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江湖”行

1

秦枫遇到阿威时，她的婚姻已是独行的孤舟，另一半李灿早已厌倦撑桨的日子，却还是掌控一切，因为他是船长。

结识阿威是在一个叫“江湖”的网络游戏中，两人水平都一般，是菜鸟级的“江湖客”，都被打得丢盔弃甲，不久就改成了QQ私聊。

隔着电脑屏幕，两人把电脑打得发烫，指尖传递着寂寞和欲望。阿威说他是某机关文员，钱不多但稳定，属于时下最讨女人喜欢的“经济适用男”。秦枫权当阿威是消遣，阿威不胡乱聊性、彬彬有礼，而且还挺帅。

帅男就是吃香，就是纯粹网络聊天也养眼，阿威说：“我看你天天挂线，你一定和我一样，用公家电脑天南海北。”

秦枫只回了个笑脸，她不想说自己是只被丈夫养着的金丝雀，丈夫是她的“长期饭票”。

家庭妇女总有些自卑和空虚，她很后悔当初辞职，放弃大好前程，去当丈夫的煮饭婆。

秦枫喜欢和阿威聊天的感觉，送上一杯虚无的咖啡和玫瑰，不在线时，一声亲切的问候，暖暖的，一股摸不着的热流经血管流贯全身。

秦枫还喜欢阿威说的一句话：“人活在世间，就像混迹江湖，没有谁心甘平淡，都想成为武林高手，为钱、为情打打杀杀。”

秦枫知道，自己在网络中是菜鸟级“江湖客”，那么，在现实中呢？

2

阿威说他离异，前妻是援藏医生，常年难聚就离婚了。

阿威在电脑上提出见面时，正好李灿推门进来，秦枫吓得来不及回话，就匆匆关了QQ，不知什么时候，秦枫开始看李灿脸色行事，没有职业的妇女总是卑微的。

秦枫多虑了，李灿几乎没抬头看她一眼，就洗澡去了，很快出来，很快溜上床，很快睡着。

空旷的房间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秦枫怀疑这间房子是不是只剩自己一个人？李灿睡着了，很沉，累极的样子。

他毛衣胳肢窝里，又添了几根长发，粟色、微卷，质地很好，泛着光泽，那不是属于秦枫的。

秦枫狠狠咬咬牙，重新登陆了QQ，阿威已发来一长串追问。已很久没人为自己急切了，她是被抛弃在家、无人问津的垃圾。秦枫说：留下你电话。

阿威说得对，没有谁甘心平淡。秦枫也要进入江湖，为情去打杀。

但她却忘了，她只是菜鸟级“江湖客”。

3

秦枫没想到，阿威第一次约她见面的地方就是他家，也没想到，去了他家，居然什么也没做，更没想到，她会爱上阿威。

阿威家并不大，杂乱的颜色、褪色的墙纸，相比自己家算贫民窟，但有温暖的气息。何况身边的男人这般殷勤，一直围着她如蝶恋花，不像李灿。

房间里明显有女人的痕迹，残留的化妆品瓶子、两个刷牙缸、两双拖鞋，可这“另一半”已经荒废了很久，落了不少灰。

他们做饭、吃饭、聊天、看电视，如同寻常夫妻温馨随意。阿威手艺不差，还能把萝卜做成漂亮的鲜花，把秦枫叫不出名的酒调成红绿相间的酒。

阿威，绝对是有生活情调的男人。

饭后，他们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没家里的松软，但足够她舒服地坐下，甚至不想动弹。

一杯温热的咖啡，一段浪漫的肥皂剧，一个儒雅体贴的男人，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秦枫这样想。

和秦枫想象的不一样，阿威只是跟她聊天，聊八卦、聊养生、聊历史，却绝无轻薄之意，始终保持一米五的距离。

月上三竿，咖啡壶空了、肥皂剧在唱片尾曲，阿威起身说：“好晚了，你应该走了，这么晚回家，你父母会不高兴。”

秦枫没告诉阿威她有丈夫，她说她是大龄剩女，网络本来就是这样：不外泄真实资料，秦枫此时却有些内疚。

阿威真是男人中的极品，如此妖娆的夜、如此妖娆的单身女人，他居然没有想入非非。秦枫突然相信，天下的男人并不都偷腥，也有正人君子。

江湖中虽然险恶丛生，但也有郭靖、萧峰这般忠肝义胆的大侠，秦枫相信，阿威就是。

4

李灿还和以前一样，回来得很晚，他说这是工作，而秦枫每晚都能闻到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是那种极少数人才用的刺鼻浓玫瑰香。她知道李灿有个秘书，是混血儿，风骚不亚于《新龙门客栈》中的金镶玉。

秦枫不会去撕破脸又疯又闹，虽然她极想这样做。她只有默默忍受，她相信李灿只是一时冲动，最终会回归家庭，可谁知道这默默忍受的滋味？

阿威的电话变得频繁，“晚饭吃的什么？”“要下雨了，别忘了加衣。”“某某台有部韩剧，很吸引人。”零零碎碎的话，原本只是温暖她血管的暧流现在变成了激流，几乎要汹涌而出。

秦枫决定再去见阿威。

在阿威的家里，秦枫俨然女主人，她下厨、炒菜，味道不比阿威差，她把阿威堆在洗衣机里的衣服全洗了，她踮起脚尖晾不上衣服大叫：“你还死在那里干嘛？快来帮我……”

两只粗壮有力的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秦枫血液停流了。

阿威呼吸急促而颤抖：“枫，我们在一起吧。”

秦枫的身躯瘫软了，她真的和阿威在一起了，她似乎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这是除李灿以外，秦枫第一个接触的男人，她从来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性爱会如此不同，她迷恋上了阿威的双人床、迷上了这小小房间的味道。

深居闺阁的秦枫终于迈出门坎，走向了江湖，她身不由己地融入那打打杀杀，为情、为爱。

5

出墙之后，秦枫没有愧疚，却是得意和轻松，她找到了心理的平衡。

李灿不在家，他也一夜未归，一夜没开的手机上有他的留言，他说他去外地出差了，一个星期不回家。

秦枫知道，那个混血女人也一同离开了。秦枫狠狠地将李灿带着刺鼻香味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死命地洗，然而她发现：那香味依然存在，根本洗不掉，婚姻出现了污点，很难完全清洗干净。

阿威打来电话：“你在哪里？好想见你。”

十五分钟后，秦枫疯狂地扑进了阿威的怀抱，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会娶我吗？”

阿威眨巴眼，不语，半晌才说：“会。”

秦枫感觉自己要腾空了，她想飞起来，翅膀就是阿威。

秦枫决定和李灿离婚，她不要金砖玉马、不要锦衣玉食，她只要完全属于她的丈夫，不再深夜里闻着别的女人的香味入睡。

秦枫决定告诉阿威真相，她没有职业，没有离婚。

当秦枫欲言又止地把真相告诉阿威后，阿威惊住了，时间停驻，秦枫像等待法官定罪一般等着阿威回话。

阿威缓过神来：“没想到你是李灿的老婆，他挺有钱。你千万不要说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而是尽量抓住他和情人的把柄，这样你得到的财产会多一些。”

秦枫没想到阿威的“裁定”是这样，心情跌入低谷，转念一想：在爱情江湖中打杀，难道不为了金钱？阿威只是很现实而已。

阿威曾经是菜鸟，但不一定会永远是菜鸟，江湖血腥会抹杀人很多善良的东西。利益，永远是江湖搏杀的第一要因。

6

秦枫拟定着计划，如何捉李灿的奸，然后离婚，她翻出很久未用的数码相机，相机里存储着许多照片：那个女人和李灿偎依在小河边的、她喂李灿西瓜的……

秦枫泪如雨下，她还是爱李灿的，是什么打磨了原本纯真的爱情，是时间，是生活，还是人的劣根性？

秦枫现在只想平静地离婚，她打阿威电话：“我今晚去你那里，想和你商量离婚的事。”

“哦，不过我晚上有事，改天吧，不好意思。”阿威口吻不对，客气陌生得叫秦枫起疑，她还想说什么，对方已迫不急待地挂了。

秦枫呆住了，她决定探个究竟。她冲到阿威家，开门的是个女人，穿着睡衣、拖鞋，头发零乱地盘着，女主人的打扮。秦枫愣住了：她是谁？

女人好奇地问：“你是谁？”

阿威冲到门口，眼神慌乱：“哦，你的材料我过会儿去帮你看，这是我妻子，才从西藏回来。”

秦枫几乎晕倒，这是她见过最残忍的骗局，她机械地喃喃：“没事没事，我走了。”

江湖本来就是风云变幻，今天李氏江山，明日朱家帝王，不由秦枫这样的小人物掌握。

7

阿威很快打来电话：“对不起，我和妻子并没离婚，你不也一样骗过我吗？等她走了以后，我们再想办法相聚。”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阿威寂寞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品，绝对成不了那道主菜，就算那道主菜是大白菜。一个靠丈夫吃饭的家庭主妇，有什么资格和援藏医生比？

秦枫按下手机，删除了那个稔熟于心的号码，她独自走在夜路上，一片黄叶落下，她这才发现：秋天到了。她的心也像这片黄叶一般枯萎了。

几天后，李灿回来了，身上意外地没了那种香水味，他给秦枫买了许多东西，还有一大束玫瑰，他用久违的温柔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秦枫假装无意问李灿：“你们公司那个漂亮高挑的混血儿，结婚了吗？”

李灿面无表情：“她要出国了，找了个老外。”

秦枫知道：李灿的心混迹江湖后，现在终于回家了，她的心也回家了。

很晚，阿威的短信来了：她走了，她一年难得回来几天，今晚你能来吗？

秦枫决定换掉号码，换之前，她给阿威回复了最后的短信：爱情就像江湖，在外争名夺利也好、浴血沙场也好、巧取豪夺也好，终有累的一天，想要归隐山林，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秦枫知道，自己没有精良的装备和武功，终究还是菜鸟级江湖客，再搏杀下去，只会成为牺牲品。

秦枫想，也许，应该去找份工作，在自己婚姻的江湖风云再次到来之前，练好武功，筑好自己的堡垒，那样才能永远“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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