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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人脸的海洋

2013-12-29桑杰纳·乔汉

海外文摘 2013年12期

雅各布·赫德斯躺在沙发上,看老剧重播。今天轮到他的室友桑尼·辛格做晚饭,他们位于布鲁克林的公寓弥漫着印度食物的香味。辛格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忙活,这时有人敲门,辛格开门,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你好。”她对赫德斯说,赫德斯假装没注意到,将身子更深地蜷缩到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也许我是认识她的”,赫德斯自言自语道,“但我实在想不起她是谁。”

“脸盲症”从赫德斯儿时起就一直困扰着他。患这种疾病的人无力认出本应熟悉的面孔,一些患者的病情仅影响到人脸的识别,另一些人的识别困难则延伸到其他物品,如汽车和动物。严重的脸盲症患者甚至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父母和亲戚,他们只能依靠头发的颜色、走路的姿态、语音语调等非面部信息来识别不同的人。脸盲症患者也没法看电视,因为他们无法区分电视里的人物,无法将剧情继续下去。

在全球医学文献中,记录在案的脸盲症只有大约100例。然而,达特茅斯学院、哈佛大学和伦敦大学脸盲症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都在质疑这个病是否真的那么罕见。最新调查发现,全球2.5%的人有这种障碍,也就是说,每50个人中就有一名脸盲症患者。如此看来,这种病一点都不罕见。

格伦·阿尔佩林自幼患有脸盲症,他打了个非常有趣的比方,“每当看到一张面孔,大多数人用他们的大脑拍照、存储、然后冲洗出来,而我则是拍照后,立即把胶卷扔进垃圾箱。”每个脸盲症患者的症状都有所不同。他们想方设法解决问题,比如仔细注意别人穿的衣服,让亲戚们总是佩戴明显标志物,或者学习如何发起对话、保持沟通,从而弄明白自己在跟谁说话。但这些策略并非完全奏效。

阿尔佩林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母亲就经常对他进行测试,希望能刺激儿子的辨识能力。“我母亲不断改变发型,这使我很沮丧,因为我常常认不出她来。”阿尔佩林说,“但现在我们俩都老了,她知道我的病不可能真正治愈,她只是在后颈处盘个发髻,用挑染的头发绕发髻一圈,这样我就能认出她了。”

如果将脸盲症的严重程度从低到高划分为十个等级的话,阿尔佩林认为自己属于第九级。他发现,甚至连认识镜子中的自己都有困难。“我不喜欢花时间去看自己现在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我不在乎。”34岁的阿尔佩林说,他又高又瘦,留着长长的红色胡须,经常把玩它。“我简直要疯掉了。”他母亲说。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试图劝说阿尔佩林刮掉胡子。“但生气归生气,毕竟留长胡子是他能认出自己的唯一方式。他的协调能力不是很好,所以剃胡须肯定会自找麻烦。”

虽然因为疾病,脸盲症患者大多是“社交白痴”,阿尔佩林却尽力让自己外向一些。每天回家时,他都会在家附近的老唐甜甜圈店买一份肉桂卷和草莓味牛奶。“这里的人都认识我,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我也会尽力和他们多打交道。”当收银员问阿尔佩林还想要别的什么时,他笑着说,“再给我来一百万美元就好,谢谢。”脸盲症最令人沮丧的是使患者渐渐进入孤立状态,阿尔佩林正在与此作斗争。“对我而言,独处远比扎在人堆里要容易得多,因为我永远无法记住那些面孔,试想一下,当你走到一个地方,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孪生双胞胎,那是什么感觉,而这是我在社交场合的必然经历。对脸盲症患者而言,互联网或许是最好的东西。你可以在无需看到或记住他人面孔的前提下与之交流,建立并维护关系。”然而,缺乏直接的社交互动也导致他走上歪路。大学时,阿尔佩林就对一款在线赌博游戏上了瘾,直到一张张高额的账单点醒了他。

脸盲症可以由严重脑损伤引起(如中风),也可以是先天的。

脸盲症常常伴随着其他缺陷,如色视力缺乏、路盲等等。阿尔佩林和家人一起去滑雪时,他就找不到从停车场到旅店的路。“但是,他在山里滑雪的时候辨别方向毫无障碍。我想是雪的缘故,白茫茫一片,让他的脑子里远离所有杂乱的噪音。”哥哥佩吉说。同样的,阿尔佩林更习惯夜晚,因为晚上更安静,辨别方向更容易。“我希望有人为格伦发明一副眼镜,让他只看到黑白的世界,这会使他的生活更加方便。”佩吉说。

雅各布·赫德斯就读于纽约城市大学新闻系专业,他和室友桑尼·辛格已经在布鲁克林的这所公寓里住了五年了。一开始,他常常认不出辛格,让对方感到很困惑。“有一天,我们在街上巧遇,他却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在想‘咋回事?’”辛格边说边笑。但自从在2012年8月的一期电视谈话节目中露面后,赫德斯成了脸盲症名人。如今他的大部分同学和教授都知道了他有脸盲症的事,让赫德斯喜忧参半,因为周围人总以玩笑的口吻问他:“你能认出我吗?”

虽然从出生起赫德斯就患有脸盲症,却直到19岁时才确诊,当时他还在念大学预科,父母正在闹离婚,于是他借助了学校的免费心理咨询服务。除了谈论他的家庭,赫德斯还告诉咨询师自己认识人有困难。“就在那时,他们说我可能有这种障碍症。”当晚回到家,他上网查了很多关于脸盲症的资料。比尔·崔歇尔患脸盲症多年了,他在博客上分享自己的经历,赫德斯回忆说:“我边哭边读着比尔的文字,因为我多年来的抑郁经历终于找到了解释。”

赫德斯报名参加了波士顿脸盲症研究中心的测试。功能磁共振成像表明,他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就是无法识别出测试中的人脸。“我能认出不同的马、房子甚至枪,但对于人脸,我却怎么也认不出来。”赫德斯认为自己至少需要和一个人碰面30次,才能认出对方。不过,社交网络帮了他大忙。“脸谱网真的很有用,因为当我和某人有几个月没有见面时,通过该网络平台,我可以看到他的长相。”

位于布鲁克林富尔顿街的康涅狄格松饼店是赫德斯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坐在椅子上,将一条腿跷在扶手上,啜饮香茶。“我喜欢旅行”,他说,“我曾去斯里兰卡看望和我约会的女孩,那个地方真的很美。”患有脸盲症的他是否会为旅行和维持恋情而感到害怕呢?他笑了笑:“不,没有。但是,和我约会的女孩不停地改变发型让我很是抓狂。那就好比每天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是不同的人。”

[译自美国《大西洋月刊》]

脸盲症患者无力认出本应熟悉的面孔,一些患者的病情仅影响到人脸的识别,另一些人的识别困难则延伸到其他物品,如汽车和动物。严重的脸盲症患者甚至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父母和亲戚,他们只能依靠头发的颜色、走路的姿态、语音语调等非面部信息来识别不同的人。脸盲症患者也没法看电视,因为他们无法区分电视里的人物,无法将剧情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