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美丽我不懂
2014-01-16高东生
文/图 _ 高东生
有一种美丽我不懂
文/图 _ 高东生
周六早晨,夜雨过后,我去花草间看看小动物们的生活。按我以往的经验,此时的它们大多会因潮湿而失去平时的活泼,行动迟缓,甚至举步维艰。这对它们来说,也许是每日生活中难以回避的艰辛,而对我来说,拍照则容易了不少。
我看到了几只老老实实的菜粉蝶落在枝头,就像一片寻常的叶子,或像一片开始枯败的花瓣——但我兴趣不大,因为它们太普通了。
风不太大,但对近距拍摄却有不小的影响。寻找间,发现了一只绿豆蝇落在一片叶子上,背上驮着一滴露珠。我凑近蹑手蹑脚地对焦,若它稍微一动,露珠定滚落无疑。我猜不出,为什么一夜风雨,露珠能安然无恙。露珠又不是珍珠,绿豆蝇为什么对它视若珍宝,一宿的凄风苦雨,它居然一动不动。
我更看中露珠,它使绿豆蝇变得奇异,甚至不可思议。我将照片放大,看露珠是否如凸透镜般映照了花草,以检测我在风中的对焦。看清了露珠,随之也看清了绿豆蝇身体上的毛刺和彩虹般的色彩。很精致,甚至可称为美丽,上帝制造它们的时候并没有因人的厌恶而偷工减料。
一时竟有些惋惜:绿豆蝇为什么要与病菌粪便为伍而弄得自己臭名昭著呢?如蝉一样餐风饮露不行,但如蜜蜂一样与春相随是可以做到的,毕竟花中有蜜啊。
后来想,这只是饮食习惯,与品德无关。正如一个人喜欢吃臭豆腐,我们不会因此断定此人品行不端,如臭豆腐一般臭不可闻。但对待动物,评价标准立马就变了,秃鹫食腐,虽与苍鹰同类,但遭人鄙视。其实,秃鹫和蜣螂一样,为人类做了不少善事。有时人很蒙昧,评价动物,颇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粗暴。
人本主义,有其进步意义,但依然只是局部真理,放到更广的范围,就显得狭隘。对活取熊胆的做法争论不休,就是明证。熊不会说话,没有参与意见。假如放到旷野,熊定会用熊掌投票,一掌拍死那些自私自利、图财害命的人。
朱光潜先生在他的《谈静》一文中引用过日本诗人小林一茶的俳句:“不要打哪,苍蝇搓它的手,搓它的脚呢。”记得上课讲这篇文章的时候,一学生感觉如此表述于情不通,提问,老师不知如何回答,场面尴尬。
若当时换成我,也会冷场。后来得知,小林一茶是日本江户时期的诗人,一生坎坷,却没有泯灭他对天地万物强烈的爱。我还读到他的另一首诗,内容竟然是写虱子的:捉到一个虱子/掐死他固然可怜/要弃在门外/任他绝食/也觉得不忍/忽然地想到我佛从前给予鬼子母的东西/虱子啊/放在和我的味道一样的石榴上爬着(日本传说,佛降伏鬼子母神,给予石榴食之,以代人肉,因为石榴味酸似人肉)。
他能写出如此悲悯的词句,定是超脱了凡尘的是非善恶观,有了普度众生的情怀。有人评论他的诗:一茶的诗,无论哪一句里,即使说着有趣的事情,底里也含着深沉的悲哀。这种潜伏的悲哀,很值得玩味。如不能感受到这个,便不能说已经鉴识了一茶诗的真味。将一茶单看作滑稽飘逸的人,是不曾知道一茶的人。
那只守护露珠的绿豆蝇,有着我所不知的信仰。我推想,从一茶的眼光看来,它定然光彩夺目,美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