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与交流圈：特殊用途英语的语用学研究＊

李 群

（大连外国语大学 应用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116044）

一、引言

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ESP），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特殊用途英语或专门用途英语。从字面上不难看出它指的是专属于某一特定行业，表述其工作原理和流程的英语。因此我们把和某一行业行为发生联系的英语称之为特殊。ESP中的S，也就是“特殊”，把语言与目的联系起来，使两者建立起关联，但是“特殊”的本质是什么呢？

从一个角度上说，英语的所有用法，和其他所有语言一样，都是特殊的。语言的所有用法都是为某一特殊目的服务的。不论何时要表述自己，我们都会依据自己的交流需求形成自己的语言组织形式。当张嘴说或动笔写的时候，我们都会设法以最有效的方法表达自己，从而使交流对象充分理解自己的意思。正因为如此，语言有了交流功能。从这一点上说，特殊用途英语中的特殊用途是所有英语交流的目的所在。正是这种认识导致了20世纪70年代语言教学基本原则的发展。那么我们所说的特殊用途英语的“特殊”之处在哪呢？

二、语用学意义上的特殊用途英语

在语用学意义上，所有语言的用法都是特殊的。人们选择词句来表达自己，不论是书面形式还是口头形式，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表述的基本原则就是互动和最省力原则。这样他们会选择那些符合接受方认知领域的词句，并以最简洁的方式表述。正是这个原因，通常情况下，我们所说的话并不能完全映射内心的意图。我们选择有指示性的语言，以指示我们与谈话者之间的共同认知。［1］（P111）［2］（P78）我们认为已经是双方都知晓的部分就不会再提及；所要做的就是运用指示性词句以表述他们的关联意义。这些告诉我们语言语义上的意思和人们在使用语言过程中所表达的意思并不完全一致。

这一点在公共告示牌的表述中可见一斑。如果我们在北京火车站看到“火车”二字，会认为它是一个完整的文本形式，和北京站内的火车有关，指示我们哪里可以上车。做出表述的人相信我们和他有相同的认知，在特定的地点看到“火车”二字，便知道它特殊的含义。那不是火车的字面含义，而是对于要乘车乘客的特定含义。“火车”一词本身并不特殊，一个名词，字典里可以找到的词条。“火车”一词字典中的英文解释是：

TRAIN：railway engine with several carriages or trucks linked to and pulled by it．

在字典里，火车是语言符号，是用来表示某一物品的。只有它和某一语境联系起来，和人们的共同认知联系起来并赋予它特定的交际目的，它在语用学的意义上才变得特殊起来，在语篇中有了特殊的含义，变得重要起来。如果“火车”一词没有在表意者和受众之间形成表意关系，那么它还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物品代号。

（一）交流与语篇社会文化

如果一个文本不能形成这种表意关系，不能引起受众的共鸣，那会发生什么呢？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TEXT A

In homes，a haunted apparatus sleeps，

That snores when you pick it up．

If the ghost cries，they carry it，

To their lips and soothe it to sleep．

With sounds．And yet，they wake it up，

Deliberately，by tickling with a finger．［3］（P46）

你或许会问，这说的是什么？它和ESP有什么关系？这是一段表意不清的文字。但是什么原因使它晦涩难懂？这段文字在语义学意义上没有任何理解困难。它非常完整连贯。因此，依照常规做法，我们可以提出一些短文理解问题。如：What happens when the apparatus is picked up？It snores．How is the ghost woken up？By tickling it．完全正确，学生们即使没有理解这段文字的含义也可以得到满分。作为一个文字段落，它是完整连贯的。但是作为表意结构，它却是语无伦次的。为什么会这样呢？这首诗的标题告诉了我们答案。这首诗说的是一个火星人由于不熟悉地球上的事物，对电话产生的印象。由于没有共同认知，没有共同的参照标准，我们完全不能理解火星人的表述。如果告诉你一个参照标准，告诉你这里说的是电话，顿时事情有了头绪，你马上可以理解这段文字了。因为它和你熟悉的世界有了交集，这段文字由于触发了相关的语境而有了语用学上的意义。我们再来看一个例子：

TEXT B

The man turned sideways in the bushes and looked at Lok along his shoulder．A stick rose upright and there was a lump of bone in the middle．Lok peered at the stick and the lump of bone and the small eyes in the bone thing over the face．Suddenly Lok understood that the man was holding the stick out to him but neither he nor Lok could reach across the river The stick began to grow shorter at both ends．Then it shot out to full length again．The dead tree by Lok＇s ear acquired a voice．"Clop！"His ears twitched and he turned to the tree．By his face there had grown a twig．［4］（P234）

又是一段读起来让人觉得的匪夷所思的文字。奇怪的小棍是什么呢？它和树上莫名奇妙长出来的小树枝有什么联系呢？这是发生在地球上的事吗？在一定程度上它不是，至少它不是发生在我们熟悉的世界里。在这里我们又一次看到了异族人眼里我们熟悉的事物的样子。这里的异族人说的是和我们没有共同的对世界认知的人。Lok是尼安德特尔人，这段文字描述的是它第一次和穴居人，也就是猿人碰面的场景。Lok从来没有见过没有毛的人，在它眼里，这样的人的手就像骨头。Lok也从没有见过弓和箭，因此，弓在它的眼里是棍子变成了不能理解的形状。箭射进树里就好像树上突然长出的小树枝。

这段文字由于不合乎我们的逻辑而难以理解。同样，这里没有语言障碍。相反，这段文字的用词非常简单，但用词简单有时也会造成麻烦。结论是显而易见的：语言的简单并不等于表意清楚。

对世界的不同认知导致理解上的障碍。火星人和尼安德特尔人眼里的世界和我们是不同的，他们的表述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因为他们没有占有我们的知识。他们是看进来的圈外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表述和认识世界。而他们的认知是相同的，是被他们特定社会群体共有和认可的。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交流出现了问题。

很显然，交流和社会群体及其文化紧密相关。如果没有共同的视角，共同的文化和与之相匹配的语言分类，交流就会很困难。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常常以圈外人的角色出现。例如，当我走进一家卖五金器具的商店时，会发现自己和Lok和尼安德特尔人一样语无伦次。我说：

I am looking for a sort of thingamajig，a whatsit，a sort of metal thing that has a sharp pointed end，which you use for making holes in wood so that you can put a screw in without it falling out when you reach for the screwdriver．

You mean a bradawl or a gimlet？……

这听起来是件小事，但是却引出了一些重要的问题。首先，交流障碍是不可避免的，不论是对说本族语的人还是对非说本族语的人来说。上文提到的电话、弓和箭、小钻的例子看起来好像都是选择表意词句的语义学问题，因此学习术语便可以成为特定语篇社会的成员。但是事情不是如此简单的。请看下面的例子。

TEXT C

The Chamberlains were Seventh Day Adven-tists（which，by normal Bruce rules，was peculiar），and Lindy，a rather spiky，intense individual，fail to act out in court the required sub-Neighbors version of the innocent grieving mother．In more than one way，she suffered from cultural insensitivity．The Aborigines at Ayers Rock did not seem surprised that a dingo might have taken a baby，but who gave a XXXX what the Abos thought？［5］（P193）

在以上例子中，读者由于置身于交流圈之外而不解其意。这并不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是在描述事实。问题是读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是一个知道内情的人。你要知道“Bruce rules”指的是老套的澳大利亚男人所持的态度。Neighbors是一部关于澳大利亚人生活的肥皂剧。文本中的XXXX指的是一种澳大利亚啤酒热播广告的互文暗示。

然而，造成读者阅读障碍的原因不仅仅是由于缺乏共同的认知导致文字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还有笔者把读者视为不仅知道内情而且价值观也与自己相同的人。读者也被视为澳洲人，持有和澳大利亚人一样或高傲或自卑的态度。这段文字是为那些与作者志趣相投的人所写的，他们可以理解并接受其中的含义。如果你是这类读者，就分享了他们的价值观，成为其交流圈内的人。笔者和读者达成了一致，而不符合条件的读者是进不了他们的交流圈的。作者提到的内容只对特定的社会群体有指示关联作用。

如果你不是特定语篇社团交流圈内的人，就不能理解其交流语段的含义。你既不能还原真意，也不能得到合理的引申意义。即使你能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它，你的阐述和作者的原意也会大相径庭。

沟通意味着特定社会群体的成员之间语意上的交流过程，不仅仅是对文字语义的理解。因为文字总是刻板地连接在一起定义社会现实，而社会现实反映的却是一个特定语篇社团的文化。［6］（P63）因此即使告诉火星人它所碰到的装置是电话，告诉Lok困扰它的小棍是一支箭，对于理解所发生的事件来说也是无济于事的。他们没有交流圈内的人理解事物过程的经验，并且从没有谈论过他们。他们缺少文化决定的概念形成模式和人际交流模式。因此他们不是特定语篇社团的成员。即使学习了定义事物术语也难以获得其概念内涵。

许多人试图解释上文提到的Chamberlains一文，却不得不望文止步。因为他们不能还原文章的本意。即使他们的语言功底很强，也不能解释它的语用学意义。如果你不能理解其意，不是你不懂英语，而是不熟悉当地的电视文化。因此说母语并不是语用能力的保证。

通过Eviews8.0软件绘制残差预测值图（见图1），以及历年财政教育支出的实际值和预测值的对比图（见图2），图２中横坐标01，02，…，16分别代表2001年、2002年、……、2016年．

（二）特殊用途英语的“特殊”本质

我们来看最后一个例子。也就是这篇文章的主体，特殊用途英语的用法，以金融英语为例。

Text D

Leading industrials recorded a majority of falls in the 2p to 8p range．Gilts also kept a low profile，with conventionals down a quarter and index-linked three-eights lower．Quiet builders provided a firm spot in Ward Holdings．Up 17p to 177p following a 63percent upsurge in pre-tax profits．Golds relinquished 50cents to a dollar．

对于不理解金融英语的人来说，这段文字中的用词如：gilts，conventionals，和quiet builders都令人不解。想要了解这些词的含义，就必须了解股票交易市场的种种文化以及国际金融市场的错综复杂的图表式结构。因为股票和债卷对我来说是个迷，不得不求助语言学知识来解释这段话。Indexlinked一词是一个过去分词结构，在句子里做名词，和conventionals对应。我推测它是一种新型股票或者债券。对于银行投资学界的人来说，这段话的解释就会非常得心应手。他们是此语篇社团的成员，因此他们的专业才能使他们能很快地找到每个词的相关或引申语义。不必痛苦地分析语法，只有外行人会这么做。

只有在说话者与受众的认知世界存在交集的时候，交流才会产生。说话者组织语言发起对话，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回应。参与对话的人，即使不是面对面的交谈，而以其它形式进行交流，如纸面形式等，也能领会其意。当然，有时参与对话的人不能领会其意，因为说话者的用意与参与对话人的理解不一致。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双方的语言知识不同，更为重要的是双方的文化背景不一致，参与对话的人与发起对话的人不是来自同一个语篇社区的。

交流，不是简单地发出有特定意义的语义符号，而是有指示性的运用这些语义符号，来指示共同认知架构中结构模式的概念，发动人际模式中的对话，指示共同的假设、信仰、价值观、行为方式，也就是属于同一特定语篇社会的共同文化的方方面面。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认识交流，行业英语的用法问题，更确切地说，英语作为国际交流语言的本质问题就需要我们进一步地思考了。

三、体裁分析视角下的特殊用途英语

交流双方的共同认知使交流高效。如果你和说话者之间的文化背景相同，交流就有了基础。这样，语言就会变得简洁，而字里行间的用意也会被对方领悟。为了提高交际的效率，Swales和Bhatia做了大量的体裁分析研究工作。［6］（P135）［7］（P90）他们的研究致力于确定特定职业和行业活动的语言使用惯例。体裁分析是法域分析的发展和提升，因为它的研究对象是语篇而不是文本。这就是说体裁分析不是简单地揭示语言形式的内容，更重要的是分析人们思维和行为模式是如何以一定的概念和修辞结构固定下来并成为某一特定语篇社区的语言惯例的。因此，体裁分析的内容不仅仅是工程英语、医务英语、商业英语或者银行英语，而是存在于这些行业行为中的语用惯例，以及这些看起来偶然形成的惯例是怎样固定下来的。

四、特殊用途英语教学

如果以职业需求的角度来看英语，我们知道，行业需求会随着行业发展而变化，因此把行业英语看做是一成不变的惯例是不明智的。交流媒介会对交流模式产生影响。科学技术的进步，如印刷术、电话、电脑、传真的使用会导致不同形式，不同体裁语言的使用。电子媒介交流模式的快速发展对交流语言的语用模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特殊用途英语教学中，以上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如果给学生讲授过时的语用惯例是没有意义的。更为明智的做法是把它们看做是可能变化的一般参考标准，而不是必须遵守的语用规范。

体裁是特定领域语言使用的典型特征。他们由语篇分析专家从实际语境中提炼。如果某一领域的英语学习者想要学习这种体裁结构作为语用的参考标准，他们必须能够从实际语料中识别出这一结构。如果只是让学习者接触到真实场景的文本，而没有任何如何识别体裁结构的指引，学习者很难受益。因此对ESP教学来说，教学者必须设计包含此体裁结构的不同文本形式，并从简单的文本逐渐过渡到真实场景的语用文本。

英语教学的流行趋势是真实语境教学。但对于使用者的实景语用文本对于学习者来说就未必如此。如果学习者不知道语用惯例，通常这时他们也不是特定语篇社区的成员，他们会对实景语篇迷惑不解，正如上文中我对“gilts”和“quiet builders”产生的感觉一样。

如此看来一味地坚持真实文本原则意义不大。重要的是如何引导学生循序渐进的学习由特定语篇社会成员遵守的语用惯例。同时，应该告知学习者，这些语用惯例使用的目的是促进交流而不是阻碍交流。在这种程式化的语用惯例模式下，使用语言时也要注意到特定语篇社区个体成员语言表述的差别。有人把体裁看作是修辞形式，但是这种形式在不同个体的使用过程中也会有风格的变化。因此，在学习过程中需要给学习者留有空间，就像是语言使用过程中也要允许个体的具体表述不同一样。

五、结语

职业文化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因此职业体裁惯例也会改变，为之服务的英文表述也一度变化。也就是说工程英语、会计英语等等会随着职业文化的改变而改变。如果把职业文化看作是从属文化，那么职业英语会不会随着社会主要文化的变化而变化呢？特别是针对涉及到人员合作的职业，我们发现职业文化会受到本国主要文化的影响。众所周知，日本的企业管理文化是非常特别的，这都起源于日本社会生活的主要文化价值观。因此，各地商业信函中的语用惯例是不同的。如美国人之间商业交流和中国人之间的商业交流就是有区别的。在解释特定职业的语用惯例时也不能说它是固定不变的。解释的总体原则是这些语用惯例是近似值，他们可以作为向导但不是统一的，一成不变的。

商业英语、管理英语、银行英语等等以及各种行业技能，由于历史上的偶然，对于那些职业语篇交际的圈内人来说是精通语。这些圈内人的执业目的是以此告诉其他人该如何行事。然而，这些行业用语对圈外人来说就是个迷。这就是我们需要特殊用途英语的原因。对于圈外人的生活来说，这些职业用语有着巨大的影响。就日常生活来说，如果想维护法律权益，你要咨询律师；如果想要投资，你要咨询股票经纪人。专业知识越是精深，交流的排他性越强。这一点没有什么让人吃惊的，社会依靠这种职业分工。

英语的世界通用语地位是由它所服务的某特殊行业目的维系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英语能够成为世界通用语是特殊用途英语发展的结果。语言本身并没有霸权地位。语言只是外在表现，不是其成为通用语的原因。不难看出，满足特殊目的是有效交流的通常语用条件。用语特殊，并只对特定的交流圈有意义，这是特殊用途英语的典型特征。因此，语言的交流效率越高，排他性就越强。这是因为交流者之间有共同的假设、信仰和价值观。简而言之，交流圈内人有共同的文化。当文化改变的时候，为之服务的语言也随之变化。所以可以得出结论，我们探讨的不是商务英语或其他行业英语，而是为商务服务的英语，语言的使用目的是为了促进行业发展。

教授行业英语的目的是使学生能有效地运用服务于某一行业的语言进行交流。英语由于历史的偶然成为国际性职业的交际用语。从事这样的行业需要掌握相关的语言，就像是需要掌握相关的专业技能，这也是特殊用途英语教学的最终目标。那么ESP教学不能仅仅依靠真实语料，还要有其他循序渐进的学习模式。语言的特殊性要体现在学习的过程中，而不仅仅是学习的目的。

还有一点不能忽视，那就是职业文化，特别是全球运营的行业，职业文化有巨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越大，处于此行业的执业人的责任就越大。他们必须对交流圈外的人负责任，不能乱用他们的权利。因此对特殊用途英语教学者来说，教学法和教育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是同等重要的。

［1］Widdowson，H．G．Learning Purpose and Language Use［M］．Oxford：Oxford Univesity Press，1983．

［2］Widdowson，H．G．Aspects of Language Teaching ［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0．

［3］Craig Raine．A Martian Sends a Postcard Hom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9．

［4］William Golding．The Inheritors［M］．Montana：Kessinger Publishing，2009．

［5］ Henry Widdowson．Definging Issues in English Language Teaching［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

［6］Swales，J．Genre Analysi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7］Bhatia，V．K．Analysing Genre．Language Use in Professional Settings［M］．London：Longman，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