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埃丝的木马
2013-12-30琼·艾肯
琼·艾肯
从前,有一个名叫埃丝的小女孩,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跟一个叫米钦的女人结了婚。后来,父亲去世,小埃丝便跟着继母生活。
米钦夫人很富有。她在郊外有一座很大的住宅,还喜欢创立各种机构,组织各种活动。所以,她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即使在家里,她的时间也都用于接待来访的客人。
“你的小女儿怎么样啦?”客人们有时会这样问米钦夫人,“她是待在家里呢,还是在寄宿学校上学?”
“啊,她待在家里,”米钦夫人回答,“你们知道,埃丝有自己的游戏室,这样我们可以互不干扰。我不愿意大人总去管孩子的事,你们说呢?”
米钦夫人舍不得花钱送小埃丝去读书,她的钱都用在创立机构或组织社会活动上了。每当她创立的机构举行开幕式时,她总要带小埃丝去参加。在这种场合,她总是给小埃丝穿上一身漂亮的白色薄纱童装。可平时在家里,小埃丝只能穿她那身又破旧又短小的棕色裙子和一双破了的运动鞋。她让小埃丝自己在厨房里吃饭,吃的都是些粗糙的食物。
然而,最使小埃丝忧郁的还是她整天无事可做。米钦夫人所说的游戏室是一间宽大的一楼房间,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把椅子也没有,更不用说其他东西了。小埃丝没有玩具。有一次,来她家修剪树木的斯耐先生送给她一截麻绳,她就用来跳绳取暖。她没有书可读,而且也不敢到米钦夫人的房间里去。除了黄昏时偶尔出来散步以外,她也很少到院子外面去。
有一次,米钦夫人要举办一次旧杂货义卖活动。临走时她告诉女仆给小埃丝穿上那身白色薄纱衣裙,并把她带到义卖大厅去。嘱咐完后,米钦夫人便匆匆走了。
“真不巧,”女仆说,“你的薄纱裙子送去洗染店还没取回来,我该怎么办呢?”
“我就这样去吧,不用换衣服了。”小埃丝说。她很喜欢参加典礼活动,因为这至少意味着改换一下环境,不在那间黑屋里闲得难受了。
于是,女仆没给小埃丝换衣服就带她到义卖大厅去了。米钦夫人发现小埃丝穿着那身寒酸的衣服去见她时,惊愕地叫出声来:“我不能让你以这身打扮出来见人!你马上给我回家去!”说完,米钦夫人便匆匆离开了小埃丝,生怕让人知道这个衣着破烂的孩子是她的女儿。
这时,女仆被货摊上一个小玩意儿吸引住了。于是她把小埃丝领到一个墙角,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
小埃丝默不作声地站在墙角处向四周观望。一位老勋爵正朝典礼台走去。他发现了小埃丝,便停下脚步,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说:“拿着吧,我可怜的孩子。去买一个漂亮的玩具。”
小埃丝惊讶地望着老人的背影,又低头瞧着手中的硬币。她手里从没有拿过一分钱。于是,她来到一个玩具柜台前。玩具!她从没玩过玩具,柜台里的布娃娃、七巧板、小发动机等等把小埃丝迷住了。在柜台的尽头,她发现了一只木马——灰暗的皮色,身上已有磨破的地方和被风吹雨淋过的痕迹。它的耳朵耷拉着,尾毛纷乱成一团。两根摇摆弯杆的外侧印着“王子”的字样。木马尾巴上的价格牌上面写着“售价一先令”。
小埃丝举起手中的一先令硬币,怯生生地对女服务员说:“我想买这只摇木马。”那服务员看了一眼小埃丝:“你怎样把它弄回家去呢?”
“我不知道。”小埃丝回答。
正当小埃丝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斯耐先生。
“你买下了这只摇木马?”斯耐先生问,“嘿,我用大车给你拉回去吧,我是到这里给典礼台送花的。”
“太好了,谢谢您,斯耐先生!”小埃丝高兴地回答。
斯耐先生把摇木马扛在肩上,又对小埃丝点点头,说:“我很可能比你先到你家,我把它藏在你家院子里的灌木丛里吧。”
于是,小埃丝便转身去找女仆,女仆已经买好她喜欢的东西,两个人便乘公共汽车回家了。
暮色降临了。趁着院子里无人,小埃丝从屋后的台阶上溜下去,从矮树丛里找出木马,半拖半搬地弄到自己的游戏室。她把摇木马放在屋子的正中央,在它的身边坐下来。这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因为自从小埃丝记事以来,她从来没有过伙伴,也没有玩具,可现在,游戏室里忽然来了一个朋友。她相信自己有了伙伴和朋友。她把一只胳膊搭在木马那光滑而又冰冷的脖子上,木马缓慢地摇摆起来,它的鼻子不时地触在小埃丝的头顶上。
“王子。”小埃丝轻声地呼唤着木马,很希望木马能够跟她说说话。“王子”没有应声,只是不停地摆动着身子。小埃丝找来梳子,把木马的鬃毛和尾毛梳理好。她陪木马坐着,直到该睡觉了才离开游戏室。
小埃丝回到自己睡觉的小屋时,忽然想起,木马会不会觉得冷呢?
小埃丝的床上有两条毯子,她拿了一条毯子溜回游戏室,把毯子盖在木马身上。回卧室以后,小埃丝便躺下来睡觉,可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她身上只盖着一条毯子,冷得不行。同时,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的木马,它会不会感到孤单?会不会想家?所以,过了不大一会儿,小埃丝又拿着另一条毯子蹑手蹑脚回到游戏室。她在地板上为自己和木马铺了一个睡床,把身子蜷缩在木马脚下两根摇摆弯杆的中间睡下。这样,她夜里需要找伙伴时,只要伸手拉一下马缰绳,让木马那冰凉但却十分友好的鼻子触一下自己的脸蛋就行了。
现在,小埃丝不再感到孤独了。可她从没骑到木马的身上去过,因为她认为那样做对于一位朋友来说,简直是无礼的举动。小埃丝总是不停地对木马讲话,木马则聪明地点点头,表示回答。每天夜里,她都抱着两条毯子悄悄地下楼,蜷在木马的两只脚中间睡觉。
一天,米钦夫人决定在自己家里为烟囱清洁工的妻子们举行一次惠斯特牌比赛。她选择了小埃丝的游戏室作为比赛厅,于是便来这里“视察”。进门一看,小埃丝正在做她每周一次的清洁工作。
“好,好,不错!”米钦夫人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却盯上了屋子中间的木马,“这是什么?木马?”
小埃丝立在一边,没敢吭声。
“你都这么大了,还玩这种玩具,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最好还是把它送给穷孩子们玩吧。明天早上我就让大车把它带走。不过,你首先得把它擦得干净一点儿……”
米钦夫人走后,小埃丝仍呆呆地立在原地没动,她觉得浑身都麻木了。饮茶时间过后,小埃丝带了一块肥皂和一把擦洗刷子来到自己的游戏室,开始洗刷起“王子”来。她擦呀擦,“王子”的后背和两肋都现出了银白色的亮光,它的鬃毛和尾毛也被擦洗得像丝线一样闪亮了。
该睡觉了,小埃丝最后一次默默地回到楼上去抱来那两条毯子。她在“王子”的身边躺下来。朦胧中,她仿佛觉得“王子”把鼻子低垂下来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轻轻地触了一下。
第二天,米钦夫人来到游戏室,她一看到“王子”光洁的身躯,不禁惊叫起来:“啊呀,这件玩具太贵重了,不能送到孤儿院去。我要把它献给博物馆。”
于是,小埃丝的摇木马就被送到博物馆去了。
这一整天,小埃丝一直躲在楼上卧室里。傍晚时,女仆来到小埃丝的卧室。她知道小埃丝还在为失去的玩具而难过,就带她到外面去散步。她们来到了博物馆。小埃丝在展厅里看见了她的“王子”。一根红绳把木马与观众的通道隔开了,小埃丝伸出手想抚摩一下自己的“王子”,可隔着绳子够不到它。
小埃丝只得收回手,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王子”出神。直到女仆来招呼她回家时,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从那以后,小埃丝每天都去博物馆看“王子”。米钦夫人正忙着筹备一个福利事业中心,顾不上搭理她。
有一天夜里,小埃丝忽然从梦中醒来,睁眼一看,原来是一束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地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来到博物馆门前,不由自主地朝旁边一个小侧门走过去。侧门没上锁,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埃丝很快就找到了“王子”。她迈过栏绳来到“王子”身边,用手搂住了它的脖子。
“小埃丝。”木马说话了。它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丝微弱而十分清越的风声。
“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呀!”小埃丝惊奇地说。
“那是因为我身上的灰色油漆呛得我说不出话来。”
“哎呀,”小埃丝叫出声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寂寞极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一次也没骑过我。”木马说。
“我不愿意那样做,你已经年老体弱了。”
“现在请骑到我身上来吧。”
小埃丝胆怯地把脚伸进马镫,然后小心地跨到木马的背上。
“坐到马鞍上去,两手扶住,坐好了吗?”
“好了。”小埃丝回答。
木马摇摆起来,并渐渐地升起,离开了展厅的地板。小埃丝和木马像一片大羽毛似的,沿着照进大厅的那一束月光缓缓上升,飞出屋顶的窗口,消逝在茫茫的夜空中。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们。
(选自《20世纪短篇童话精选》)
小编Q语:
孤独的小埃丝把木马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而不仅仅是一个玩具,她陪伴它,照料它,看望它,最后,木马也回报了她的友谊。请思考,木马明明是用来骑的玩具,为什么小埃丝却从来不骑它?你从中悟出友谊的真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