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网络在亚文化传播中的“逆向次生”
2014-01-10姜申
姜申
摘要:“次生”文化经常与主流文化相对应,既关联又批判地继承着主导文化的某种精神特质。例如本文所涉及的,有关数字化社交网络日渐兴勃的主导趋向及其所导致的诸多负面效应之间的对应与权衡。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社交网络正向多功能的社交、资讯、娱乐以及互动的方向延展开来。然而,新媒体传播的智能化、便携化使社交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在生活中无孔不入。过分地信息渗透不仅侵蚀着人际联系的私密性,更导致情感的隔膜。为了社交而疲于应付的人们开始逐渐反思,并以实际行动在今天这个信息过载的媒介时代中上演着社交网络的亚文化“逆向次生”。
关键词:社交网络;逆向次生;反社交;Rando;Path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4)01-0137-02
一、社交网络的隔膜
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媒介形态历经二十年的发展,已显露出三个阶段:一是门户网站时代;二是搜索引擎时代;三是社交媒体时代。亦即——由广播式的全民综合资讯供给,向个性化信息索取,再向构建小范围社会化信息群落的趋向发展。最新的社会化媒体时代,已从先前的社交网络(SNS)时期逐步发展到今天微博和微信的如日中天。社交媒体成长的关键在于人际关系中的“社交粘性”以及它所提供的社会化、生活化服务与用户之间的“亲和粘性”。而随着无线网络和移动网络的大规模、商用化普及,社交网络会向多功能的社交、资讯、娱乐以及互动平台的方向延展、深化。然而,手机等网络终端设备的智能化、便携化也使得“社交”在人们的生活中无孔不入,全方位的渗透——使技术虽然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却莫名地制造出情感的隔膜。人们不再向传统生活那样,为了生存与生产而进行社会交往;而是为了社交而社交。后者导致某种人际疲劳,即:社交压力的反弹。新媒体带给人们的种种快感——那些无时无刻在网络社交范畴里分享自己衣食住行的习惯,已逐渐成为见多不怪的无聊话题。社交信息日趋嘈杂、琐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了社交而“疲于奔命”并开始反思网络社交的必然性。这虽不是主流文化中的主导趋向,却俨然成为亚文化传播中的逆向次生。
二、“次生”的亚文化
亚文化(subculture)也称副文化,意为某种文化群体所属的次级群体成员所共同享有的独特价值观、信念、习惯及生活方式[1]。在主流文化或综合文化的背景下,常指那些与主导文化形态相对应的非主流或局部的文化现象与价值判断取向。一种亚文化不仅包含着与主流文化相关、相悖、或相通的价值研判准则,同时也意味着亚文化经常具有自己执着而独特的关注、思考和切入角度,而这些价值观的存在平衡着主流意识在文化中的“独霸”和“极性”,经常在种族、性别及社会各阶层之间起到“对称弥合”的效果。而“次生”一词是相对于“原生”而言的,指在原生基础上交替、重叠、演化、派生而来的“二次”间接生成。“次生”文化经常与主流文化相对应,既关联又批判地继承着主导文化的某种精神特质。例如本文所涉及的,有关数字化社交网络日渐兴勃的主导趋向及其所导致的诸多负面效应之间的对应与权衡。这其中既有对新媒体数字化时代的投怀送抱——即对主流趋向的默许;同时也在这默认与默念之中擦出火花、派生出另类的取向。故此,“次生”即使是“逆向”的,也绝不是站在极性的一端与主流相抗衡之物。与此相反,它只站在主导趋向的立场上进行文化反思和修正。经常地,它可能首先流行于青年群落的亚文化之中。
三、 反社交——亚文化群落的困惑与反思
来自美国的一项调查显示,北美的青年一代正日益被繁杂的社交网络所困扰。他们每天要维护——如Facebook、Twitter、Blogger、Linked-in、Flickr、Groupon、Yelp等众多的社会化媒体终端,重复的社交生活已使人感到“负担”甚至产生厌烦的情绪[2]。另一方面,“数字生活”在提供前所未有的信息化体验的同时,也打破了时间在自然流淌中对每个人的社交群落的更新与汰变。随着时间的更迭,人际关系的远近、亲疏呈现出自然的联系,不断有人走进你的生活,而其他的一些则渐趋淡褪。不过,今天的数字化媒介却将人们带入一个没有遗忘的时代。记忆与遗忘在传统时间中的平衡已被大数据时代的纯空间化所改变,昨天的数据在明天乃至明年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和损耗。这便是信息爆炸的一个症候,永不褪色的社交数据改变了人类原有的人际联系。社交网络经常会提醒人们一些有关他们原本已自然忘记的人和事。一些社交应用会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盗用其名义向潜在联系人发出“加好友”的邀请,无论这个人是否已经与主人疏远、过世、甚至是曾经的宿敌。社交的空间一体化,抹杀了时间的距离,缺乏“过去”和“死亡”的概念,从不过问人与人之间的远近;即便事主愿意息事宁人,无损化的数字载体及其记忆也会顽固地与现实的人际关系进行对抗。总之,在没有遗忘的虚拟社交世界里,过往的伤逝和隐私将越来越难被埋葬。从微博、微信到朋友圈,为了彪炳自身的社交存在感,人们不遗余力地经营着自己在虚拟中的化身。除了浪费时间、耗费精力,其他一无所获。
于是,亚文化中面对社会化媒体时代便衍生出某种逆向次生的“反社交”倾向。它与时下网络社交模式——扩展朋友圈、提升粉丝数量、活跃评论与互动等的主流相反,限制评论、禁止点“赞”、严格控制好友数量、甚至禁止好友间的信息内容分享,提倡原创的生活流露和真情实感……其目的是要在实际的应用实践中打破社交网络中过度的人际及生活粘性,使人摆脱数字技术的虚拟束缚,提倡回归到正常的社会自然交往之中。
以英国一家移动应用商开发的“反社交”手机应用为例:“数十万欧洲用户,眼下正拿着手机通过这个程序随手拍随手发照片,并等待随机‘飘来的照片,却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谁拍的照片,甚至也看不懂照片拍的是什么。[2]”这款名为Rando的“照片分享”应用程序没有朋友圈、不能转发或评论、不能点“赞”、不能关注他人也不能被关注;它全部的功能就只是拍摄并发出一张照片并在几十秒后换取系统自动发来的另一张照片(只将照片拍摄的地理位置告知接收者),而唯一的选项就是保存或删除照片。理论上讲,这款程序完全缺乏应用推广的前景,无论从技术层面还是商业价值来看,Rando都几乎没有成功的潜质;甚至会让习惯了期待每天粉丝多一点、评论和转发更活跃的人們作呕。然而正是这样一款几乎丧失了交互操作与社交乐趣的简单应用却在发布后短短几个月内风靡欧洲,被下载数十万次、上线分享照片近千万张,每日平均的照片上载量达20万,一跃成为视觉潮人的新宠。这种漫无目的、像漂流瓶一样的“交往”极富想象力,会给人某种毫无边际的期待和惊喜。Rando的成功证明:以“削减言论发布范围”、“限定收听范畴”、“减少粉丝数”及“弱化互动”等特征为卖点的“反社交”应用正受到人们的关注、悄然兴起。
当然,这类以照片分享、“漂流”为基础的逆向次生,只能看作是一场针对社交粘性的“反向”行为秀或实验作品。它并非真正具有社交的功能与价值,也无益于校正人际关系的脉络,并使其回到社会自然交往的归途。真正将虚拟世界的人们拉回到传统社交语境的,是一款叫Path的应用程序,是将社交“私密化”的有效尝试。该软件的设计理念是希望提供给用户一款只在密友间进行图像、心情与信息分享的手机应用,用户无法在其中搜索到海量的好友,只能通过手机或Facebook上的联系人进行挑选,而且好友数量也被极度限制[3]。所谓“私密”,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反对炫耀粉丝数量的微博广播模式,将人际关系的注意力由普众、泛化的“虚焦”变为真真切切的“实焦”——即人际联系的真情实感。因此,Path首先节制了好友数目的上限,每位用户最多只能接纳50位朋友。牛津大学教授罗宾·丹巴(Robin Dunbar)的研究表明,在同一段时期内人们能够维系的社会关系最大值为150人[4],于是Path在广告语中写道:“因为你的私人网络朋友仅限于你的50个最亲密的、你可以信任的朋友和家人,你就可以在任何时刻安心地贴出照片,无论其内容有多私密。在Path上,你可以做你自己。[5]”换句话说,Path所追求的是为用户营造某种可以与现实的人际范畴相对等的平行空间,而非对着喇叭向全世界隔空喊话的自我信息“暴露秀”。
由此,社交网络的逆向次生油然而生,这是与今日信息过载的媒介时代背道而驰,却又对称存在的一股真切的亚文化潮流。它敏锐地洞察着大众面对虚拟社交时的疲惫与憔悴,逆流而上、返璞归真,努力为新媒体时代的人际交往做着减法运动。
参考文献:
[1] (美)迪克·赫伯迪格著.胡疆锋,陆道夫译.亚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 戚佩佩,王磊.反社交应用何以走红[N].文汇报,2013-06-29.
[3] 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555244.htm.
[4] Robin Dunbar, How Many Friends Does One Person Need? Dunbars Number and Other Evolutionary Quirk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ISBN 978-0674057166.
[5] 李艷程.“私人社交网络Path”[OL].人民网研究院,2012-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