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 的诗
2014-01-10中海
珍 珠
静坐岸边,水下的世界密不透风
你在里面边发光边幻想——
一身宝气,从河中走上来的人
提着壳,与世界共享它的弧度
你想起,少女时的一个梦
浮游生物一个懒腰
她那古典的脖子
明亮的身外之物
一只沉箱,作为一条鱼的产房
你果然肩负美貌,煽动身体
在失火的歌唱者边,险些被劫
围观者有前朝遗风
这描述总是有致命的漏洞
但你自身的嗜好,是藏品
是时间的肌肤,是不朽的
拯救或疗伤
玉 石
不远万里,看看你的近亲们
珍珠还活着。那暴露的蟒带
有种,有水,有密谋的心理暗示
耳边的清脆之声,来自指间
强光下的缘分,我们突然的电磁
那烟,掐不灭
提到山里老家,仿佛戴着光边的白云
下江南,一场玉人秀
都要佩戴一座大山的灵魂
去过亿万年前的人,是神仙
时间这颗微尘,轻轻一弹
石头命里,你说:瑕疵未必
一个人的硬伤
水生物
空气的另一种形态,它的影子
也有爬行动物横行,慌乱的秩序
钓手的问题是:晨色或者暮色
对我而言,残荷所带走的一切
在秋风的地道口,深陷泥淖
有一天你看见柳叶间,上帝的头垂着
不谙水性的落叶,卷走空白
像我们的新家,里面有古老的鳞片
我原有的生活是磨刀,断水
在床沿的悬崖边,石头凹陷
慢慢将时光淹没,命运冲动着
挖洞,打通与另一条河流的通道
你取出镜子,浊水如酒——
与自己对饮,你是我永恒的菜肴
迷离时分
祖先递过来健全的四肢
并安上苦难的身躯
与水邻
静待家中,我总是猫眼看世界
这坏习惯让世界变小
邻居打水回来,掏出钥匙的瞬间
一阵风,把那人吹走
从窗户看,每晚的集体舞者
集体怀旧。音响有滴水声
指挥棒是广场上空的音乐喷泉
整个夏天我都在冲浪,手提裤子
请问哪条鱼不是水货?
预先想好的洄游之人,是爱人
是记忆再三提醒的回光之物
结果是我一念之间的虚妄
那软绵绵的居室
充满水汽的虚无之人,在邻家眼里
时常忘记锁门的我
时常打开他家的门
从水里冒出来的气泡
其额头有一缕凉爽的风
水 乡
水乡的印象:如画,像淡墨洇开
描者寥寥数笔。沉溺其中
去外婆家的路上,岸与鞋都踩着
蜻蜓般的平衡木
我俯下身,看见河蚌们在撤退
沿真理的方向,水的嘴噘着
逝去的雨都还活在水里
隔岸,隔夜,一座桥
有牡丹亭为之风流
我起身,眼前新篁空灵
故乡的旧事物醒来
无心柳忆起老杨树
水性或者杨花
归 隐
湖边这些木房子,是白鹭的新家
天然居,仿真居,往事居,自绝居
在这些名字的记忆里,曾居住着浮生
在浮生的记忆里,曾记忆过你
飞翔的我们像飘零
一阵风吹走遇见
那个插白羽毛的夜晚,野百合未开
而凌霄花爬上来敲击窗户
但我忘记了,高高屋檐下
往昔,有词语飞过
好像年轻的自己,依然爱着
大地的朽木
隐居的火焰,将换一种方式
变成灰烬
吴 语
为了对水敬意,我必须与故乡
的柔软,她的语境,保持一致
对母亲的用词是谨慎的
比如红菱对于泥土
时光的沉积物
你彻底瓦解了对方
也让我必须松开自己的后舌
母亲唠叨着即将生锈的鼻音
她痴迷的平庸是拯救
甚至痴迷于拯救
你要想与水有关的物种
就像乳汁。练习土生土长的方言
但它们很快被忽略
柔和的攻击方式
一颗橡皮子弹击中
软绵绵的你
给水一艘船
给水一艘船便是同里
阿婆摇橹,石拱桥读着亘古未变的书
旅行者穿过古籍,金发女人低头
让给桥洞,千年的石缝间
写着潦草的前朝往事
后花园有缓慢的秘密,船靠岸
美人上阁楼,从小窗格看旧事
回到石板路与紫藤架
过客们都歇着,那人举着状元蹄
仿佛即日进京赶考
西栅是个岛
水构成了一切的可能
京杭大运河,船坞,栈道,古典门楣
名人居突然提到你的名字
这些慢生活共同受困于水
与你同行,虚掩的木门符合朴素情节
小桥在拐角让出你那宽泛的广角
印花布飘摇在另一个朝代
高高的木架之上,蓝色的风挂着
当年的天空是枚巨大的印章
乌镇像一只鸟儿歇着
不说天空的蓝,不说青石板的湿
不说上岸的船,不说下水的鱼
不说手挽手的情侣,不说你的孤寂
也不说我酒后的狂乱
不说门坎上坐着,我的病根
沙溪老街
沙溪老街从不设防
前朝的门开着
北面的老房子在退缩。时光底部
黑色戗角说着方言
古典的雨水尚在墙上
我抬起头,瓦楞草以传统方式
坠落。一地历史遗迹
老阿婆闭口不谈她的身世
有人有意隐藏过去
就像沉默的石板
其缝隙漏下些许阳光
前朝的、当下的,只有阴影知道
我转身,看见年糕的手艺还活着
过一会儿,我将换一家铺子
挪出一座空城与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