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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主儿

2014-01-11希图全景视拓

读者(乡土人文版) 2014年9期
关键词:大饭店八宝锅巴

文/林 希图/全景视拓

吃主儿

文/林 希图/全景视拓

吃主儿不同于美食家,美食家对于烹调有专业的鉴赏能力,吃主儿就是“嘴刁”。美食家品位高,对于燕窝鱼翅能说出道道来,吃主儿不论及燕窝鱼翅,只在锅巴菜、煎饼馃子上说三道四,进了大饭店,吃主儿就傻了,也“刁”不起来了。做生意的小贩说“吃主儿”,只是一种恭维,不伤和气,不抬杠。小时候上学,每天早晨都要去豆腐房吃早点,有时提高水准,来碗锅巴菜,或者买套煎饼馃子。早点铺里、煎饼馃子摊前,常常会遇到挑剔的吃主儿,他们和小贩都很熟悉,不叫姓名,直接叫绰号。“老六,今天锅巴白面多了。”表示用料不地道了。锅巴菜的锅巴应该以绿豆面为主,配料有一定比例,小贩想降低成本,多放白面,味道就不对了。煎饼馃子,也能挑出“刺”来:“老四,今天煎饼摊得不是一般厚。”小贩连连点头称是,保证明天一定精心制作。其实,煎饼的薄厚不匀,对口感并没有太大影响,但遇见吃主儿挑剔,小贩就得接受批评,明天他再来时,好好摊一张厚薄均匀的煎饼。

正餐,吃主儿不去“登瀛楼”“惠罗春”,就去小饭铺,最得意要一份“爆三样”。爆三样上来,才下筷子,毛病就挑出来了—腰花老了、肉片不嫩了、口味酸了,反正就是不可口。饭铺掌柜立即过来侍候,怎么说都好,反正不会给他再换一盘,好歹哄着吃了,结账时一分钱不少要。吃主儿也不纠缠,显摆的是个“口儿高”,表示咱爷们儿吃过见过。

我遇见过一位吃主儿,

真让饭铺掌柜头疼了。那一次,在北门外的耳朵眼炸糕铺。那时候耳朵眼炸糕铺楼上还有座位,炸糕上来,有位吃主儿吃过炸糕,又要了一碗杏仁茶。杏仁茶送上来,吃主儿“翻”了:“不对,我要的是杏仁茶,你怎么送上来八宝面?”服务员解释:“今天没有杏仁茶,只能用八宝面代替。”“不行,八宝面不合胃口,我要的就是杏仁茶。”“给您退钱行不行?”“不行,我今天就是为杏仁茶来的。”大闹一场。最后,一位老人出来劝解:“这位吃主儿,您还记得‘三年灾荒’吗?”吃主儿不说话了,付了钱,乖乖地下楼走了。吃主儿难侍候,其实就是“遮理”,也没多少钱,也不进大饭店,就在小饭铺挑“刺”,不闹一场事,这顿饭就吃不舒服。

还有一种吃主儿,不闹事,就是闷头吃。一次在早点铺,一位吃主儿冲着坐在旁边的人说:“瞧见了吗?一套煎饼馃子,俩鸡蛋,俩馃篦儿,一小碗豆腐脑,最后一小碗豆浆,冲个蛋花儿—吃主儿!”很是得意,表示他会吃。其实没花多少钱,那还是低物价时期,加在一起,一元钱。

旧时的饭馆侍候吃主儿有一套办法,绝对不让吃主儿挑出“刺”来。红烧鱼,当场提一条活鱼请吃主儿过眼,吃主儿点头了,当场摔死。回到厨房,剥鳞、油炸,出锅后,厨师一手托着刚出油锅的鱼,一手端着炒勺跑上楼,把鱼放在桌上,炒勺提起,挂汁倒在盘里,听的是一声“刺啦”。吃主儿再遮理,也没话说了。

美食家,也谦称自己是吃主儿,恭维他是美食家,他说:“不敢。”其实口味极高,挑得很是地方。过去天津有一位美食家,一言九鼎,大饭店总请他去品尝菜肴,只是这位老先生执拗,不会顺情说话。厨师精心烧好菜肴,请他品尝。他一下筷子就喊:“这叫嘛呀?就这玩意儿还上桌!”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一次和这位老先生同桌,老先生对我说:“知道四喜丸子吗?怎么就叫四喜丸子?厨师双手团一个肉丸,左手右手,要倒一百下。倒一百下和倒九十下,味道就是不一样。”你就是一下也不倒,我也品不出味儿来。真正的吃主儿,就是这么高的品位。

(梦 玉摘自天津人民出版社《你不知道的旧社会》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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