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儒门事亲》浅析张从正刺血学说
2014-01-24李洪亮薛智慧粟艳梅李铁浪
李洪亮 薛智慧 张 昕 粟艳梅 向 芳 李铁浪
(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208)
·医籍研析·
从《儒门事亲》浅析张从正刺血学说
李洪亮 薛智慧 张 昕 粟艳梅 向 芳 李铁浪△
(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208)
《儒门事亲》是金元著名医家张从正所撰。该书是张从正数十年行医经验的总结,书中对刺血疗法见解独到、应用广泛,为刺血疗法的深入研究与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参考材料。本文笔者就该书中张从正刺血学说的特点进行了总结:(1)承《内经》,善创新,主攻邪,喜泻血,邪祛正安;(2)审虚实,辨气血,重养血,勿伤血,刺血补虚;(3)擅铍针,刺穴多,血量大,刺法猛,疗效奇佳;(4)广证治,明禁忌,传后世,道深远,功德无量。
张从正 儒门事亲 刺血疗法
张从正,字子和,金·睢州考城人(今河南省兰考县,考城在五代梁时又称戴邑),故自号戴人,金元著名医家。他生在世医之家,《儒门事亲》[1]中记载“余自幼读医经”、“余自先世,授以医方,至于今日,五十余年”等可见他自幼苦读经史,钻研医术。据记载他曾得刘从益传授中医,后随姜仲安学针灸之术。由于他医术精湛高明,于兴定年间被召补为御医,后因性格不适官场而辞归宛丘一带过隐士生活,后将其几十年宝贵临床经验编著成书,为秉承张氏“唯儒者能明其理,而事亲者当知医”的思想,故命名为《儒门事亲》。书中前3卷为张从正亲撰,其余各卷由张氏口述,经麻知几、常仲明记录、整理而成书。纵观《儒门事亲》一书的针灸医案,大多采用泻血疗法,笔者将书中张氏刺络泻血学术思想总结如下。
1 承《内经》,善创新,主攻邪,喜泻血,邪祛正安
张氏深谙《内经》真谛,把握其“多论针而少论药”之特点,结合自己临证“攻破”、“祛邪”之经验,创立了刺血说。刺络放血能发展成为流派,始于张从正,然其理论渊源当本于《内经》。《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血实宜决之”。《素问·针解》篇亦曰“菀陈则除之者,去恶血也”。根据《内经》经旨,对邪阻滞经络、气血郁滞不通者,张从正主张采用刺血疗法去除恶血,泻除病邪。《儒门事亲》中的部分医案几乎全部引用《内经》原文。治疗疟疾,《内经》原文“诸拒不已刺十指间出血”等,在《儒门事亲》随处可见。
而关于病因,他在书中指出“夫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也,或自外而入,或由内而生,皆邪气也,邪气加潜身,速攻之可也,速去之可也”。张氏认为本气不能自病,疾病的发生是由邪气由外而入引起的,只要攻其邪,邪祛则正安。张氏根据病邪的由来分为天邪、地邪、人邪,他认为感邪不同病位则不同、证候也各异,而治疗上需因势利导,所谓“处之者三,出之者亦三”(《儒门事亲·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途》),体现了张氏擅用汗、吐、下诸法攻逐邪气。张氏遵《内经·营卫生会》“夺血者无汗,夺汗者无血”的宗旨,把刺血与发汗一同视为攻邪之法,并指出“出血之与出汗,名虽异而实同”。
2 审虚实,辨气血,重养血,勿伤血,刺血补虚。
《内经·血气形志》篇第二十四曰“夫人之常数,太阳常多血少气,少阳常少血多气,阳明常多气多血,少阴常少血多气,太阴常多气少血,此天之常数”。据此张氏在临床刺血疗法中十分重视经络理论,指出“治病当先识其经络”、“人身不过表里,气血不过虚实……经实者络必虚,络实者经必虚,病之常也”(卷二·十三),应详察经络气血之多少,分辨疾病之虚实。他认为血多之经刺之,能泻实以补虚,祛邪而不伤血,血少之经刺之,则使血受伤而致正气不足,有助长邪气之虞。张氏在《儒门事亲·卷一》中指出“血出者宜用太阳、阳明,盖此二经血多故也”,并强调“少阳一经,不宜出血,血少故也。刺太阳、阳明出血,则目愈明;刺少阳出血,则目愈昏”。又如“宜先刺其面,大出血……惟不针目锐眦外两旁,盖少阳经,此少血多气也”。他还认为太阳经血多有余,取委中穴刺血可治疗背部痤疖。张氏的这些论述实为审虚实、辨气血在刺血疗法中的实际应用,而这一理论至今仍指导着针灸临床。
《内经》中“菀陈则除之”、“血实宜决之”的思想,说明刺血疗法是邪实病证的一种最直接的祛邪方法。张从正在此基础上于《儒门事亲·卷一·八》中提出“出血者,乃所以养血也”、“年衰火胜之人,最宜出血”的观点。针刺放血,祛除瘀血,瘀血不去新血难安,此刺血补虚之义一;刺血以泻血之壅实有余,祛血中之火热邪实,使其发挥正常的濡养、补虚功能,此刺血补虚之义二。刺血补虚的观点打破了刺血疗法仅局限于祛邪的认识,并将部分虚证也纳入刺血疗法的治疗范围,明确指出了刺血疗法具有养血补虚的作用,这也体现了张从正对补法的独特认识。如《儒门事亲·卷一·四》中记载“会陈下有病疟二年不愈者……余见其羸,亦不敢投寒凉之剂……正当发时,余刺其十指出血,血止而寒热立止”。虚羸之证,已不敢用药,却以刺血疗法治疗取得显著效果,论证了张氏“刺血疗法有补虚作用”理论的独到性和正确性。而在刺血的同时张氏还提出“刺血切勿伤血”,如前述之少阳经因其为少血之经,故不宜刺血,否则会引起不良后果;又如《儒门事亲·卷一》曰“雀目不能夜视及内障……皆肝主目,血少,禁出血,只宜补肝养肾”,若对血少之证,施用刺血术,则必定伤血。总而言之,张氏刺血之意贵在养血补虚,故刺血切勿伤血。
3 擅铍针,刺穴多,血量大,刺法猛,疗效奇佳。
在详审辨证的基础上,张从正刺络放血胆识过人,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三多”,即运用铍针多、放血部位多、出血量多。
铍针,其针体稍宽而末端锐利如锋,并可作为刀具使用,因其创面较大、放血量较多,故而有利于去除瘀阻之恶血。《儒门事亲》所载的19则放血医案中,注明用铍针者有10则。其中有直接刺穴位出血的,如《卷八·风搐反张案》用铍针针刺百会放血而愈;还有刺患处放血的,如一老翁身热、舌根肿起至舌尖,一外科医以燔针刺其两旁廉泉穴,病势更凶,子和用铍针放血3次,痛减肿消热退而愈;更有用铍针作手术刀的,如《卷八·肿瘤案》尚有先烧铍针,而后趁热刺患处。
张氏放血部位之多实属罕见,多者竟达百针以上,如治背疽“以铍针绕疽晕,刺数百针”、如治湿癣“于癣上各刺百针”。书中记载除在病变部位多点放血外,还采用多穴放血,如治目疾实热,红肿赤痛者,刺神庭、上星、囟会、前顶、百会5穴放血。此外,还有不定位多处放血,如《卷六·目赤案》中“刺其手中出血及头上鼻中皆出血,上中下皆夺”。
有关出血量的记载,《儒门事亲》中除用 “盏”、“杯”、“升”、“斗”等来计量外,还用“大出血”、“血出如泉”、“其血出尽”来描述。如治疗一妇抽搐目眩、角弓反张“以铍针刺百会穴,出血两杯愈”;治疗一妇人木舌胀“余以铍针小而锐者砭之,五、七度,肿减,三日方平。计所出血,几至盈斗”;又如治背疽“以铍针绕疽晕,刺数百针,去血一斗,如此三次,渐渐痛减肿消”等可知出血量之多。
上述无不说明张氏刺法之猛、针术之精。在刺血时,他鲜用止血法,而让血尽量外流,尤其是黑紫色的瘀血,一定要让其流尽或血色变为正常为止。在张氏看来,体内恶血本为致病之邪,刺血即为祛邪,待邪热恶血出尽,方能邪祛正安,故而疗效奇佳。
4 广证治,明禁忌,传后世,道深远,功德无量。
刺血疗法源于《内经》,以“血实者宜决之”、“热者泻之”、“菀陈则除之”为治疗原则,多适应于火热、实热、瘀血证。从《儒门事亲》中可以看出张从正虽遵从经旨,却不拘泥于古法,创造性地发展了放血疗法的理论与实践,并扩大了其主治范围。书中所载适应刺血疗法的病症和19则有关刺血疗法的医案中,可见其适应症涉及广泛包括:内科、外科、眼科、耳鼻喉科、皮肤科、儿科等专科病症。并明确指出五官科、外科、急诊科的病症适宜首选刺络放血。
张氏偏于攻邪、娴于刺络泻血,胆大但不孟浪,在施术时明确提出刺血疗法的禁忌证。张氏认为凡血少气衰者、血少之经、虚寒病症、雀目、内障等禁用刺血疗法,如《卷一·目疾头风出血最急说》中治目疾“刺少阳出血则目愈昏”,因少阳经乃少血多气之经也;又如“雀目不能夜视及内障,暴怒大忧之所致也,皆肝主目,血少,禁出血”等。凡关节、小儿囟会、头、后项、强间、脑户、风府不宜刺血,如“小儿不可刺囟会,为肉分浅薄,恐伤其骨”;“后顶、强间、腑户、风府四穴,不可轻用针灸,目此避忌多战也”等。凡“痛得之于外,非其先元虚弱”者,“如人因闪内膝踝肘腕大痛”,“凡腰跨胁痛、杖疮、落马、坠堕、打扑”,均不能使用刺血疗法。刺血后应忌食“兔、鸡、猪、狗、酒、醋、湿面、动风生冷等物,及忧忿劳力等事”,上述都是对《内经》有关刺血疗法禁忌的发展。
张从正是金元四大家之一,攻下派的代表医家,《儒门事亲》中刺血理论是张氏学术思想的核心组成部分,也是其攻下疗法的重要手段之一。纵观全书在刺血学术理论上张氏尊崇《内经》经旨,操作方法胆识过人,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即运用铍针多、放血部位多、出血量多。与张从正同时的刘完素、李东垣、罗天益诸位大家,尽管学术观点不同,但都赏识刺血疗法,这也使刺血疗法风行一时。而后世医家如明代名医薛立裔、杨继洲、清代傅山、叶天士等对刺血疗法都有应用、继承及发展,可以看出张从正刺血学说对后世影响之深远。因此认真学习和深入挖掘《儒门事亲》中张从正刺血疗法的宝贵经验,使之发扬光大,对于丰富针灸理论和指导当今临床实践,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1] 张子和,撰,张海岑,赵法新,胡永信,等,校注.儒门事亲校注[M].河南: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4: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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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745X(2014)11-2057-02
10.3969/j.issn.1004-745X.2014.11.038
2014-06-08)
△通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