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肇中的家族情结

江寒秋

寻根日照

2002年，丁肇中回山东探亲，在祖父坟前，丁肇中说：“真应该把儿子带回来，让他看看家乡，让他知道他的根在这儿。” 2005年，丁肇中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带着儿子来到了中国。一路上，丁肇中不断地向自己的儿子介绍中国的文化。在太清宫里，他甚至让儿子跟着道士学起了太极拳和剑法。在据说是蒲松龄写《崂山道士》的那个亭子里，他还和儿子开玩笑说：“干脆你来当道士好了。”而他的儿子也回敬他一句：“还是你学穿墙术比较合适。”

崂山之行，丁肇中还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本精装《道德经》手抄本。丁肇中非常高兴，请道士在上面留了言，还特意写上“崂山道士赠”。

2012年7月16日，丁肇中又带着自己的家人回日照老家省亲。他的夫人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博士苏珊女士，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和外孙女均是西方人面孔，听不懂汉语，需要将讲解员的汉语翻译成英文。

丁肇中不爱说话，他总是认真去听、去看。在参观祖居期间，他的女儿、女婿及外孙和外孙女经常落在人群后面。每到一处地方，丁肇中均招手示意他们到前面来，看一看、听一听。并且，丁肇中还多次主动向家人们讲解祖居的一些情况。在丁肇中父母居住的西厢房内，丁先生还专门拉过他的外孙，一起躺在其父母的床上，感受一下。

丁肇中在简短讲话时说，他带着夫人、女儿、女婿和外孙们前来，是希望他们能知道丁家的家谱。“人的基因是有遗传性的，我希望能让孩子们了解我的家族的来源。”丁肇中说，他的根在中国，在日照，而他的后代也是如此，应当牢记。

战乱里的家族与童年

1936年1月27日，在美国亚柏尔大学医院，王隽英生下了丁肇中。此时，他的父亲丁观海已回到了祖国，在河南焦作工学院任教。王隽英在产后仅两个月之际，便带着降生在异邦的儿子，回到了狼烟滚滚的祖国。

在河南焦作工学院，丁家三口人团聚了。他们急切地想念着家中的母亲。这期间，母亲也在成天盼望着自己的骨肉。因此，他们便于当年的7月回到了长思久念的故乡——日照涛雒。

游子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子。丁肇中的祖母郑氏极爱怜小孙子，舍不得他们马上离去，总想让他们好好地住些日子。但由于时局紧张，又忧虑着工作的去向，丁观海夫妇住不足两月，便离开了故乡。

1937年7月，丁观海夫妇带着不满两周岁的丁肇中又一次回到了家乡。此时，丁肇中的母亲已怀有第二胎。为了安全生存及今后的工作，他们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南京、芜湖、合肥，各地相继沦陷，惊慌中的丁观海夫妇越来越惦念故乡的老母以及整个家乡。于是，夫妻各背一个孩子离开了合肥，冒着战乱风险，历尽辛苦，于年底又回到了山东日照老家。

此时的日照也已是危如累卵，丁观海一家4口人与老母亲全家共同度过了春节。挨到了4月份，碰巧一批热血青年出外参加抗日军队，丁观海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及孩子的姥姥再一次离开了涛雒镇。

当时，丁肇中年仅3岁，他们离别即将沦陷的故乡日照，走出山东，途经海州，到达汉口，整整跋涉了3个多月。此后，他们又赶到万县。在得到重庆大学的聘请后，丁观海于翌年初春，把妻儿及岳母接到重庆，居住在郊区沙平坝的重庆大学教工宿舍。

1945年8月15日，日寇宣布投降，此时，丁肇中的祖母已移居青岛。丁观海为照料老母，便通过青岛亲友联系，去国民政府救济总署鲁青分署工作，同时也把岳母和母亲日夜思念的长孙带到了青岛。丁家祖孙三代离别6年之后终于在青岛团聚。

丁肇中到青岛后进了一家天主教会办的小学校继续读书。家务活全由姥姥为他们操劳。丁肇中在青岛住了将近两年，度过了两个春节。在这段时期，他与经常从日照老家来的堂叔堂伯堂兄姐妹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1947年下半年，母亲把他接到南京，送他进了自己教书的大学附小念书。

1948年春，丁观海也来到南京，同年冬，应台南工学院（成功大学前身）的聘请，先行去了台湾。随后，王隽英同母亲一起带着三个孩子也到达了台湾。这时，丁肇中年仅12岁。

日照丁氏的百年流变

丁肇中出身于明清以来的山东世家大族——日照丁氏。日照丁氏起源要追溯到元末明初，当时，跟随明太祖朱元璋夺取天下的武昌人“铁枪”丁兴，以“军功除淮安海州（今连云港一带）百户，子孙世袭而安居其地”，这便是如今大多数山东丁氏族人有史可查的家族来源。1380年，族人丁顺又自海州迁移至日照，此后六百年从军务农，耕读传家，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在近代中国的百年激荡中，丁氏家族成员亦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以国民党元老丁惟汾为代表的丁氏家族成员参与了近现代中国的种种变革，他们中既有政治家，又有教育家，既有国民党人，又有共产党员，他们占据了独特的政治与文化地位，并将此化入了这个庞大家族的精神血脉。

因为传统，丁惟汾研习国学，参加沂州府试，中廪生；因为现代，他又在1904年东渡日本，进入明治大学法学系，随即便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反清革命。

在整个丁氏家族中，丁惟汾始终扮演着一个革命领导者的角色，这种影响深刻而又残酷，其外甥薄守德（薄子明）、郑培南，侄子丁立同，都在年纪很轻时，就为旧民主主义革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丁惟汾兄弟二人，他自己有五女一子，儿子丁立全留德学建筑，后来随父去了台湾。其兄有两子，长子丁立同在辛亥革命中被害，只有次子丁君羊存世。

丁君羊在1925年加入共产党，第一次国共合作分裂之后，叔侄二人便分属两个不同的政治营垒。与丁君羊有着相同经历的还有丁惟汾的外甥牟宜之。牟宜之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他年少时参加过中共发动的“日照暴动”。事败被通缉，姨父丁惟汾把他送往日本避难。

值得一提的是，黄炎培的儿子，著名水利专家黄万里也算是丁氏家族的一员，他是丁惟汾五女儿丁玉隽的丈夫。

1937年，从美国拿了工程博士学位的黄万里回国，船停日本时，看见一个清秀的姑娘上船，他喜欢上了她，要了她家的地址。回国后，他去拜访意中人，发现丁家门口居然有大兵站岗，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她是丁惟汾家的五小姐丁玉隽。他第二次到丁府求见时，五小姐正在后花园里忙着处理一个小男孩的臭屎，那个男孩，就是丁肇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