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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深处的冷漠与荒寒(评论)

2013-12-29孟繁华

北京文学 2013年3期

近一个时期,刘庆邦一直在书写系列小说“保姆在北京”。这篇《骗骗她就得了》就是这个系列的第十篇。庆邦过去的小说大多写乡村和煤矿,那是他的生活经验,也是出身和阅历,因此写起来得心应手水到渠成。那些生活庆邦当然还会写。但是,庆邦突然集中写“北京保姆”,在我看来是个具有“症候”意义的现象:用文化研究的方法看,保姆的身份是雇工,性别是女性,阶级是底层。因此,在“保姆”的身上集中地体现了今天都市生活的权力关系、支配关系以及社会底层群体的生存和精神状况。但是,这篇《骗骗她就得了》,并不是讲述保姆的生存或精神状况,而是通过保姆的视角观察都市家庭生活的某些场景,是通过保姆的讲述来呈现今日都市生活某些方面的。

保姆陈香书是雇主曹德海太太强秀文的远房姑表亲戚。曹德海之所以在老家找个远房亲戚照顾太太,就是因为可以和久病的太太“说说话”,说说老家,既可照顾又能解闷儿。但是,陈香书进了曹家之后发现,这个表姑父根本不关心表姑,下班回家后表姑喊他才会到表姑房间看她一眼,有时借故出差几天不回家。风烛残年的表姑,女儿在美国因病去世,儿子因吸毒贩毒判了无期徒刑,几乎一无所有的表姑,这时只能将自己的心放在遥远的乡间过去。

表姑夫对表姑的麻木或穷于应对,使陈香书逐渐明白了城里的一些事理:“在老家NdodH5y4UstIAOSLZEcX/UU/5u03jnKGYV265h3M/mU=时,陈香书并不知道什么叫苦。通过到北京伺候姑,通过姑跟她说心里话,她才懂得了,人的苦不是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是干的活儿有多重,而是在于人有心思,心思里的苦,才是真正的苦。”

表姑去世后,表姑夫将香书带到了另一人家,可这一人家原来是表姑夫的“外室”,女主人的肚子“已经高高的了”。义气的香书“打定主意,她明天就走,回老家去。她不能伺候曹德海的小老婆。不然的话,她会觉得对不起表姑强秀文”。

小说一个重要的发现,就是改变了过去城乡“二元结构”模式:当城市出了问题时,作家总是情不自禁地将情感或目光转移至乡村,乡村已不只是一个空间所在,而是一个完全被道德化、被彻底净化的想象空间。但在这篇小说里情况发生了变化。表姑想听乡下的故事,但是香书说“现在的老家跟你在老家时的老家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不止是种植的植物变了,河沟常年都是干的,更重要的是,老家的人不能掌控自己的现在和未来,乡村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不清,谁的灵魂它也安妥不了。

庆邦通过保姆陈香书的视野看到了她所看到的都市生活的深处,这是一种已经完全溃败的生活,这种溃败在都市的细胞——家庭中展开就更加令人触目惊心。这不只是价值观的迷失或道德底线的洞穿,更可怕的是,在都市生活的深处,有一层坚冰铠甲覆盖在人心,那就是城里的冷漠与荒寒。那漠然、欺骗让人看着都提心吊胆,但在曹德海那里,那种生活他毫无歉疚,坦然处之。因此,《骗骗她就得了》是一篇充满了批判精神的小说,是一篇对现代性有深刻反省和检讨的小说。这样的小说不仅与当下中国现实有关,更重要的是它与今天的世道人心有关。

责任编辑 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