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夫塞的奇遇

小叶夫塞是个乖巧的孩子。有一天，他坐在海边钓鱼。

等鱼上钩可是件挺无聊的事，况且天气又热。小叶夫塞不知不觉地打起盹来。只听“扑通”一声，他一不小心，竟落到水里去了。

他落到了水里，可没什么稀奇，因为他一点儿也不怕。他轻巧地游着，游着，往水里一钻，转眼就到了海底。

小叶夫塞坐在一块石头上，那上面都是软绵绵的褐色海藻。他往四下里一看，真是美极了！

一只红色的大海星在不急不忙地爬着，一些长胡子的龙虾在石头上庄重地行走着，一只螃蟹在横着走路……所有的石头上都布满了大樱桃似的海葵。到处是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这里是海百合在晃动，旁边动作敏捷的小虾像灵活的小飞虫一样闪来闪去；那里是一只海龟在慢吞吞地游泳，它那硬邦邦的背上面有两条绿色的小鱼在飘舞，像是空中飞舞的蝴蝶；再另一边，有一只寄居虾在一块白石头上移动它的甲壳。小叶夫塞瞧着寄居虾，甚至背出了一句诗：

亚科夫爷爷的家是房子不是大车……

忽然他听见头上有个像吹黑管似的声音在问他：“您是谁？

他抬头一看，是条硕大无比的鱼。它青银色的鱼鳞随着摇摆的身躯闪闪发亮，它鼓着眼睛，龇着牙，和颜悦色地微笑着，好像已经煮熟，躺在桌上的盆子里了。

叶夫塞问它：“是您在说话吗？”

“是——我——”

小叶夫塞很奇怪，生气地问：“您这是怎么啦？鱼为什么能够说话？鱼不是哑巴吗？”

他心里想：哎呀，德国话我一点儿都不懂，鱼的话却一下子懂了！真是怪啊！

他很神气地回过头看，发现几条多彩的小鱼在他身边顽皮地游来游去。它们笑着说：

“瞧啊！来了个怪物，有两条尾巴的！”

“身上没鳞，呸！”

“鱼鳍也只有两个！”

有几条小鱼胆子更大，一直游到他鼻子跟前，逗他说：“好怪，好怪！”

小叶夫塞很生气，心里说：“这些讨厌鬼！连面前是个地地道道的人也不知道……”

他想抓住它们，可它们溜开了，游来游去，用嘴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一起唱起来，还去逗弄大虾：

石头底下有只虾。

大啃特啃鱼尾巴。

鱼尾巴，干巴巴，

苍蝇滋味尝过吗？

大虾用力晃动胡子，伸出钳子，吼着：“你们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剪掉！”

小叶夫塞心想：真是厉害！

那条大鱼追着他问：“您说所有的鱼都是哑巴，您是从哪儿听说的？”

“我爸爸说的。”

“爸爸是什么东西？”

“不怎么特别……他跟我一样，只是比我大，还有胡子。如果他不发脾气，还是挺和蔼的……”

“他吃鱼吗？”

小叶夫塞一听，心里连忙小心地想：说吃就糟啦！他抬起头，透过海水望见暗绿色的天空，还有天空上铜盘似的黄色太阳。这小家伙想了一下，扯了个谎：“不，他不吃鱼，刺太多了……”

“多没知识！”大鱼气得叫起来，“我们也不全是多刺的！就说我这种鱼吧……”

叶夫塞心想，得换个话题。于是，他有礼貌地问道：“您到我们上面去过吗？”

大鱼哼了一声：“傻瓜才会去！到那里气也透不过来……”

“可那儿有苍蝇……”

大鱼在他身边转了个圈，凑到他鼻子前面停下来，忽然问他：“苍蝇？那你到这儿做什么？”

小叶夫塞心想：哎呀，要动口了，它要吃我啦，这傻瓜！他装作没事儿似的回答说：“没什么，遛弯儿而已……”

“嗯？”大鱼又哼了一声，“说不定你已经被淹死了。”

“胡说！”小家伙气得叫起来，“没有的事！你看，我这就站起来……”

他想站起来，可站不起来，像给厚被子裹住了似的，身子没法动弹，转动也不能转动！

他想：现在我要哭了。可他马上想到，哭没意思，在水里看不到眼泪。于是他决定不哭，决定想办法摆脱困境。

天啊！他身边聚拢了各种各样海里的居民，不计其数！

一只海参爬到他的脚边，样子活像一只瘸腿的小猪，它咝咝地说：“我想靠近点，更好地看看您……”

海参在他鼻子前面抖动，呼噜呼噜地吐着气，对小叶夫塞说：“稀奇，稀奇，真稀奇！不是鱼，不是虾，也不是软体动物，哎呀呀！”

小叶夫塞对他说：“等着吧，我长大了或许还能当飞行员呢！”

这时，一只龙虾爬上他的膝盖，转动它眼睛缝里的眼珠，很客气地问：“请问，现在几点啦？”

一条乌贼像掉进水中的手绢似的从他身上游过。到处是水母，一闪一闪的，像一堆小玻璃球。小叶夫塞的一只耳朵让小虾弄得痒痒的，另一只耳朵也让什么好奇的东西搔弄着，甚至还有一些虾在他头上爬，钻到他的头发里拉扯头发。

小叶夫塞疼得在心里哎哟哟地直叫，可是表面上要尽量装得若无其事，温柔地看着大家，就像爸爸做错了事，妈妈对他发脾气时温顺的样子。

他身子周围都是鱼，数不清的鱼，它们轻轻地扇动着鱼鳍，对小家伙鼓起像代数一样乏味的圆眼睛，咕噜咕噜地说：“他没胡子，也没鳞，怎么能活呢？我们鱼可不能把尾巴一分为二！他不像大虾，也不像我们，一丁点儿也不像！这怪物不会跟难看透顶的章鱼是亲戚吧？”

小叶夫塞气呼呼地想：这些愚蠢的东西，我去年俄语还得了两个四分呢……

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甚至想若无其事地吹吹口哨，可是吹不成，一吹，水就会冲进嘴巴，把嘴巴封住，像个塞子似的。

多嘴多舌的大鱼不停地问他：“您喜欢我们这儿吗？”

“不……哦，是的，喜欢喜欢……我有个家……也很好。”小叶夫塞答道。可他一想，心里又害怕起来，他暗暗地说：“天啊！我在胡说什么呢？它一生气，就要吃掉我了……”于是，他又说：“咱们玩个什么吧，我觉得乏味透了……”

那条多嘴多舌的鱼听了很高兴，笑起来，张大圆圆的嘴巴，连粉红色的鱼鳃也让小叶夫塞看到了。它甩甩尾巴，尖牙闪闪发亮，用老太婆一样的声音大叫：“玩什么呢？玩什么呢？好极了！”

小叶夫塞出了个主意：“咱们游上去吧！”

大鱼问：“为什么要游上去？”

“你游不上去的吧？上面有苍蝇。”

“苍蝇！您喜欢苍蝇？”小叶夫塞只爱妈妈、爸爸和冰激凌，可是他回答说：“是的……”

“那好！咱们就游上去！”大鱼说着把头冲着上面。

小叶夫塞一把抓住鱼鳃，叫道：“游吧！”

“等等！怪物，您的爪子伸到我的鱼鳃里头来了……”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是一条普通的鱼，不呼吸就活不了啦！”

小家伙大叫：“老天！你怎么这么麻烦？要玩就玩……”他心想：只要它把我带上去一点，我就能蹿上去了。

大鱼像跳舞似的游起来，高声大唱：

把鱼鳍拍一拍，

把尖牙磨快些，

找一顿可口的菜，

狗鱼向鳊鱼猛追过来！

小鱼在周围打转，一起合唱：

结果会是怎样？

白白忙活了一场，

鳊鱼没吃上。

结果就是这个样！

游啊，游啊，越到上面就游得越快、越轻松，小叶夫塞一下子觉得脑袋露到水面上来了。

“噢！”

他一看，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在水上，绿油油的水拍打着海岸，哗啦啦，好像在唱歌。小叶夫塞的钓竿已经远远地离开了海岸，在海上漂啊，漂啊。他自己坐在石头上，刚才他就是从这块石头上掉到水里去的。现在他浑身都已经干了。

“啊！”他对太阳笑着说，“我终于从水里钻出来啦！”

发稿/沙群

作家小档案

高尔基（1868～1936），前苏联作家。

他专门为儿童写的作品有短篇小说《米什卡生活中的一页》，童话《早晨》《小麻雀》《茶炊》《亚什卡》和《小叶夫塞的奇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