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的现状及其未来

郑永年

在其他社会，“贵族”不仅指经济因素，也是教育和文化因素，就是说，用来衡量“贵族”的是综合因素。在中国，社会等级是用拥有财富的多少来衡量的，简单地说，“贵族”就是有钱有势者。今天的中国，权贵阶层与平民阶层之间已经充满矛盾和敌意。

无论从国际经验还是历史传统来看，今日的中国“贵族”阶层，似乎处于一个非正常时期，他们的前途具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甚至充满危险。

首先，中国的“贵族”只是经济和权力意义上，重在“贵”字，而“贵”则仅是经济货币意义上的。到现在为止，人们还没有发现中国的“贵族”包含任何可以称为“贵族精神”的东西，例如有社会关怀心和同情心、能够吃苦、有进步思想等。相反，无论在权力的获得还是财富的获得上，“贵族”欠缺道德，权力和财富本身成为最终目标。

第二，中国的“贵族”没有能力，在其拥有的权力、能力和责任之间高度不对称。中国的“贵族学校”到处都是，条件优越是其主要特征。家长把子女送到“贵族学校”，主要是不让他们吃苦。可以说，“贵族学校”就是要把自己和社会上一般的学校区别开来，和现实社会隔离开。在这种情况下，“贵族学校”的学生根本不了解真实的社会。故而，无论进入本地大学还是到国外留学，他们都面临如何融入现实社会的困境。

第三，中国出现了相当普遍的“任人唯亲”现象。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国有企业、事业单位，用人制度多多少少受到权力网络的影响。那些身处权力网络内部的人的子女，远较那些身处权力网络之外的人的子女拥有更大的机会。特权阶层（贵族阶层）开始封闭化、城堡化，自己进入了权力的城堡，就把城门关起来，不让其他人进入了。

第四，更为重要的是中国面临着一个大众民主化的时代。任何形式的贵族政治，在中国老百姓的眼中都不具有合法性。今天社会上普遍存在的“仇官”现象并不难理解。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贵族能够修城墙，但城墙修得多厚也会无济于事。如果老百姓被关在城门外，“围城”只是迟早的事。

中国的“贵族”向何处去？改革特权政治是唯一出路。改革特权政治就是政治的民主化、平民化，之后仍然会有贵族，但那时的贵族是平民化基础上的新型贵族：一个开放的社会，任何社会成员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贵族。如果没有这种变革，贵族和平民之间还会处于长期的对立状态。

（摘自《台港澳报刊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