光会流逝,母爱永长存。前苏联无产阶级作家玛克西姆•高尔基说:“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来自母亲。”母爱的伟大总是一段亘古不变说不完的话题,而彭学明的长篇散文《娘》语言流畅感人,通过还原湘西大山里的农家生活以及现实人情世态,深情地歌颂着母亲,谱写了一曲感天动地的母爱悲歌。对于快节奏的现代都市人群而言,这种具有原生态地域特点的写作显得格外清新别致,令人领略到湘西大山里的朴素风俗民情。母爱是人世间公认的最无私最伟大的情感,作者对母亲为儿女饱受苦难、在现实中苦苦挣扎谋生的追述,感人肺腑,令人动容,这种人类共同的崇高情感的礼赞无疑能引起读者的强烈共鸣。

彭学明笔下的“娘”是保守的、传统的,她死死的守着湘西的红土地并坚信有土地的地方就好讨吃,她朴实顽强,她善良勤劳,她是大山这茂密深山老林子里最普通的一棵树;“娘”是泼辣的、个性的,她不畏世俗的眼光带着孩子历经四场婚姻只为在生活无边的苦难中为孩子讨得活命,她坚毅刚强,她百折不回,她是湘西女性的代表,背着沉重的竹篓弓着身匍匐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正式这种兼具传统与反叛看似矛盾的性格,使得彭学明的“娘”形象深入人心,饱满而赋予独特的魅力。

一、传统文化影响下的“娘”:善良勤劳,朴实仁厚

在彭学明先生的另一篇散文《湘西女人》开篇对湘西女子有这样一段描述:

“湘西的女人朴实、土气,一如山里的一颗石头或山花,没有丝毫人为的雕琢和装饰,不管风怎么吹日怎么晒雨怎么淋活计怎么磨,湘西女人就是水灵灵的、绰约约的,洋溢着最为引动人心的生命气息。湘西女人是纯粹的、丑也能美的精灵。1”

作为一个地道的湘西汉子,彭学明眼中的湘西女人似乎总走在最美好的风景里,她们心灵手巧,壮实漂亮,能歌善舞,是世上“最纯最真最善最美最举世聪颖的人”。但是,她们也同样命苦,在深受男女尊卑观念荼毒的大湘西,女娃的地位远没男娃尊贵,不能上学而且很小就负担起家里的大小事务。彭学明把湘西女人比作未甜先熟的葡萄,未能好好地享受童年却过早地涉足生活的苦难。

如果符合以上就是传统的湘西女人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娘”是的。

首先,“娘”是朴实土气的。但凡“娘”稍微圆滑骄纵一些,娘如何会受尽这人间苦难,但凡“娘”懂得遇事多为自己考虑一分,他如何会只身带着四个孩子走了四户人家。“娘”的第一次婚姻嫁进史家并与史裁缝育有一男两女,60年代闹饥荒,人们都吃不上饭,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养活自己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拖家带口。“娘”为了给将要饿死的孩子们讨个活路,决定带着孩子改嫁,并在史裁缝的阻拦下承诺:“不哭,孩子养大了,就送转到你身边来。”“后来,娘真的没有食言。苦日子一过,娘真的把哥哥姐姐全部送到了史伯父身边。2”中国古话都说养儿为防老,十月怀胎,供其读书,将其养育成人是为了有一天他能在你床前尽孝,为你送终。但“娘”养儿是准备要送还回去的,娘从没想想霸占着自己养的孩子,不仅与史裁缝的孩子是这样,“我”也是的。从小便被爹抛弃的“我”在成人后,面对同父异母的哥哥“四龙”认亲时,母亲却极力劝我回故乡与亲人相认。旁人都说“娘”独自吃了许多苦把孩子养大,随便就让认回去实在太傻,“娘”却不以为然。

其次,“娘”是善良单纯的。“娘”的善良与勤劳全面展现在作品的各个角落,散现于字里行间。善良的“娘”教导儿子说:人在亮处要想到暗处时。娘随儿子搬去城里居住,看到路边乞讨的妇人或小孩,自已没有钱还总想着给人家钱,甚至还把乞讨的小孩带到家里吃饭,吃完饭后还给他们洗澡。我想彭学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其笔下善良单纯的“娘”明白,乞丐分真假,行善需谨慎。“娘”

不理解为什么利用广大人民的善良与淳朴谋取利益怎么就会成为当今社会的一种职业。娘的善良是纯粹的,在面对困难时受到了太多善良人们的接济,以己度人,自己脱离了苦难“娘”便更希望可以帮助他人远离。因为当选了全国人大代表,常常有黎明百姓找“我”诉苦喊冤“有时我出差,有人就找到了我家里,把状纸交给我娘。我娘也就毫不客气的把材料留下来,小心翼翼的保管好,等我回来。”“我”怎么跟她讲道理都行不通,“娘”没读过书,但崇尚着自己简单的人生哲学,这些简单的道理来自于“娘”的价值观和人生阅历。娘教育自己的儿子:借根针,就是借颗心。滴水情,露水恩,都得记。娘的一言一行都是儿子前行的灯,照耀着他能走上人生的光明之路。

最后,“娘”又是勤劳能干的。娘出入四次婚姻,哺育五个儿女,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担,供我吃穿,盘我读书。娘带着我和妹妹同继父挤在一个屋檐下,和其他家庭一样下地里做农活正公分,为了争得更多的公分养活两个孩子读书,娘在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的天气上山给生产队的牛割草。

“娘就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连续多天早出晚归,割牛草。每天裹着一身冷气回来时,全身都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手上、脸上,也全是芭茅草划破的一道道血痕——连续一个星期后,娘终于倒在了冰天雪地里——长久受冻的娘冻坏了两条腿。娘得了巴骨瘤瘫,下肢瘫痪了!3”

瘫痪后,娘也不甘让孩子们挨饿而拖着蹒跚的脚步匍匐在这深山里,从这一洼田到那一片地,“娘”一点点捡拾出孩子们灿烂的生活。所有的苦难和不幸山一样的压向娘时,娘不但没有倒下,还想草一样从夹缝中钻出,给孩子们一片绿荫。“娘” 是中国乡村最朴实顽强的骨头,是中国女性最坚韧的品性。

二、“娘”复杂性格中反传统因子:泼辣刚强,个性独特

老舍先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美丽的东西是不加修饰和打扮的,真正美丽的人是不需要多施脂粉的!”《娘》之所以感动万千读者在于作者写出了散文的神,那就是贴近生活,贴近民心。彭学明说:“我娘,是天下母亲的缩影”,“娘”被认为是天下母亲形象的代表除了母性的慈爱与无私,不同于传统观念束缚下的性格的注入使“娘”的形象更加饱满真实。

湘西的大山里流淌这彭学明无法忘怀的种族记忆,与成长印记,从故乡到彻土库,从彻土库到上布尺,从古丈到吉首,又从吉首到张家界,作者深情地梳理着成长的路,每一段路上都埋着对故乡的眷恋,对娘的思念。这些思念被风霜雨雪,被苦辣酸甜,被娘守护儿子发出的嘶叫和痛哭声浸泡着,酝酿着,如一坛陈年老酒,封存的越久,埋得越深,一旦打开来得也就汹涌,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娘在承担起母亲这个角色方面,她还保有着泼辣刚强的独特个性。为了孩子,娘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前后的几次婚姻,几次遭受毒打也都是为了孩子。娘作为一个生在湘西长在湘西的苗族女性,是在自然规律和极少的文化熏染下成长起来的,他的字典里没有“国家兴亡”“民族大义”,有的只是“父”“夫”“子”。在湘西,甚至在广大的中国农村,女人就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如果你不遵守那就是不贞洁、不守妇道,会被人看不起,甚至欺负。“娘”不拘于封建婚礼观念的限制先后四次离婚再婚这一举动显示出娘敢于挑战传统,遵服但又不一味拘泥与传统而最终反被传统所累的独特个性。

“娘”在命运的催逼下,从不被动的等待厄运降临,而是积极的主动挑战迎面而来的命运,哪怕头破血流也绝不低头。当“娘”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凌辱的时候,总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挡在孩子的面前。

“那个女人的男人和儿女都闻讯跑来,前来助战,把娘打的半死不活——满身是泥的娘,晕死在晒谷坪上,很久才被喊醒。稻谷,像蚂蚁一样,沾满娘的身上和嘴角。娘就像一捆被人割到的新鲜野草,再烈日下暴晒枯萎,卷成一团,奄奄一息。事后,乡亲们对娘说:你哪门那么哈,你一个妇女,哪门打得过人家一家?娘说:为了我儿,他有十家,我也得打!4”

然而,娘身上的血和伤还不是伤痛的全部,儿子如小兽般的叛逆攻击才是母亲最深的痛。但是面对自己的孩子的责难与不解,娘却也是动辄大哭大闹,生活的不幸已然耗去母亲的全部精力,仿佛一个与要安慰的孩子,母亲的种种辛苦没能得到应有的理解与感激,换来的的是儿子的横眉冷对,最坚强不过母亲也脆弱不过她,大哭大闹成了娘逾越情感灵界点的终极发泄,这近似疯狂的哭号是娘舐犊情深的本性。

在男女尊卑,重男轻女思想泛滥的大湘西,男孩就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女孩不过是草夜间的露水。去到当地老湘西家里做客,常常见到围在你身边的都是些调皮的男孩儿,女娃娃们都是离得远远的怯怯的看着,吃起饭来也是“女孩不上桌,男孩桌上坐”。世世代代寄予湘西女儿身上的都无关国,只有家。行走在新世纪的湘西,也时时可见上了年纪的老妪着一身蓝色绣花边的少数民族服饰,身形佝偻,矮小瘦弱,无论做什么身上却始终背着个小竹篓,拄着拐杖在道路上或山间行着。老妪的竹篓里都装着什么呢?什么都有,替子女照看的孙儿,走了一天拾到的劳动成果,堆成小山一样高出他们身体几倍的木柴或货物。走在湘西,千万不要吹嘘自己的力气大,负重能力强,因为连湘西年迈的女人都能背起天下。

“娘”是彭学明笔下众多湘西女性形象中最有代表也最独特最开明的一个,男尊女卑思想养育的“娘”勤俭持家,相夫教子,没有读过一天书因此所有的生活来源都只能依赖土地,但是,在教育自己的女儿上,娘却很开明,宁愿自己累死也要“盘”女儿和男孩子一样读书。

“有人说,喊你学明回来,莫读了,回来可以低一个劳动力了。娘说,我学明那么成绩好,莫读了可惜。我舍不得。有人说,饭都吃不上,还读什么?吃饭保命要紧。娘说,我活一天,我学明就要读一天。有人说,让你学翠莫读了,女儿家大了,反正是人家的,读了米有(没有)用。娘说,学翠也成绩好啊,哥哥读,妹妹哪能不读?手心手背都是肉。5”

“娘”的女儿不是别人的,都是自己的,“我”和“妹妹”都是娘的心头肉。

娘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她给予了我们生命,又无私地养育我们成人,不求回报。彭学明以心灵的独白、内心的忏悔、现实的补救来祭奠娘,这让天下所有的儿女为之动容并泪流满面。彭学明笔下的“娘”勤劳朴实,单纯善良,同时也泼辣刚强,开明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传统思想影响下的娘在于命运的博弈中砥砺出了新兴的开明的,泼辣勇敢的品质,从传统思想的产儿到与传统封建思想的对抗者,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带领儿女在这贫瘠的环境中活下去,“娘”经历了一个自我觉醒的过程。“娘”善良、勤劳、顽强、坚贞不屈、百折不回,“娘”也凶悍、泼辣、勇猛、开明、思想进步,娘这所有看似矛盾的性格都统一在了一个大前题下——一切为了孩子,这是“娘”伟大的灵魂和无私的舐犊之爱。“娘”的生命过程,实际上是湘西的农村妇女,也是整个中国的农村妇女的一部生命诗史。

注释:

1.彭学明.《湘西女人》[J/OL].中国作家网[2007-01-2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彭学明.《娘》[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01,第14页.

3.彭学明.《娘》[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01,第43页.

4.彭学明.《娘》[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01,第12页.

5.彭学明.《娘》[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01,第45页.

参考文献:

[1]彭学明.《湘西女人》[J/OL].中国作家网,2007.1.2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彭学明.《娘》[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1.

[3]聂茂,作品语境的关切与灵魂维度的重建——以彭学明新作《娘》为例[J],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2年05期.

[4]牛学智,彭学明的《娘》属于中国[J],《创作与评论》 2012年05期.

[5]彭学明散文《娘》引深思:种种“不孝”致终身遗憾[N].长沙晚报,2012.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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