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螺旋

据《亚洲时报》披露，2012年10月，美国负责亚太事务的前副国务卿阿米蒂奇和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曾悄悄访问了日本和中国。近日，美国《纽约邮报》引用希拉里的赞助人、希腊裔美籍房地产大亨查可包罗斯的话说，2016年希拉里仍将竞选总统。假如希拉里真能卷土重来，约瑟夫·奈等人为美国精心定做的“巧实力”外交无疑将继续成为美国亚太政策的核心。

2012年8月，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发表了由阿米蒂奇和约瑟夫·奈共同撰写的论文《日本联盟维护亚洲稳定》，其中写道：“假如过时的约束能解除，日本的自卫队——现在是日本最受信任的机构——必将在增强日本的安全和声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这被《亚洲时报》解读为，按照“巧实力”原则，美国应鼓励日本解除“已经过时”的“日本宪法第九条”的束缚，大胆把自卫队扩充为“自卫军”，以实现“放日出笼，祸水西引”的效果。而美国则可渔翁得利：一方面日本军国主义“合情合理”地遭到东亚国家的痛斥，在日本有驻军的美国可以随时借机收紧绳子；另一方面，美国可以借助日本制衡中国，使美日同时保持在“一线国家”行列。

2013年2月16日，据日本《每日新闻》发表的民调显示，日本民众中有68%不反对修改和平宪法。日本首相安倍据此宣称，要在任期内完成修宪，并要把日本“自卫队”改名为“国防军”。安倍的表态更像是对阿米蒂奇和约瑟夫·奈的回应。

这也不由得使人想起80年前，也就是1933年2月1日，希特勒上台后仅三天，就召集高级军官开会，提出要修改德国的“和平宪法”，准备大规模重整军备。当时德国扩军的理由一是邻国法国根据《凡尔赛和约》监视着德法交界的“莱茵兰”非军事区，对德国构成了威胁；理由二是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提到要剿灭当时其实和德国并不接壤的“共产主义国家”苏联。

耐人寻味的是，直到开战时，美、英、法在军力上仍然强于德国。至少美英采取的绥靖政策在纳粹执政之初并非是出于惧怕，而更像是试图“祸水东引”的“巧实力”的运用。

历史像是个沉默的螺旋，貌似回到原点时不见得总是螺旋式上升，也有可能螺旋式下降。而循环往复的也不仅仅是历史，还有被裹挟的民意。

希特勒固然是二战的罪魁祸首，但当时德国乃至美英主流民意的推波助澜也不能忽视。英国现实主义学者卡尔在《二十年危机》中写道：“战争气焰上升的时候，将战争灾难全然归罪于少数人的野心和傲慢，不求进一步探查战争的根源，这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却也十分危险。”

1974年，德国学者诺埃勒-诺依曼提出“沉默的螺旋”理论，意指大多数人都力图避免孤立状态，他们一旦发现自己的意见同主流观点不一致，尽管这些人是理性的，也会沉默下去，最后大都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于是便开始了一个一方表述而另一方沉默的螺旋过程。

真理有时候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即便是掌握真理的少数人中，有勇气坚持真理的人往往更少。日本著名学者小森阳一认为，这一特点在崇拜权威和喜欢追随“公知”的日本社会中更为明显。于是，在获得高民意支持率的为政者高唱某一特定政治主张的时候，媒体却拒绝报道反对者的声音，而且把持不同政见的人都描绘成整个社会的敌人，致使很多人因害怕多数派的攻击而变得沉默。

2013年2月11日，曾发表正视历史的“村山讲话”的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在接受中国媒体专访时表示，大多数的日本国民相信日本必须维护“和平宪法”，他对此有信心。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村山富市的看法已是难能可贵。在日本政界、“公共知识分子”和主流媒体普遍向右转的情况下，日本民众中“沉默的大多数”能否发出理性的民意令人担忧。

早在2005年，小森阳一就注意到，日本媒体关于日美安保条约和自卫队的报道出现了结构性变化。由于只剩下日本共产党仍旧坚持批评日美安保条约和自卫队违宪，于是坚持“不偏不倚”原则的媒体反而更有理由回避类似的“共产党言论”。这已经成为新闻媒体的“自我约束机制”。一旦有学者发表“护宪”言论，也会被日本主流媒体以“这是意识形态争论”等理由封杀。

托克维尔说：“有多少道德体系和政治体系经历了被发现、被忘却、被重新发现、被再次忘却、过了不久又被发现这一连续过程。之所以会如此，并不是由于人类精神的多产，而是由于人类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