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公司里的“娇气包”?
2013-12-29小林明子
某位就职于人才公司的女性好不容易盼来了周末,却在一大早心情烦躁,因为她看到了《现代周刊》上的醒目大字:“致把所有麻烦推给公司的娇气女职员”。
娇气?遭到谴责的群体似乎正是自己这样的在职妈妈。她想到,下午开会的时候,上司总是为她考虑而控制会议的时间;当她因女儿发烧而匆忙请假时,公司前辈曾出于关心陪伴她。上司和同事难道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8月31日,日本作家曾野绫子在《现代周刊》发表了《我的违和感》一文,文章对职业女性相当刻薄:“女人生了孩子就该离职,只要为她们建立起在孩子长大后可重返职场的体制就可以了……为什么女性宁愿给公司添麻烦,也不愿意辞职呢?”
娇气的女职员?
曾野出生于1931年,是安倍政权教育再生执行会的成员。她经历过国民普遍贫困的年代,对于女性因维持家计外出工作、要求政府解决幼儿园名额不足的现象持否定态度。她说:“本来抚育孩子就是父母自己的事情,有幼儿园固然是好事,但是父母也应当尽可能多陪伴在孩子身边。她们要求公司建立产假制度,但是从公司的角度来看,那种制度真的是相当麻烦。”
为了母亲们的健康着想,日本《劳动基准法》规定了产前、产后休假事项。孩子未满一岁时,父母还可休育儿假。曾野说:“我认为有必要重新审视现行的产假制度。女性拥有工作的权利,但是生了孩子就该辞职,公司可以招聘新人填补空缺的职位。等孩子长大一些,辞职女性可以重返之前就职的公司。不过要实现这些比较难,政府要建立帮助女性再就业的制度。”
她没有写明她是参考何种职业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一个大学一毕业就进入某家公司、工作了10年的员工离职,公司真的能很快找到替补人才吗?一位40岁的信息通信公司女职员表示怀疑:“安倍首相至今还没实现他提出的‘育休三年’政策,他们根本不明白失业多年再就职的艰辛。”
在外资金融公司工作的某位女性今年39岁,有一个一岁的女儿。女儿七个月大的时候,她回到了工作岗位。公司不打算在她休育儿假时招聘顶替她的人员。为了不给团队添麻烦,她提拔部下,把权利转交给他人。当她返回公司时,工作内容较以前有所减少,但公司并未受到影响。她说:“工作时间有限和工作质量低下并不是一回事。我希望某些人不要把职场女性笼统概括为‘娇气包’。”
当然,有一部分人利用休假制度偷闲,这的确是事实。“她们不懂得感谢周围的人,一味要求权利。”曾野提出这种指责理所当然。但是并非所有职场妈妈都是如此。作家海老原嗣生指出,“工作与生活平衡”的思考方式源自欧美,它与日本雇佣模式之间的差异造成了职场摩擦。“日本和欧美不同,员工即便不在高位,也会为了加薪而努力,所有人都拼命往上爬。对于那些以家庭优先、早早下班回家的人,从不厌烦加班、埋头苦干的员工自然会产生不满。”
今年七月,在《现代周刊》专栏《我想对产后复职的女职员说……》中,某大型电动机制造厂的董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位60多岁的董事说:“女性想进入大企业有所建树,可是结婚之后又想生孩子,总之什么都不想放弃,我觉得她们未免想得太美。”
男人才是“娇气包”?
数据显示,2011年日本男性失业率超过女性,以0.8%的差值刷新了记录。与1997年相比,管理层的人数下降了三成,但是女性所占的比例有所增加。安倍政权也在推进任用女议员。随着日本人重新审视终身雇佣制、论资排辈制度崩坏等情况的出现,职场中男性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一位就职于某大型制造类企业、妻子也在工作的37岁男性说:“曾野的想法早已不是日本社会的主流观点,我知道不该对她的言论产生共鸣,可我还是在心里悄悄为她鼓掌。”
有人强行编织出“女人的敌人是女人”的结论,让女人把竞争的靶子指向其他女人。对于这些人,Toray经营研究所部长渥美由喜是这样分析的:那是一群将自己的过去过分美化的中年大叔。他们曾经拼命工作,如今却发现自己的价值观不再适用。他们体会到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不论是家庭内部还是周围圈子都不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在公司里,他们也害怕被炒鱿鱼,因制度受惠、兼顾事业和家庭的女性威胁到了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这让他们感到恐慌。渥美由喜强调,那些把家庭交给妻子、自己守在公司的男人,才是“娇气包”,他们不敢正视社会的发展变化,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
社会学者水无田气流说:“面向中老年男性的杂志之所以批判‘提出异议的女性’,是因为后者很容易成为他们的假想敌。归根结底,日式雇佣制度的疲态与产业结构的变化造成了‘男性不利’的局面。男人们要想解决这一问题,不能只知道挤兑女人,而应该多从自身找原因。”
[译自日本《AERA》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