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红狐
2013-12-29杨柳芳
LOVE.1
看到韩可卿的时候,安燃心如潮水,澎湃之极。
她的那双眼睛,如红狐。晶莹,透亮,长长地微扬。她的嘴唇小巧而丰盈,像两片艳丽的花瓣。最让安燃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韩可卿的眉毛里也藏着一颗小小的红痣。
多年前的苏舒也有。
这样的红狐眼,眉间痣的女子,该是几千年才轮回一次吧。
莫不是苏舒又复活了?
这种心动使安燃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
那次见面,安燃慌乱而逃。逃至楼下时,凡涧从三楼的窗户伸出头来,安燃,你哪根神经又搭错线了?
心动、恐慌,直至煎熬。安燃像经历了一场莫大的爱情,虽然韩可卿是个女子,安燃也是个女子。可看到韩可卿的那一刻,安燃觉得她就是她的宿命。
韩可卿不断在她梦里出现,梦里的韩可卿缠绕着她,像根青藤一般将她紧紧地缠绕。然后,她吻她,用纤长的手指抚摸她乌黑的长发。
夜里,安燃坐在飘窗上抽烟,烟波飘渺,夜色撩人,把她俊美的侧脸映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安燃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学校里风靡一时的苏舒。
苏舒是安燃的学妹,喜欢穿高腰小脚裤,背一个硕大的挎包,把头发染成板栗色,每天骑着海蓝色自行车出出入入。苏舒的出现,成了学校里的吸睛人物。据说,追求他的男生可以绕着球场排三圈。
可苏舒有自己的情人,一个染着枣红色头发的男子,男子有着一张俊秀而张扬的脸。每个周末,男子都会开着一辆红色摩托跑车来接苏舒,苏舒坐在男子后面,两只手青藤一般将男子环抱。摩托呼啸而过的声音,如尖刀一般刺痛了所有男生的心。
苏舒的情人是黑社会老大。那个年代黑社会象征着神秘、诱惑和权力。这一切使苏舒亢奋,使所有女生摇曳,加之男子那张俊秀而张扬的脸,无可置疑地,男子身边花柳成荫。他的摩托上今天是苏舒,明天或许就是苏西或者苏欣了。总之,男子的坏是光明正大的,他不会因为苏舒而有一点收敛。
所有男生都为苏舒不值,包括安燃,虽然安燃是一个貌似男生的女生。
安燃曾经看到苏舒坐在男子的摩托上哭,她把头俯在他的肩膀上,摩托呼啸而起时,苏舒的泪水也随之飞溅,泪花正好落在安燃的脸上,冰凉极致,像一枚融化的雪花。
张小娴说,喜欢一个人时,连折磨也是幸福的。
或者苏舒正应验着这句话。
而安燃内心却为此而揪心。安燃甚至想,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自己变身为一个男子,那么她绝对要让苏舒爱上他,不让她受一点折磨。一丝一毫也不让。
安燃毕业之后,苏舒的影子仍然会不时地闪出来,并且这种频率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频繁,这使安燃感到很不安。
一年后,她毅然辞掉上海的工作,壮志凌云地飞回这座旧城,她希望自己有能力把苏舒拉出来,从那个浑恶的红发男子身边拉出来。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把她拉出来。
可是,一切已晚。
当安燃踏进校门那刻,门卫告诉她,苏舒于一个星期前在宿舍里割腕自杀,当时肚里还怀着红发男子的孩子。
LOVE.2
安燃掐掉烟头上的烟星。她昂起头,让月光尽情地洒在脸上。安燃喃喃自语,安燃啊安燃,你可以神经、丑陋、缺心眼,可你就是不能变态,不能!不能!
情感和理智是住在心房里的两个仇家,它们在安燃内心深处不断地抗衡,在见到韩可卿的那一刻,这种抗衡就更加激烈和持久起来。
安燃去找凡涧,从各个侧面去打听她。
凡涧是《风华》杂志社的编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喜欢穿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貌似很有修养,说起话来却大大咧咧。《风华》杂志也算得上个大刊,在国内外颇有名气,想挤上《风华》的作者多如牛毛。凡涧便利用职务之机向各个女作者抛砖引玉。凡涧说,能通过我法眼的女作者除了要具有一定的文笔外,长相还要有股邪气,气质还要有股空灵。
不可想象地,凡涧在谋杀了无数女作者的作品的同时,又收获了多少颗充满欲望的芳心。
韩可卿自然被列入他的捕捉范围之内,她狐媚的眼睛,花瓣一样的嘴唇,恰似那千年之狐,而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恬静,又如深谷处一方清泉。这个集邪气与空灵于一体的韩可卿啊,她怎么能不让男人着迷。
凡涧约韩可卿出来,理由是,安燃是她的粉丝,又是他的死党。安燃要索她的签名,而他不得不做中间人。于是,在见到韩可卿的那刻,在那个秋风微起的傍晚,安燃从茶馆三楼慌乱而逃。
韩可卿该是苏舒的化身吧。一定是。
安燃从镜子里看自己,安燃的俊秀是出了名的。她有着红杏一般的眼睛,眼底里仿佛藏着一湖汪洋,她的鼻梁挺拔如山,嘴唇润泽流芳,轻轻一抿便春暖花开。在学校举办的几场话剧中,她扮演过许仙、梁山伯、宁采臣,凡是传说中的白面书生,安燃都能演得恰到好处。凡涧为此还调侃过她,凡涧说,安燃啊安燃,你要是个男人,一定会迷倒一片少女。
好在这是一个开放的社会,很多女人和男人都在走中性化路线,像李宇春,像张根硕。安燃觉得自己不过是时代潮流中的一个中性化分子,她绝不是同志,不是!虽然她为苏舒,为韩可卿这样的女子而动心。
确切地说,是为有着红狐一样的眼睛的女子动心。
安燃自小和母亲生活,父亲在她很小时有了外遇,为了这段外遇他毅然和母亲决裂。
万念俱灰的母亲为父亲跳过一次河,被路人救起后,便开始对安燃实施男性化教育。
母亲也有着红狐一般的双眼,她的眼睛总是忧郁而空灵,在安燃有限的童年时光里,这双眼睛使她恐慌而澎湃。
母亲说,燃燃,你是妈妈的燃燃。将来长大后,你不能像爸爸那样,像他那样不负责任,就会被打入地狱,被千刀万剜,被推上刀山,被扔入火海。
幼小的安燃被母亲吓得心惊胆战,安燃说,妈妈,那我该怎么做。母亲便给安燃买来男孩子的衣服裤子,还给她系上小领带,母亲看着安燃,眉心一展,燃燃,你是个男孩子了,男孩子要懂得怜惜女孩子,要一辈子对她们好,不离不弃。
LOVE.3
是谁规定爱情只能产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
这个问题从安燃心里头蹦出来,而后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安燃想,女娲真是一个祸害,她不该把男人创造出来,如果没有男人,或许女人之间也可以相爱的。
从未有过的孤独感侵袭而来,爱上一个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像根橡皮筋,拉得愈远,回弹的力度愈强烈。
安燃的逃离最终不击而溃。她决定把韩可卿约出来,仍然以粉丝的名义。
绿茵咖啡厅,夜晚八点半,韩可卿翩翩而至。一身米黄色的针织长衫,黑色小脚裤,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纹小腰带,棕色小挎包在她手中轻轻地摇曳。好一个清新脱俗的韩可卿。安燃看得有些痴。韩可卿浅浅一笑,露出一弯小月牙。
韩可卿说,你喜欢我的诗?
安燃说,当然,爱人肌骨。
韩可卿便呵呵笑。
安燃给她倒咖啡,她忙也伸过手来,我自己来。
那只手在安燃手上轻轻滑过,安燃却浑身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她愣愣地看着韩可卿,足有半分钟。
韩可卿唤,安燃,安燃……
安燃回过神来,可卿,可卿。卿卿我的红狐。
韩可卿便又呵呵笑,边笑边说,安燃,你若是个男子,我一定会被你迷死的。
安燃又被电了一下。她清楚今天的自己,今天的妆扮完全是为韩可卿而做的,白衬衣,小西裤,三七式小分头,一副清爽别致的中性化妆扮,安燃断定她会喜欢。这不?她承认了,若她是个男子,她一定会被她迷死。
安燃心头刚掠过一丝惊喜,忽而又惆怅起来,可惜她不是男子,不是!
安燃向韩可卿说起苏舒的故事。韩可卿听着听着鼻尖就泛了红,她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勺,轻轻低吟:你若离开,烟花飞灭,用最美的姿态,去奠祭爱情……
念毕,她抬起眼睛看安燃,一汪泪水盈盈闪烁,她说,我送给苏舒的诗,同时也送给自己。
安燃莫名一颤。
原来,在第一次见面之时,韩可卿便爱上了凡涧,并且爱得一塌糊涂。凡涧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而凡涧偏又是根花花肠子,和每个女子的热度基本上不会超过三个月。也就是说,至今为止,韩可卿和凡涧之间的热度恰好持续了三个月。
韩可卿的那汪泪水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安燃内心如万马奔腾,乱箭穿心。
韩可卿说,安燃,你帮帮我,你是凡涧的死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凡涧是个怎样的男子,我至今不了解他,可我爱他,很爱很爱……就算他是流氓地痞无赖,我也逃脱不出来了。
安燃抽了口气,她终于明白,就算她变身为真正的男子,韩可卿也不属于她。
注定了的,只有那些坏坏的有些姿色的男子才是女人的宿命。
安燃很气馁,甚至生气,她看着眼前人,忽而冷冷道,你既然那么爱他,又何必去追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可卿颤一下,可是,我怕……怕失去他,昨天我无意中看到他的短信,一条很暧昧的短信。
安燃一把抓住她的手,可卿……你为什么要走苏舒的路,天底下好男人有很多,很多的。
LOVE.4
安燃决定离开,离开这座旧城。
离开前,她拉着行礼跑去韩可卿那儿,装出一副无家可归状,讪讪道,没地方住了,在你这暂住一个月。
韩可卿有些吃惊,而后用一个拥抱接纳了她。同时还在她耳边细细说道,你和凡涧是死党,和我自然也要是死党才行。
安燃心里一凛,又是凡涧,你不要命了吗?
安燃每天给韩可卿煲汤,星期一红枣乌鸡,星期二百合沙骨,星期三黄豆猪蹄,每天的汤色不一,绝对的精工细作,喝得韩可卿一个劲叫妙。
晚上睡觉前,安燃还要给她泡脚,水里放了玫瑰花瓣,馨香沁脾。
安燃给她按摩,捧着她那双莲蒂般的玉足,从脚趾至脚心再到脚跟,慢慢揉捏,手法娴熟,柔韧有度,让韩可卿享受之极。
安燃在电影院包场,只有韩可卿和她,两人重温了无数经典旧作。安燃最喜欢张国荣演的《霸王别姬》,安燃告诉韩可卿,程蝶衣是时代下的悲剧人物,他在男人和女人的身份中不断转换,然后迷惘,甚至分裂,他分不清自己的性别,因为爱情,他把性别都迷失了。
安燃希望韩可卿在她身上可以看到一丝程蝶衣的影子。
其实这正是张国荣自己的写照啊,我欣赏他。安燃又说。
说到张国荣,安燃动了情,她把手慢慢移向韩可卿,在她手心里轻轻地画圈,她喃喃道,可卿,可卿,卿卿我的红狐……
韩可卿望向她,表情古怪,安燃,你怎么了。
安燃说,别怕,我在抒情。
韩可卿浅浅一笑,把头靠在她肩上,安燃,你若是个男子,那该是多么温柔啊。
爱情和性别其实是没有关系的,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彼此间的默契与依托。安燃说着,把手抚在韩可卿的秀发上,这一抚仿佛内心深处有无数鲜花次第开来,开得姹紫嫣红,开得她满心跳跃。
韩可卿的手颤了一下,忽而抬起头看她,安燃,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安燃没事,她当然没事。她不过爱上了一个有着红狐一般眼睛的同性之人。但她不是同志,绝不是,就像张国荣,张国荣也不是同志。他们都属于中性人,他们为心灵而爱,不受性别的束缚。
和韩可卿对比起来,韩可卿更象有事之人,她象当年的苏舒一样,心甘情愿地受一个坏男人的折磨,然后为他消瘦,为他烟飞云散。想到这,安燃恨起来,把牙齿咬得咯吱响,安燃说,可卿,你是世上最蠢的女人。
凡涧当着韩可卿的面和其他女人调情。韩可卿受不了,用刀子自残,一刀一刀地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安燃抱着她哭,边哭边说,你真打算这辈子只要凡涧?韩可卿点点头。安燃又说,好,我帮你。韩可卿惊魂未定地看她,你能帮我?安燃说,试试看。但你得等我一年。韩可卿点点头,好,等你。
安燃和韩可卿告别,踏往心怡己久的城市——苏州。
一个人的苏州,安燃过得很淡然。为韩可卿,她决定整装待发。她放弃自己的三七分发型,学起苏州女子的温婉,蓄了长发,修了玄眉,穿上了碎花旗袍,以往那个中性化的安燃顷刻间荡然无存。
有男子向她示爱,安燃却凛凛的,除非你是凡涧。男子说,凡涧是谁?安燃说,一个挨刀剜的家伙。男子知难而退。
安燃自己不寒而栗,她怎么可以这样?凡涧也帮过她的,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他曾经借给她一笔不小的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韩可卿的命,他若是被剜得面目全非,那韩可卿是不是会心痛到死?
唉,可卿,可卿……
安燃无奈。
由最初的慌乱而逃,到现在的情不自禁,仿佛不过一瞬间的过程,爱情便是这样,愈逃愈烈。
LOVE.5
一年很快流逝。
安燃如约回来。再见到韩可卿时,她几乎断肠。
韩可卿哪里还算个人哪?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这让安燃想起母亲。父亲弃她而去的那段时间里,她迅速脱水,暴瘦,而后衰老。
韩可卿看到安燃那刻,眼泪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如暴雨倾盆,飞花乱谢。
安燃把她抱进怀里,喃喃道,卿卿我的红狐。
凡涧却更精神了,他从责编做到主编,春风得意,花柳丛丛。
安燃的改变让凡涧眼前一亮,凡涧说,安燃,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安燃冷冷一笑。认不出才好呢,就是让你认不出才躲了一年的。
凡涧呵呵笑,看来是有目的的啊。
安燃撩一下长发,摇曳着身姿围着凡涧转了一圈。然后把头靠在凡涧肩上,说,要不要我。仍然冷冷的。
凡涧看她,满是暧昧。他两手一揽,欲将她抱进怀里,安燃一闪,闪了出来。
凡涧说,安燃啊安燃,你原来是如此风情,能迷死一堆少男呢。
安燃嘴角一扬,蔑视道,可惜你已经不是少男了。
凡涧支着下巴看她,对她的蔑视很是欣赏。
凡涧靠上前,把嘴凑到她耳边,能迷死一堆少男,电死一堆中男。
安燃笑,寒气逼人,似一梅独秀。
是谁说过的了,要征服一个男人光刺激他的荷尔蒙是不行的,还要不时适宜地刺激他的挑战力。对凡涧来说,女人就是他的一个战利品,是他彰显男性魅力的独有方式,他的荷尔蒙可以被无数女人撩起,但要激起他的挑战力还得有个合适的女子,这个女子绝对要冷,并且对他不能有半点爱。
安燃清楚这一点,因为爱是无需挑战的,爱只会奉献,无止境的奉献。
安燃斜眼看他,想要我?没门。
凡涧呵了一声,反问她,那么肯定?
安燃一甩长发,飘然而去,用一个背影回他,当然。
凡涧木讷讷地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曾经的假小子居然可以美得如此惊艳,如此风情万种。
他朝她的背影喊,安燃,晚上9点我去接你,可可里。
安燃伸出手,摆了个0K,头也没回一下,摇曳而去。
凡涧逃不掉了,韩可卿死在他手里,安燃要让她复活,哪怕活得无比委屈。赖活总比好死强,何况还不是好死呢。
可可里——城里一所怀旧咖啡屋,陈墙朽木,蓝光黄调,情趣之极。
安燃穿了条淡紫色紧身连衣裙,腰间系了条飘逸的紫红色纱带,枣红色细高跟,黑色手袋,优雅而性感。
邪气而空灵的美女想必凡涧已经吃腻了,安燃便特意把自己打造成那么一个性感尤物。男人嘛,腥吃多了,口味自然会变得愈来愈重。
安燃的想法确实经受了实践的考验,当凡涧火燎燎地盯着她看时,安燃心底泛起一股怒浪,怒浪颠来倒去,最后又归心似箭地扑到韩可卿身上,她暗暗骂她,韩可卿,你怎么找这样的男人?
凡涧说,爱上一个人其实就在一秒钟的瞬间。
怎么说?安燃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像看到你那刻。
安燃轻笑,好像我和你早几年前就认识了吧。
凡涧说,不一样,那会,你还是个假小子。
安燃说,假小子没有女人味?
是。
现在呢?
现在,我要你,要定了。
安燃轻咬食指,媚媚地看他,极俱挑逗性。
凡涧一只脚伸过来,轻轻在她脚边蹭,安燃,给我。
安燃说,好,我给你。
凡涧两眼发光。
但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
和韩可卿结婚,和她生个孩子,给她一个家。
凡涧愣了一下。
怎么样?
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我要让她幸福,伪幸福也成,总比死强。
LOVE.6
结婚对凡涧来说并不算难事,何况还是和韩可卿结婚。
韩可卿对他百依百顺,就算有着一纸之约,对他却一点束缚力都没有,他仍然可以寻花问柳,兴风作浪。
一个月后,两人办了证,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只是简单地请几个朋友吃了饭。
吃饭时韩可卿没怎么说话,脸上的忧伤明显淡了,偶尔还会看到她浅浅一笑,她不断给安燃夹菜,唤她,安燃,安燃。她的殷勤让安燃觉得委屈。凡涧和几个朋友东南西北地侃,时不时还说上几个黄段子,然后嘎嘎嘎地笑。
韩可卿的婚礼便这样草率而粗野地结束了。
忽然想到韩可卿的诗。
若你离去
烟花飞灭
用最美的姿态
去奠记爱情
韩可卿啊,以后你会不会被生活掩埋了,埋没得连烟花都飞不起来了,想到这,安燃心里酸楚楚的。
吃罢饭,凡涧送韩可卿回家。而后又调头飞向安燃的住处。
说好了的。结了婚,她给他。
车开到她的住处,安燃站在路灯下等他。她上车,他说,怎么,想在车上做?
兜一圈。
好。
车子飞了出去。
她看到整个城市,流光飞溅,物是人非。她喃喃道,可卿,可卿,卿卿我的红狐。
兜了一圈,车停了,在一处幽深的公园里。
凡涧迫不急待地扑过来。恶狼一般。
事毕,凡涧馋涎道,安燃,我值了,还是个处女呢。
安燃呜咽,而后嚎啕。
一个星期后,安燃再次离开,这个让她难以割合又痛恨之极的城市,现在看来象一座坟墓,阴沉而诡异。
这次,她仍然选了苏州。
她的旧城,她的新城。
她希望能在这座半旧半新的城里,寻到一个有着红狐一般眼睛的女子,不,男子也行。
她的爱不受性别束缚,只要见到他或她的那一瞬间,可以让她慌乱而逃,然后沉沦。
她喜欢苏州的宁静、淡泊和优雅。
满园花木,庭台楼阁;粉墙青瓦,数竿翠竹。窗牖画卷,琳琅满目;奇石峥嵘,假山错落。一湾清池戏锦鲤,垂柳绕岸新荷绿。廊桥蜿蜒通幽处,风动疏帘景又活。暗水流花径,疏篱香泛菊;园林精奇秀;瑶池姑苏廓。
三年匆匆而过。
安燃的长发一直未剪,只是由原来的卷发拉成了直发。从中性到妩媚,再从妩媚到清纯,哪一个是她自己,她自己竟也分不清了。直到那个飞霞流转的时刻,一个有着红狐一般眼睛的男子向她走来。尖尖的下巴,纤纤长指,梨花浅笑的模样,漾得她魂飞魄散。她顿时又乱了方寸,她想逃,不舍。后觉得不必,他是男子,她是女子,即使相爱,起码不再受到伦理的谴责。
她迎上去,嫣然一笑。没承想,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从她背后奔上来,一头扑进男子怀里,撒娇道,轩,想我没。
安燃黯然神伤。她想,或许属于她的红狐还得再等个千年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