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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自语

2013-12-29周庆荣

十月 2013年5期

奔腾

以奔腾的方式遭遇墙壁,该镌刻下怎样的语言?

墙壁,存在很久。更久的是砌墙的人生生不息,在岁月深处,我尽可能赤诚热爱有意味的往事。持重生出新的沧桑,奔腾的画面长出铁锈的绒毛。

我擦亮自己的眼睛,却拭不去岁月的锈迹。理由在夏天正日益盛大,有人说,是汗水的成腐蚀了金属般强大的机器。

不管怎样,全部的奔腾必须服从墙的厚重。停下,先表决心,然后,等待发落?

我更愿意是奔腾主动守静,在岁月深处,我来生锈。

潮踪

我不主张岸以陡峭的方式对待潮水。作为陆地的边缘,一味地冷峻,会影响潮汐的情绪。

听不到潮声的土地,弄潮儿会在哪里?

一个缓冲的地带,使我们巨大的江山有了前卫的勇气,潮起,海洋讲着大胆的浪语,不管说得是否正确,陆地能匍匐下身子,在聆听完潮声之后,再留下它全部的踪迹。

我喜欢在傍晚时分,在沙滩静静看潮,泡沫或者海星星,潮水来过。我们的土地古老,而潮水依然一次次地来,平庸的人稳定代表一切,但潮水一次次地来。

我恭敬地喜悦,因为潮水的踪迹。

鼓声

唾星四溅的人握着最后的麦克风,而表情严肃者正假设着事物会失去平衡。

车如水,马如龙。

伟大的乌鸦群热闹了我亲爱的天空。

好怀念鼓声啊。

它不说废话。命运和机会要在秋天兑换粮仓,而此刻,一边需要鼓声,另一边,春天要生长禾苗和花。

空旷留给空旷,花朵和绿色是平凡人最勇敢的设想。来一点鼓声,告别梦,我们活在内涵深厚的土地上。

鼓,也可以一声不吭。

当慢成为意境,当喧嚣归于沉静,当奔波的人们坐下,并且思考。

也就是说,历史和哲学能够同时美丽。这一瞬间,我们不再慌不择路,不再游手好闲。只管从容地沉默,无言地爱。接下来的春天,不用重鼓对着祖国大声说话。

破冰船

我想在水面寻找涟漪的细节,却看到自由被坚冰封住。

当温暖的抒情成为幻想,请原谅这条船的遍体鳞伤。

港口和善良的梦,温暖会解决寒冷。

先不说鱼的欢乐和野鸭的权利,在冷冰冰的冬季,我们需要一条航线。航行,在自然的墨守成规里,我们仍然可以憧憬。

喋喋不休的寒风不愿完成对温暖的论证,坚冰一统山河。那么,请原谅这条船已经伤痕累累。碎冰,一刀又一刀,像我们所熟悉的历史里的凌迟。

破冰船不流泪,它看到远处苍茫的土地,上面长着麦苗。那些寻常事物,不顾厚冰板着的面孔,它们绿油油。

在破冰船的眼前,它们绿油油。

玄铁

从玄铁里,我看到过去的火焰。真正的火,烧,再烧。

这个发现使我不惧怕严寒。玄铁让冬天更加冷峻,城市的面容可以冷,彻骨,但我拒绝发抖。下一个季节会生长出新的事物,坚持一下,直到第一朵鲜花开放,在身边,或者远方。

玄铁的沉稳是不错的态度。火中走出的玄铁称出人心的重量,浮云没有自重,所以它们在飘。

而且,玄铁还不怕黑暗。它见识过有温度的光明,然后含蓄并加以凝固。

场景

秋天,站在这个生硬的场景。

越来越像庞大物事里一个孤独的零配件,我是说,自己看到了结绳成网的局面。网内网外,阳光一如过去,绿叶自从落下枝头,渐渐地被晒成脆片。

秋天,它在别处完成了稻谷的收割。已经过去的夏天,所有的豪情都变成充沛的雨水。阳光大好,我看到自己给眼前的场景添了一个影子,只是一个影子。如果站得久些,太阳西下,影子会更加瘦长。但我知道自己不会。只需多走几步,这个场景就会在我的身后。偌大的空旷里,一半是喜鹊,另一半是乌鸦。它们是傍晚的主角,它们讨论的结果会封存在黑夜的档案里。我相信自己在远方,哪怕同样在夜的深处,一定会盯着星星的箭镞,看锋利的光芒射向苍茫的大地。

松:自语

我就是你看到的这棵松,这个陡峭的悬崖,像我的整个祖国。

山里的飞鸟追逐流云而去,我在这里长久站立。我以无法行走的方式坚持着我的爱,感谢脚下的万丈深渊,它提醒我昂首,看着远方的希望。

我这样深情地望,每一个黑夜都会过去,我总能等来太阳升起。就像此刻,它再高一些,就会挂在我的枝头,如黎明的灯盏。

我的爱不会颠沛流离,原地厮守是我的宿命。山谷是丰富的环境,意味深长的孤独在审视你的耐心。我提着太阳站在这里,每一个新来的人,你忘却远处的喧闹和尘埃,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

我在,陌生的人,可以不迷路。

草原

风吹草低,但牛羊未见。只有突如其来的梦,我是当然的梦的主人。

若无其事的牛,怡然自得的羊,它们一起吃草,一起聊天,留下花朵。我和它们同时抬头,看见一片天空蓝得我们不忍心染指,白云在边上。隐约,鹰恰到好处地飞来。牛羊相互幸福,我亦与它们和平共处。

梦醒的时候,我置身都市深处,酒后的下午,窗外依然忙碌,梦中的意境真实在万里之外。我们不能与牛羊争草,去寻找它们留给人们的花朵吧。

目光就是这样开始四处逡巡,找到了什么?鹰没飞来,我看见的还是鸽子。喧嚣和角逐的都市,鸽子是最好的鸟。

郁金香

大片的郁金香,在代尔夫特的阳光下。

这些一望无际的花朵,让我在异乡一阵阵眩晕。

当美丽的事物成群结队,谁是它们的主人?美丽成疾的时候,我忧郁。

丑陋或罪恶虽然也是存在的事物,但它们不会人为地聚集在阳光下,它们在各自的角落顽强地发生作用。忧郁的郁金香,站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上。

我喜欢的那一朵,隐在庞大的队伍里。它无法走出雷池,正如我不能走近。

在四月,荷兰的阳光下,普洱茶的平静或者一块石头的沧桑,面对一望无际的花,我慈祥。

黎明

光明只将左眼睁开一道缝,黑暗便开始忐忑。

我对黎明总是充满期望,梦想着它能引领随后到来的光明兵团,占领黑暗的阵地。一切与黑暗有关的存在,被歼灭或者在光明里羞愧。温情和休息,劳动的人们更是需要甜蜜的梦。露珠需要圆润,人间的事等待休养生息。可是我无法把黑暗从夜晚中分拣出来,黑暗总拿夜晚说事,所以,黎明是一种象征。

坚定地相信这个征兆。相信漫漫长夜里人们内心的光明,相信光明里依然潮湿的事物,终将被蒸发。到阳光普照大地,黎明已经长大而且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