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搭建新班子

“我非常非常荣幸就任，并急切渴望投入工作。”2月1日下午4点，在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伊琳娜·哈根的主持下，约翰·克里就任美利坚合众国第68任国务卿。这一人事变动不但意味着希拉里结束了长达20年的华府之旅，也表示着奥巴马第二任期随着新团队逐渐就位而正式开始。

传统而言，成功连任的总统都将对整个政府团队做“停车检修”，改组内阁可谓是必要动作。1980年以来，里根、克林顿和小布什都在第二任期对内阁成员做了较大规模的调整，大概都有一半以上的人事更新。相比而言，目前奥巴马政府23位内阁或内阁及成员中确定有12位需要重新任命，这个数字还可能提升至15人左右，成为30年来人事变动最大的一届政府。

从“对手内阁”到“兄弟连”

众所周知，奥巴马第一任期内的人事安排明显复制了“林肯Style”的“对手内阁”，揽入了曾经的党内对手拜登、希拉里以及威尔塞克、共和党阵营的盖茨和拉胡德以及秉承“专家治国”思想的盖特纳和朱棣文等各方人士。这一组合的执政绩效已可圈可点，无论是“全民医改”还是“亚太再平衡”都足以夯实奥巴马政府的历史地位。

面对“对手内阁”带来的众多“拜登色彩”、“希拉里主义”，奥巴马在摆脱了连任压力的第二任期中，势必更为关注自身政治遗产与历史定位。在“班子”组成上，他也会致力于扩展“小圈子”，任用理念趋同、资历经验丰富、执行力过硬的“近臣”，比如对其有知遇之恩的新国务卿克里、在国会内共事融洽的防长人选查克·哈格尔、在第一任期深得其信任的财长人选杰克·卢和中情局局长人选约翰·布伦南等。

有趣的是，在这个即将出征的“兄弟连”中，正副总统、国务卿以及防长等四位外交安全议题的关键决策者，历史上首次均曾在国会参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中任职，对成熟经验的期待可见一斑。事实上，分属民主、共和两党的克里和哈格尔在亚太、中东等关乎美国利益的重要议题上均持有较为成型的看法。换言之，两人的老练沉稳显然要强于四年前的希拉里，他们操作下的美国外交或将倾向于尊重传统的稳定与延续。不过，我们虽然已经从国内外媒体中听到了太多关于克里和哈格尔对华理性务实的旧事和前瞻，但2011年以来美国战略调整显然是一个长期性的过程，“人事”当然强不过“形势”。

女性、少数裔和共和党

经历了四年的华府历练，奥巴马或已具备足够的政治经验组建“兄弟连”，但出自美国政治学者的众多经验研究证明，总统组阁过程将受到极为复杂而多元的因素左右，很多时候未必如总统所愿。按照著名政治学家纳尔逊·波尔斯比的判断，这些因素至少可以简化为三个，即总统忠诚、专业知识以及选区考虑。

从目前公布的内阁级成员的新安排上看，对总统的忠诚度和其管辖领域的专业知识是考虑较为充分的因素。其中的原因在于，国务卿、防长、财长等作为决策的核心人物，自然要以这两个指标作为基本要求。而在其他较为次要职位的安排上，选区、群体甚至党派接受度等因素则会浮出水面。

所谓的“选区因素”主要是对于某些具有区域性利益导向的政策领域而言。总统的确需要一些熟悉内在利益勾连的选区内部人士，比如，自1889年设立职务以来的30位历任农业部长中，有5人来自艾奥瓦州（包括现任部长威尔塞克）、4人来自内布拉斯加州、3人来自密苏里州；而自1849年设立职务以来的50位历任内政部长中，有6位来自科罗拉多州（包括现任部长萨拉扎尔）。前者执掌农业事务，自然由来自农业州的政治人物负责；后者主导国土资源，则可能从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的联邦州中拔擢。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解释15位历任住房与城市事务部部长中，有6位来自坐落着大都会纽约市的纽约州的原因了。随着萨拉扎尔确定在3月份离任，现任亚利桑那州国会参议员汤姆·尤德尔被传闻极可能获得奥巴马提名补缺。汤姆·尤德尔的父亲斯图尔特·尤德尔曾在60年代出任内政部长，如果汤姆获得提名，可谓是“子承父业”，但更为关键的是，亚利桑那与科罗拉多同构的选区利益的强力驱动。虽说这些人选也多属于总统可信赖者，但正如著名政治学家理查德·芬诺所评价的那样，以选区为导向的内阁任命可能导致总统“为官僚机构所俘获”、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被特定利益所驱使。

作为联邦政府的最高官员团队，总统内阁还被寄于展现性别与族裔的平等，总统也往往或主动体现立场或被动迫于压力特意提名一些女性和少数裔入阁。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提名弗朗西斯·珀金斯出任劳工部长，珀金斯也就成为了美国历史上首位女性内阁成员。这一掌管劳工平等权益的部门此后又迎来了六位女性部长，成为女性掌管最多的行政部会。近年来，为了争取女性选民的支持，两党总统均倾向于招募更多女性阁员。克林顿时代出现了首位女性国务卿和首位女性司法部长，小布什时代更是揽入首位女性农业部长和首位女性内政部长。到奥巴马上任时，只有财长、防长、退伍军人事务部部长以及新近成立的国土安全部部长没有女性染指，于是他历史性地选择了边境州亚利桑那在任州长简妮塔·内波利塔诺领衔国土安全部。按照女性阁员数量比较，克林顿两个任期分别为八人和六人，小布什前后两个四年则均为四人，在奥巴马第一任期中就有九位女性部长或阁员，这也是历史上的最大规模。从目前奥巴马的人事安排看，克里接替了希拉里出任国务卿，财长、防长、司法部长等其他三个要职也都由男性出任，这就意味着奥氏势必要在其余的职位选择上倾向于更多女性，以此延续在性别鸿沟上的平衡。

除了性别之外，奥巴马内阁还面临族裔赤字的难题。在第一任期伊始之时，两位非洲裔内阁成员、两位拉美裔部长、三位亚裔部长，足以令奥氏内阁充斥着马赛克符号。但随着骆家辉的外派，朱棣文、索利斯、萨拉扎尔的相继离任，奥巴马被相关团体施压要求保持少数裔在内阁中的既有比例。甚至，由于拉美裔选民政治影响力的日益激增，“全美拉美裔领导议程”组织、全美拉美裔选任委任官员协会等利益群体声言要求奥氏任命两到三位拉美裔部长。在如此背景下，奥巴马选人的空间被事实上缩小了，甚至可能扭曲在拉美裔女性人选的范围之内。

党派因素的平衡，体现联邦政府的共治与全民性，在当下华府驴象极化的今天似乎更为弥足珍贵。这也直接体现在奥巴马提名共和党籍前国会参议员哈格尔出任防长的决定上。事实上，两党总统都有提名另一党人选出任内阁部长的传统，但其区别在于，共和党的职位标的更为集中。过去一百年里，共和党总统内阁中偶然出现过民主党籍的劳工部长、财长、教育部长、驻联合国代表等多个职位，但民主党内阁中曾任命过四位共和党籍国防部长，且自1947年防长职位设立以来的22位历任部长中就有15位是共和党人。从这个逻辑出发，哈格尔的出线旨在延续了共和党更善于协调军政关系、军工利益的某种传统。

第二任期的魔咒？

正当奥巴马以新一轮排兵布阵开启下一个四年之际，其能否挣脱所谓“第二任期魔咒”，或者说，属于奥氏的魔咒将会如何悄然而至，成了一个热门话题。所谓“第二任期魔咒”说的是，美国总统在第二任期中因重大丑闻、政策失误以及其他突发性事件等而遭遇败绩，其执政业绩与评价低于第一任期的现象。该现象虽然与第二任期因无选举压力而可放手一搏的预期存在某些矛盾，但据不完全统计，自二战以来美国连任的八位总统都在第二任期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困境，比如杜鲁门的朝战、约翰逊的越战、尼克松的“水门事件”、里根的“伊朗门事件”、克林顿的“拉链门事件”以及小布什的卡特里娜飓风和次贷危机等。就奥巴马的近况看，讨论爆发丑闻可能性尚无意义，而其政策失误则存在应验魔咒的可能。从财政悬崖到移民改革，从枪支管制到气候治理，从履行医改计划到重返亚太战略，这其中隐含着很多不确定性。更为严峻的是，2016年大选周期事实上已然蠢蠢欲动，几乎会在2015年初便正式上演，而整个2014年也将受到中期选举的重新塑造，因而事实上在第二任期中留给奥巴马自由发挥的空间与时间并不宽裕，只有大概一年半的时间来铸定其历史定位。

不过，在如此短促的“时间窗”内，奥巴马内阁重组在国会参议院中已然引发了驴象纷争，或足以拖累奥巴马兑现承诺的全力投入。1月29日，参议院通过克里的国务卿任命时，有三位共和党人投下了反对票，预期这三人在对哈格尔提名上也会投票反对。虽然，尚不确定哈格尔的反对票是否足以使其因无法获得简单多数而遭遇否决，但如果出现某位参议员采取冗长发言将如此重要的人事安排拖上数月的话，势必将对奥巴马制造极大的麻烦。更为糟糕的是，杰克·卢和约翰·布伦南的提名也分别遭遇了参议院共和党人的指摘。

未来数月，枪支管制、移民改革、2013财年正式财政拨款、拖延至5月的债务上限等议题都将轮番在华府引爆两党激烈交锋。而随着奥巴马将新任阁员人选逐一提交给参议院，参院共和党人将借此机会对奥巴马内政外交一一过堂，轻则借机指责抨击，重则彻底搁置任命。人事提名的批准之战，已经成了摆在奥巴马第二任期面前的头一道棘手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