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核工程的决策管理体系述论 （1945～1955）

张泽宇

苏联核工程的决策管理体系述论 （1945～1955）

张泽宇

在1945～1955年苏联核工程发展的初级阶段，其决策管理体系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一系统包括3个部分：信息机构由苏联两大情报部门国家安全委员会和红军总参谋部情报局组成，负责搜集西方国家核武器研制的情报并由苏联科学家对其进行研读和评估；决策核心则包括斯大林领导的苏联部长会议和贝利亚领导的特别委员会，全权负责苏联核工程的各种事务的审议和决策；执行机构是部长会议下属的第一管理总局，具体负责领导苏联核工程的各个企业、科研机构等部门，完成部长会议和特别委员会下达的指示。苏联核工程的决策管理体系是苏联政治经济体制的缩影，既具有较高的效率，能够在很短时间内推动苏联核工程快速发展，同时又表现出缺乏民主、体制僵化等缺点。

决策；管理；苏联；核工程

1945年至1955年是苏联核工程发展的初级阶段，这一时期，苏联基本建构起了核工程的科研、生产、人才培养等组成部分，于1949年试爆成功首枚原子弹、①具体内容请参看拙文：“苏联首枚原子弹试爆述论”，刊于《军事历史研究》2013年第2期。1953年和1955年分别研制成功单级氢弹РДС－6с和两级氢弹РДС－37，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进入核大国行列。苏联的核工程之所以能在短短10年间就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与其拥有一个成功的决策管理体系密不可分。这个体系由苏联领导层斯大林 （ИВСталин）、贝利亚 （ЛПБерия）等人为决策核心、以部长会议第一管理总局为执行部门、以苏联两大情报部门为信息搜集机构，3个部分配合密切，为苏联核工程迅速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目前，国内外尚无学者对这一问题进行研究，笔者以俄罗斯解秘档案为主要依据，对1945～1955年间苏联核工程决策管理体制加以阐述和评价。

一、苏联核工程的信息搜集和评估机构

决策领导必须以准确、及时、丰富的信息为前提，在此基础上进行科学决策，制定正确的计划并加以实施。苏联核工程的信息搜集机构主要包括苏联两大情报部门——格鲁乌和克格勃。

克格勃 （КГБ）是苏联最主要的谍报机关，成立于1917年12月20日，当时称为全俄肃清反革命和怠工分子非常委员会 （简称ВЧК，音译为契卡）。1922年改称为国家政治保卫总局 （ГПУ），1934年改称为国家安全总局 （ГУГБ），1943年称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会 （НКГБ），1946年改组为国家安全部 （МГБ），均归属于内务人民委员会。1954年3月，国家安全部从内务人民委员会独立出来，改名为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即大名鼎鼎的克格勃。②ЭКристоферОГордиевский：КГБ.ИсториявнешнеполитическихоперацийотЛенинадо Горбачева.NOTA BENE，Москва，1992，7с.克格勃是世界最大的谍报组织，鼎盛时期有50万名职员，其中间谍、反间谍和技术保障人员达到20万人。在本文所论述的历史时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会③在本文所涉及的历史时期克格勃的名称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会、国家安全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之间不断变化，为阐述方便起见，以下统一称其为国家安全委员会，简称国安委。主要归属于由贝利亚领导的内务人民委员会，局长先后由梅尔库洛夫 （ВНМеркулов）、阿巴库莫夫 （ВСАбакумов）、伊格纳季耶夫（СДИгнадиев）、贝利亚、克鲁格洛夫 （СНКруглов）担任。1945年，国安委已经初具规模，共有包括6个局在内的40个部门，工作人员9517人，其中，负责国外情报搜集的第1局尤为重要。④АИКокуринНВПетров：ЛУБЯНКА.1917－1991.Москва：МФД，2003，71－120сс.在第1局中，专门设立了搜集科技情报的机构，最初称为第4特别处，后升级为特别技术局，由克拉夫琴科 （ВАКравченко）少将任局长。⑤ВФНекрасов：НКВД－МВДиатом.Москва：Кучкогополе；Гиперборея，2007，19с.1945年9月27日，技术局内部成立 “C”处，专门搜集国外的核情报，由苏多普拉托夫 （ПАСудопратов）任处长，拥有情报人员、技术人员等共34人，另有20名秘密潜伏特工。⑥АПРФ.Ф.93.Д.2／44.Л.36.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 материалы，ТI，1938－1945，книга2，Москва：ИздателъствоМФТИ，2002，88с.在本文所涉及的历史阶段，主要由 “C”处负责苏联核工程领导决策体系的情报信息搜集工作。苏联另一个情报机构格鲁乌 （ГРУ）成立于1918年10月，称为苏联红军总参谋部情报局。1942年，格鲁乌下辖2个管理总局和8个独立处，第1总局为情报局，下辖8个处，其中第7处军事科技处，负责原子弹情报。⑦А.КолпакидиД.Прохоров：ИмперияГРУ.Очеркиисториироссийскойвоеннойразведки.Москва：Олма－Пресс，Книга2，172c，188－189cc，191c.1945年，苏联将搜集整理原子弹情报的工作全部划归国安委 “C”处，格鲁乌由此不再承担原子弹情报搜集任务，其掌控的核间谍也都归属 “C”处。

20世纪40年代苏联两大情报机构国安委和格鲁乌通过各自的特工情报网，在西方国家发展了一批核间谍，其中比较重要的有在美国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工程中工作的科学家克劳斯·富克斯 （KFuchs）、约什·科瓦尔 （RoshKoval）等，在英国核工程中工作的艾伦·梅 （AllanMay）、约翰·凯恩克洛斯 （JohnCairncross）、梅丽塔·诺伍德 （MelitaNorwood）等人。这些核间谍大多具有马克思主义信仰，积极主动并多为无偿地向苏联提供了大量关于美、英等国原子弹研究的情报。以克劳斯·富克斯为例，他于1911年生于德国吕瑟尔斯海姆市，后移民英国，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1943年，富克斯参与美国曼哈顿工程。工作期间，具有共产主义信仰的德国共产党党员富克斯主动联系苏联情报机构并向其提供了大量情报：1941～1943年在英期间，富克斯共向苏联提供了570页文件，包括铀同位素分离法、铀235的物理化学性能、金属铀和重水的生产、六氟化铀的使用等方面的重要情报；⑧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I，1938－1945，книга2，467с.1945年，富克斯提供了美国原子弹装置详细说明；⑨П.А.Судоплатов.Спецоперации.ЛубянкаиКремль.1930－1950， М：ОЛМА－ПРЕСС，2003，132c.1946到1950年被捕前，富克斯又向苏联提供了美英两国关于氢弹的理论材料和设计图纸、生产钚的装置、核试验的数据等重要情报。⑩ВФНекрасов：НКВД－МВДиатом，60с.其他核间谍也向苏联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C”处将搜集到的情报整理后，提供给苏联著名核物理学家、2号实验室主任112号实验室成立于1943年4月12日，是苏联第一个研发原子弹的秘密机构。库尔恰托夫 （ИВКурчатов）研读，后者写出20份评估材料。库尔恰托夫认为，这些情报都非常重要，对于苏联核工程的发展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价值。通过这些情报，苏联核工程的决策领导层了解了美英等国核工程的最新进展，例如，在1945年7月2日，美国试爆原子弹的14天前，苏联情报机构就已经掌握其准确的构造和数据：原子弹重3吨，内径140厘米，核心装药为5公斤钚，其周围是铀235，外边是46厘米厚的炸药层。12ОперативныйархивСВРРоссии.Д82072，т4，л412. РябеваЛ.Д.（общ. ред.）Атомный 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I，1938－1945，книга2，329－330сс.通过这些情报，苏联核工程决策层对美英研制核武器的理论、设计方案、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的方法了如指掌，例如，苏联科学界一直对原子弹究竟是采用 “枪击式”还是 “内爆式”设计而争论，核间谍提供的情报使这一问题得以解决，1945年4月7日，库尔恰托夫在对情报进行研读后，认为 “内爆式”可以将粒子的相对速度提高到每秒10000米，进而产生巨大的压力和速度，大大优于 “枪击式”。13ОперативныйархивСВРРоссии.Д86557，т1，л162-164.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 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I，1938－1945，книга2，262с.此后，苏联以此为主要研究方向，并于1949年成功试爆了代号为РДС－1的 “内爆式”原子弹。由此可见，及时、丰富而正确的信息为苏联核工程的决策以及核武器的研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二、苏联核工程的领导决策机构

苏联核工程的领导决策核心，主要由国家最高领导人斯大林、核工程直接领导人贝利亚和具体决策部门——部长会议和特别委员会组成，其运行机制是一般事务经由特别委员会讨论并由贝利亚决策，重要事务必须上报斯大林及其领导的部长会议决策，从而形成了特别委员会→贝利亚→部长会议→斯大林的领导决策体系。

特别委员会。1945年8月20日，苏联国防委员会通过第9887сс／оп号决议，决定成立国防委员会直属的特别委员会 （СпециальныйкомитетприГОКО），负责苏联原子弹研制工作。特别委员会领导层共由9人组成，苏联元帅、人民委员会副主席兼任内务人民委员 （内务部长）贝利亚任主席，其他成员包括苏共中央书记马林科夫 （ГММаленков）、国家计划经济委员会主任沃兹涅先斯基 （НАВознесенский）、内务副人民委员扎维尼亚金 （АПЗавенягин）、弹药人民委员万尼科夫（БЛВаников）、弹药副人民委员马赫涅夫 （ВАМахнёв）、化学工业人民委员别尔乌欣（МГПервухин）、苏联著名核物理学家库尔恰托夫和卡皮查 （ПЛКапица）。特别委员会下设：科技委员会，由万尼科夫任主席，负责审议原子弹研制过程中的各种文件、报告、方案等等；部长会议第一管理总局，由万尼科夫任局长，负责原子弹研制的科研部门、生产企业、资金划拨、物资调配、警卫部队等的管理工作。特别委员会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可以调拨苏联以及东欧国家各种资源，委员会下达的指示，相关各部委和机构必须严格执行。为了保密，特别委员会只向斯大林等少数苏联最高领导负责，任何其他机构和个人未经许可均无权过问委员会和第一管理总局的内部事务。特别委员会及其下属机构均独立预算，所需经费由苏联国家银行直接划拨。14РЦХИДНИ.Ф.644.Оп.2.Д.533.Л.80-84.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1，Саров：РФЯЦВНИИЭФ，1999，11-14сс.

特别委员会主席贝利亚是这一时期苏联核工程的主要领导者。作为苏联第2号领导人，贝利亚位高权重，深得斯大林的信任。今天看来，贝利亚是个非常有争议的人物，一方面，他曾长期担任苏联内务人民委员、秘密警察首脑，是斯大林大清洗、大肃反运动的忠实执行者，血债累累，1953年斯大林去世后，贝利亚在领导人职位争夺战中失败，遭到逮捕和枪杀，此后他长期作为反面人物载入苏联史册；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雷厉风行、富有效率、决策果断的铁腕领导人，苏联核工程能够在初期阶段取得飞速发展，与他的卓越领导密不可分，1953年贝利亚失势后，大家纷纷对其进行批判和谴责，只有库尔恰托夫站出来为其说公道话： “如果没有贝利亚，我们就没有核武器”。15ВФНекрасов：НКВД-МВДиатом，102с.作为苏联核工程的首席核物理学家，库尔恰托夫的话较为客观地反映了贝利亚对于苏联核工程的重要性。

贝利亚领导的特别委员会可以决策并解决一般性问题。根据笔者统计，从1945 年8月20日成立到1949年8月29日苏联首枚原子弹试爆成功的4年时间里，特别委员会共召开86次会议，核工程的一般性问题可以在会上解决。例如，1949年6 月30日，特别委员会经过讨论并通过决议，委派万尼科夫和扎维尼亚金到第一总局第817厂视察，以确保即将进行试爆的苏联首枚原子弹零部件生产任务按时完成，文件最后由贝利亚签名并具有行政命令的效力，相关部门和个人必须无条件执行。16АПРФ.Ф.93.Д.2／49.Л.104.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 и 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1，379-380сс.而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特别委员会只能讨论并制定方案，然后提交部长会议乃至斯大林本人进行决策。

部长会议 （国防委员会）。1941年6月30日，在遭到德国入侵的第8天，苏联国防委员会成立，这是二战时期苏联最高领导机构，由斯大林担任主席。上文述及的特别委员会就是直属于国防委员会。二战结束后，国防委员会也于1945年9月4日撤销，取而代之的是部长会议。部长会议是1946至1990年苏联国家权力的最高行政机关，即中央政府，相当于我国的国务院。

苏联核工程比较重要的事务要由贝利亚领导的特别委员会提出建议或制定方案和计划，然后提交由斯大林担任主席的部长会议进行决策。其中，一般重要的事务往往集中在一起提交，统一决策。例如，1948年8月10日，贝利亚向部长会议提交了19个一般重要的问题以供审议决策，其中包括：确保原子弹试验场安装工作顺利完成的各项措施、谢苗诺夫院士科研工作情况汇报、在内务部建筑总局设立经济核算部门、扩大苏联科学院镭研究所规模并为其划拨建筑材料、为农业机械建设部100厂拨款400万卢布用以生产重水，等等。部长会议在8月15日对这19项事务统一进行讨论并做出决议。17АПРФ.Ф.93.Д.2／49.Л.104.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 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4，Саров：РФЯЦ－ВНИИЭФ，Москва：ФИЗМАТЛИТ，2002，137-140сс.

比较重要的事务往往单独提交部长会议或斯大林，以尽快做出决策。1947年，苏联开始修建核试验场以供原子弹试爆，这是非常重要的大事。9月27日，万尼科夫致信斯大林，提交正式的工程预算方案。核试验场建设预算共1亿8800万卢布，其中一期工程预算1亿4400万卢布，二期工程预算4400万卢布。一期工程主要包括试验场地、行政大楼、飞机场、仓库、码头、供水排水设施等等；二期工程包括警卫部队营房、日常生活和文化设施以及辅助性建筑等。18АПРФ.Ф.93.Д.1／47.Л.117.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 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6，Саров：РФЯЦВНИИЭФ，2006，327с.9月30日，斯大林签字同意该项目预算，责成财政部在1947年第3季度就拨付3300万卢布，命令公路交通部、电子工业部、汽车和拖拉机工业部、建材工业部、外贸部、后勤物资部以及部长会议下属的石油物资技术供应总局、煤炭物资技术供应总局、森林物资技术供应总局等部门在既定期限内向核试验场建设项目提供所需的物资。19АПРФ.Ф.93.коллекцияпостановленийираспоряженийСМСССРза1947.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6，329-330сс.重大事务单独汇报、单独审批，可以确保其高效、快速完成。

三、苏联核工程的管理、执行机构

苏联部长会议第一管理总局 （以下简称为第一总局）是特别委员会下设的机构，它既是苏联核工程各个主要企业、科研院所的管理机构，又是部长会议和特别委员会决议的具体执行部门，作用非常重要。

根据1949年9月的统计数字，第一总局旗下拥有18家大型企业、7个科研院所和实验室，共有职工230671人，其中科研人员、工程师和技术工人27596人。因此，第一总局必然拥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管理机构，其领导层共11人，包括局长万尼科夫、第一副局长别尔乌欣和扎维尼亚金等9个副局长；办事人员共1746人，包括行政管理人员346人、技术人员500人、服务人员及其他900人。20АПРФ.Ф.93.Д.1／51.Л.183.Подлинник.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 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4，701с.管理机构包括5个局、19个处、1个总会计部、1个秘书部和1个科技委员会，5个局为建筑局、地质局、矿山局、冶金局和第2局，19个处为经济处、基建处、特殊验收处、机械动力处、计划处、劳资处、科研处、技术处、后勤处、劳动保障处、交通处、密码处、干部处、学校处以及职能保密的二、三、五、六、九处。21АПРФ.Ф.93.Д.144／53.Л.1.Подлинник.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 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5，Саров：РФЯЦ－ВНИИЭФ，Москва：ФИЗМАТЛИТ，2005，788с.

第一总局旗下的企业均为苏联核工程的关键部门，其中：815厂位于克拉斯诺雅尔斯克，拥有员工6000人，817厂位于车里雅宾斯克州的克什提姆，拥有员工10118人，两厂主要生产核武器重要原材料——钚；22钚原本为提炼浓缩铀的残余物，后来科学家发现用钚制造原子弹更为轻便、威力更大，由此钚成为制造原子弹和其他核武器的重要原料。813厂位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的上涅温斯克，拥有员工6335人，816厂位于托姆斯克，两厂生产核武器另一重要原材料铀235；12厂位于莫斯科州的埃列克特拉斯塔里，拥有员工11146人，544厂位于格拉佐夫，拥有员工3846人，906厂位于第聂伯捷尔任斯克，拥有员工1290人，这3个厂主要生产金属铀并通过反应堆进行铀浓缩；48厂位于莫斯科，拥有员工2901人，主要生产科研所需的各种仪器设备； “动力”厂位于爱沙尼亚的塔林，拥有员工858人，主要负责生产仪器设备和各种零部件。除此之外，第一总局旗下还拥有苏联在德国、波兰、保加利亚和捷克斯洛伐克的铀矿开采联合企业，其中德国的 “维斯穆特”联合股份公司就拥有员工140119人；在国内还拥有开采铀矿的第6、第7联合企业以及多家铀矿石加工企业。23АПРФ.Ф.93.Д.1／51.Л.156.Подлинник.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 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4，701-710сс.

第一总局下辖，包括第11设计局、第9研究院、国立第11、12专业设计院4个科研机构。第11设计局是苏联核工程最主要的研发部门，首枚原子弹和氢弹都是在这里研制成功。该局成立于1946年4月9日，由杰尔诺夫 （ПМЗернов）担任局长，哈里顿院士 （ЮБХаритон）为科研负责人。24АПРФ.Ф.93.коллекцияпостановленийираспоряженийСМСССРза1946.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6，101с.第11设计局位于萨洛夫，共有4507人，其中科学家和技术人员848人，下设14个试验室、1个理论研究室、1个设计部、2个试验工厂——551厂和418厂和两个试验场，可以完成核武器从设计到零部件生产等一系列工作。25АПРФ.Ф.93.Д.125／48.Л.146-155.РябеваЛ.Д. 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 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6，458-459сс.第9研究院下辖 “А”、 “Г”两个研究所和 “Б”、“В”两个实验室，26А、Б、В、Г为俄语33个字母的前4个，相当于英语的A、B、C、D。集中了二战后苏联从德国苏占区征召来的科学家，进行铀同位素分离、重水生产工艺、质谱仪设计以及放射线防护等方面的研究，该院共有1811人，其中德国科学家324人。国立第11设计院位于列宁格勒，共有1381人，其中科研人员和技术人员900人，主要从事钚的生产工艺的研究设计。第12设计院位于莫斯科，共有864人，其中科研技术人员552人，主要为开采和加工铀矿石的企业提供设计服务。27АПРФ.Ф.93.Д.1／51.Л.156.Подлинник.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 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4，707-710сс.由此可见，第一总局是一个集科研、生产、建设于一身大型托拉斯，也正是集多种功能于一体的特点确保了其对上级部门下达指示的有效执行。

随着苏联核工程的发展，第一总局规模庞大、机构臃肿的缺点日益明显。因此，1949年12月27日，苏联部长会议决定将第一总局中开采、加工铀矿石的企业和相关部门独立出来，组成苏联部长会议第二管理总局 （以下简称第二总局）。第二总局旗下的企业包括第6、7联合企业、906厂、48厂、第8矿务局、北方矿务局、叶尔马科夫矿务局以及苏联在德国、波兰、保加利亚和捷克斯洛伐克的联合采矿企业。第二总局由安特罗波夫 （ПЯАнтропов）任局长，尼丰托夫 （БИНифонтов）任第一副局长，卡尔波夫 （НБКарпов）等5人任副局长，各自有分管的工作。管理机构包括1局、10处和3个独立部门：1局为采矿企业局，10处为地质处、计划处、干部处、警卫保密处、运输供应处、基建处、经济处、财务处、技术处和国外企业处，3个独立部门为会计部、采矿技术监察部和总局秘书部。28АПРФ.Ф.93.коллекцияпостановленийираспоряженийСМСССРза1949.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4，388-390сс.精简后的第一总局拥有大型企业和工厂11个，总人数达到63280人。29АПРФ.Ф.93.Д.1／51.Л.5-6..Подлинник.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5，642-643сс.两个总局职能明确，第二总局负责国内外的铀矿开采和加工，为第一总局提供原材料；而第一总局负责原子弹、氢弹等核武器的研制、试验和生产。

1953年6月26日，苏联最高苏维埃做出决定，成立中型机械部，全权负责核武器、导弹以及相关设备的研发和生产工作。中型机械部由马雷舍夫（ВАМалышев）担任部长，万尼科夫和赫鲁尼切夫 （МВХруничев）担任第一副部长，其管理机构包括矿山设备、冶金、化工设备等8个总局，交通运输、科技信息、计划经济、基建、设备、技术、干部管理等13个局，特种服务、警卫保密等4个处，2个科技委员会以及财会中心、秘书部等其他部门。30АПРФ.Ф.93.коллекцияпостановленийираспоряженийСМСССРза1953.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5，565-566сс.中型机械部将苏联整个核工程的所有企业和部门整合在一起，成为此后苏联核工程的管理和执行机构。

四、评价与启示

苏联能够在短短4年时间完成原子弹的研制，继而研制成功氢弹并得以与美国展开核竞赛，与其拥有一个较为成功的核工程领导决策管理机构密不可分。苏联核工程的决策管理体制，基本上就是苏联政治经济体制的缩影，高效却又存在严重弊端。

第一，苏联核工程的决策核心具有较高权威，分工明确，但却体制僵化，缺乏民主机制。有效率的决策管理机构必须有一个具有高度权威的核心，以做到令行禁止。苏联核工程的决策核心由特别委员会和部长会议组成，特别委员会主要管理核工程内部的一般性事务，而部长会议则负责核工程的重大事务，两个机构均具有相当高的权威，其做出的决议和政策相关各部委、各部门必须严格执行，下达的任务必须在规定期限内完成。例如，苏联核工程启动后不久就开始了核试验场的建设，1946年4月13日，特别委员会责成万尼科夫拿出具体的建设方案。31АПРФ.Ф.93.Д.2／46.Л.69-76.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 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6，Саров：РФЯЦВНИИЭФ，2006，103с.同年11月11日，核试验场建设方案提交给特别委员会。因事情重大且涉及多个部委，故而3天后将这一问题提交苏联部长会议进行审议。部长会议责成第一总局负责核试验场的设计和建设工作，苏联武装力量部、电气工业部、外贸部等部委必须全力配合第一总局的工作，按期完成任务。32АПРФ.Ф.93.коллекцияпостановленийираспоряженийСМ СССРза1946.РябеваЛ.Д.（общ.ред.）АтомныйпроектСССР，Документыиматериалы，ТⅡ，1945－1954，книга6，198-199сс.整个工程从1947年秋季开始，至1949年8月结束。苏联核工程的高效率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机构的缺点在于缺乏民主，体制僵化。苏联核工程的决策往往由斯大林、贝利亚等少数苏联国家领导人做出，其他部门和个人往往只是执行者，因而缺乏民主机制。同时，这一体制较为僵化，存在事无巨细处处干涉、管的过多、管的过死等问题。苏联核工程的决策核心为部长会议和特别委员会，但特别委员会的权力有限，多数事务，大到817厂核反应堆建设、小到莫斯科大学计算机培训班教室的安排都要呈报给部长会议讨论并决策。结果，苏联核工程的最高决策机构是这一工程体制外的部长会议，而核工程的领导机构特别委员会和第一总局都成为部长会议决议的执行机构，这不仅降低了决策的效率，而且导致苏联核工程管理决策体制的僵化。

第二，苏联核工程的信息机构高效，但信息传输渠道不够通畅。高效的决策管理机制势必有一个高效的信息搜集和传播机制。苏联核工程的信息搜集起初由苏联两大情报部门国安委和格鲁乌负责，后专门由国安委 “C”处负责，这样提高了情报搜集的效率。 “C”处通过苏联在西方发达的情报网，获取了大量关于英美等国核武器研制的重要情报。这些情报经过翻译整理后，多数交由苏联科学家来研读，后者及时反馈，将评估报告提交最高领导层。这样，一个高效的信息搜集、整理、评估、反馈的机制就建立起来了。通过信息机构，苏联领导人和科研机构能够及时了解英美等国原子弹研制的最新进展、疑难问题、解决方案等等，有效推动了苏联核工程尤其是原子弹研发的进程。苏联核工程的信息搜集机构虽然高效专业，但却归属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领导，不仅独立于核工程以外，而且具有较高的保密性质，这导致信息传输渠道不够通畅。

第三，苏联核工程的执行机构实施得力，但却过于庞大。第一总局以及后来成立的第二总局是苏联核工程的管理执行机构，全权负责管理核工程下属的各个企业和科研机构。第一总局领导人万尼科夫长期担任领导苏联军队武器的研发和装备工作，懂业务，会管理；第一总局拥有较高权威和充足的经费；一批相关的科研机构也被纳入这一管理执行体系，使科研和生产有机结合，这些都确保第一总局在执行上级指示的时候十分得力。但是，第一总局承担了过多的职能，机构不断膨胀，人员最多时达到23万人，存在机构臃肿、部门重叠等问题。因此，1949年部长会议决议将第一总局的采矿和加工部门独立出来成立第二总局，但此后又出现了合作障碍、运行不畅等问题，遂又于1953年将两局合并，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苏联核工程的执行效率。

研究和反思苏联核工程的决策管理体系，我们可以得到一些有益的启示。

首先，重大事务的决策核心必须拥有高度权威。重大事务决策一般涉及国家安全和国计民生，应该由拥有高度权威的领导人负责，这样才能使各部门有效协调，通力合作，确保相关的决议和政策得到有效的贯彻和实施。

其次，重大事务决策应设立专属的、高效的情报信息搜集处理机构。苏联核工程的信息搜集部门虽然专业而高效，但却独立于核工程体系之外，这给信息情报的传输交流带来一定困难。因此，重大事务决策管理机构应该设立专属、专业、高效的情报信息搜集和处理部门，并尽力保证信息的传输和反馈渠道畅通。

第三，重大事务决策必须设立实施得力、规模适当的执行部门。决策只有得到有效的执行才能发挥作用，因此，一个高效而精简的执行部门非常重要。决策核心应当赋予执行部门相当的权力，以确保决策能够得以执行；同时，又应注意避免执行部门过于庞大而影响执行的效率。

总体来说，在核工程的初级阶段，苏联发挥其行政和经济体制的特点，在短时间内建立了由决策核心、信息情报搜集机构和执行部门组成的核工程决策管理体系，完成了原子弹和氢弹的研制与试验等工作，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其所体现出的高效率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这一体制与苏联的政治经济体制一样，缺乏民主，僵化刻板，不利于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这一问题在苏联时代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Adm inistration and Policy M aking System of the Soviet Nuclear Project1945～1955

Zhang Zeyu
（Schoolof Politics and Adm inistration,South China Norm al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0）

TheAdm inistration and Policy Making System of the SovietNuclearProject has exerted great influence during the early phase of the Project from 1945 to 1955.The System consists of three parts:the information branch comprising Comm ittee of National Security and the Information Bureau of the Staff of the Red Army,w ith responsibility of collecting information about the research and construction of Western countries'nuclear weapons and their analysis and evaluation by Soviet scientists;the policy making center comprising the Soviet M inisters'comm ittee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Stalin and a special comm ittee,w ith responsibility of exam ination and decisionmaking of the Project's day to day business;and the executive branch comprising the First Adm inistrative Bureau under the M inisters'Comm ittee,w ith responsibility ofmanagingmany enterprises and research institutionsworking for the Project and carrying out the decisions and instructions of the M inisters'Comm ittee and the Special Comm ittee.The System itself is an embodimentof the Soviet Union's econom ic－political system.Being efficient,the System is capable of motivating the Soviet Nuclear Project to advance at a very high speed,while at the same time itsuffers from suchweaknessesasbeing rigid and undemocratic.

policymaking;adm inistration;the SovietUnion;nuclearproject

张泽宇，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历史学博士。 （510630）

E956

A

1674－9065（2014）01－0037－11

2013－05－31］

［责任编辑：孙湘瑞］

本文是教育部2011年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课题 “苏联核武器研制及其影响”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11YJC77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