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的悲情与逸乐
2014-01-13陈高争
摘 要:在思想史、学术史、政治史盛行的时代,我们对明清士大夫的研究,不免要森严冰冷许多。虽然有了不少的研究成果,但我们对明清士大夫的日常生活却一无所知。我们不曾了解一个读书人一个名士是怎么样安排生活,他以何种方式思考每日点滴,城市中的景物习惯对其有何种意义,我们对过去人们生活的“常识”缺乏理解。李孝悌的《恋恋红尘》一书正好弥补此种欠缺,是近年来明清文化史研究的典范之作。
关键词:士大夫 ;明清文化史; 传统; 现代
作者简介:陈高争,四川大学历史系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2-0-01
一
李孝悌关于南京城(也包括扬州、如皋等)的研究向我们展示出一个不同以往的论述,南京的城市史不再是部建城史或城市发展史,她不似这般坚硬;也摆脱了文学描述中的那个明显带有主人公情绪变化痕迹的“映像画”形象,而显得确实了许多。在士大夫眼中,逸乐本身是否是一种独立价值?在政治史家看来,逸乐尤其甲申之后的逸乐似乎只是遗民们“抗议的武器”,其存在是为了掩人耳目以掩护暗中的政治活动,或者仅仅是士大夫复国无望,托付形骸的无奈之举,因此,逸乐是工具性质,本身并无独立价值。但如果我们从已经习惯的思考角度摆脱出来,回到历史场景,也许会发掘出更多关于逸乐的价值来。上层文化倘若“缺少了城市、园林、山水,缺少了狂乱的宗教想象和诗酒留恋,我们对明清士大夫文化的构建,势必丧失了原有的血脉和声音色彩。”从这个角度来说,逸乐非但不是工具,且是前后一以贯之的追求,士大夫的进退升降,王朝的兴衰更替,倒是客体了。因此,逸乐本身即具有价值,是士大夫思想和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不能以后来者的眼光强行将前人的思想生活的内容加以归类,分个主流与边缘。
《桃花扇里送南朝——断送的逸乐》既通过传统的城市格局的研究,重建明清更替之际士大夫在金陵逸乐和政治斗争的实际场景,使得金陵城市史变得有血有肉;更大费笔墨描述作为南方“政教中心”金陵对士大夫的意义,使得士大夫的种种举动较容易理解。《冒辟疆与水绘园中的遗民世界》则向我们具体介绍士大夫的逸乐空间,这个城市中的逸乐空间如何与冒辟疆一生连接起来,又如何构建江南士人关系网络。作者还通过对水绘园中生活细节的描述,告诉我们明清士大夫的精致生活,他们是如何通过生活极度精细化,与大众的“俗文化”作区分的,以此我们可以看出明清城市文化史中雅俗文化的流行程度及其界限。《王士祯在扬州(1660-1665)》的故事发生在扬州,作者在这篇文章中揭示出作为官吏和诗人的王士祯在扬州为政五年之中可以自由的转换认同,并无我们后人臆想的冲突。另外,王士祯与扬州城市的认同也可以经由思接古人的方式来完成,通过对也曾任扬州守令的苏轼所留残碑的寻访、重刻,诗人王士祯在文化上更为认同扬州城,也使得扬州城接受一个苏轼-王士祯的文人传统。
二
上海在中国近代史中可以说是“现代”的代名词,成为一切新生事物的表意符号。史学界的研究基本上也秉承此种认知,李欧梵先生的《上海摩登》一书,基本上可以看做 “传统”“现代”直线史观下的经典之作。上海开创中国最早的“现代化”的媒体、印刷方式,从而改变了知识传播的方式,也孕育产生出新式的文人或知识分子。 同时,作为东方最为著名的“大都会”,上海在西方的现代性框架内获得了几乎所有的现代质素,欧式的建筑风格、柏油马路、拉长时间的路灯、取代钱庄的现代银行、證券交易机构、电影院等等,这些物质的产生,改变着过去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也提供着一种新的计算得失成败的标准。不仅仅物质在更新,连生活的准则也在巨变当中。
新的变化容易给人以极深刻之印象,何况在中国逐渐从排西到尊西学西态度的转变之后,“西方”成为“未来”之模型,对“现在”拥有最终评议决定的权力呢?当近代中国接受一个进步-进化的观念之后,就已经难以看到传统自身的价值了,传统必须附在“现代性话语”的解释之下才获得其意义,否则必被弃置不顾。也由此,既有的研究自然是把报刊视为中国近代化的主要标志之一,很难将其与传统联系到一起。
三
李孝悌先生的研究开创了不少明清史研究的新领域,对后来学者而言开启了不少有益的思考路径,更扩大了明清史学研究的材料范围,新的课题、新的史料开始慢慢进入学者的视线。读过该书,视野大开,受益匪浅。阅读的过程也十分愉悦,读到精彩处往往兴奋不已,为之击节喝彩。
李孝悌先生是以士大夫的视野来想象明清时期的城市的,那么对城市的想象是否还有其他的方式?上层士大夫对城市的想象固然有人世浮沉今昔沧桑之感,抑或是少年风流诗酒留恋之景象,如果从西方空间学的最新理论的角度来谈,空间本身有其存在的内在逻辑性,本身是个自洽的整体,人世变迁是空间之客体,而非其主体,空间变动的自身路径对人物事件的作用应该被重新考量、评估。若以此来看,明清士大夫想象的城市除了“被想象和生活”之外,对其有何种限制,对个人或群体生活、思想、行为甚至命运又有何“主动”的作用,似乎也是可以再度思考的一面。另外,在李先生的意义上,想象城市的方式还有许多种,包括城市里的各种群体,也包括城市的外来作者,甚至可以包括乡村对城市的想象。就算是士大夫的想象也有不同层次可言,乡居的落第士子与衣锦还乡的荣退官吏对城市可能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