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后黑帮老大的生命轨迹

2013-12-21吴宜波

检察风云 2013年17期

文/吴宜波

“我平日想到泸溪县时，回忆中就浸透了摇船人催撸歌声，且被印象中一点儿小雨，仿佛把心也弄湿了。这地方在我生活史中占了一个位置，提起来真使我又痛苦又快乐。”沈从文笔下这些浸透了美丽哀愁的朴素话语所提到的小镇就是湘西泸溪，号称全国唯一的氧吧县城。半圆形的小城，长年沐浴在江风中，空气清新甘甜得出奇。就在这样一个安详而静谧的小镇，却诞生了湘西最大涉黑案的老大——石海。

半生牢狱谋“发展”：宁可慢，不可站

石海，男，1982年11月10日出生，苗族，初中文化，农民。就是这个未满30的年轻人，18岁成年至今竟然有11年在牢狱中度过。1999年7月，17岁的他因寻衅滋事被劳动教养一年；释放后仅三个月，他因寻衅滋事于2001年10月被劳动教养两年；2002年12月，犯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2007年1月，因犯非法买卖枪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2010年6月3日释放。2010年11月，因涉嫌犯非法买卖枪支罪被刑事拘留，同年12月被执行逮捕……

石海这样描述自己：我敢打敢杀，为人仗义。从开始混社会时开始，无论是打架还是受伤，都是为了一起混社会的兄弟的事出头，讲义气才能让和我一起混社会的人慢慢听我的话，由我带着他们混社会。手下曾德波在看守所看望石海时抱怨，他被浦市街上张明儿等人欺负，石海听后说：“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底下的人，就是欺负我，不给我面子。”出狱后便砍了张明儿教训一下。

常年的牢狱生涯似乎不能阻止石海扩大势力的野心，2005年石海出狱后，为了继续混迹社会，壮大实力，树立权威，将虢程、苏琪、向庭瑞等人聚集到手下，石海初步确立了自己的老大地位。一方面，牢狱期间石海手下的向庭瑞、苏琪、虢程等人从赌场吃红利逐步转化为在浦市、武溪两地赌场收保护费获取经济利益，发展人员并拓展势力，形成了一定的规模，期待老大“回归”。2009年10月至2010年6月，向庭瑞为武溪赌场提供保护，获取保护费七万余元；苏琪在浦市敲诈杨某、李某等多家地下赌场，获取五万余元。另一方面，多年的牢狱生涯成为石海“结交”、“收买”兄弟的平台，服刑期间，石海认识了因贩卖毒品、犯故意伤害罪而服刑的被告人张历平、张立强两兄弟，彼此关系日渐亲密，出狱后，石海将两人及其手下成员从吉首喊来泸溪发展，以壮大实力。2010年6月石海出狱时，苏琪、向庭瑞立即筹集资金、安排人员去长沙为石海接风洗尘。

均衡利益：“排排坐、吃果果”

2010年7月，虢程等人到泸溪县武溪镇赌场去收取保护费，赌场老板告诉虢程，他们的赌场已有向庭瑞等人在收保护费，要虢程去找向庭瑞商量。虢程找到石海，请求石海要向庭瑞让出武溪镇的赌场。在浦市镇欢宇大酒店，石海召集虢程、向庭瑞、苏琪、张历平，对四人收取保护费的地域重新进行了划分，向庭瑞让出武溪地区，与苏琪一起在浦市地区对地下赌场收取保护费；虢程和张历平在武溪地区向地下赌场收取保护费。势力范围被重新划分后，石海只对组织的骨干成员向庭瑞、虢程、苏琪等人进行管理，上述骨干成员对石海尽心尽力，极力维护石海的权威和组织的地位。

石海分工后，虢程对赌场老板说：“我老大石海发话了，现在老城所有的场子都送我管，浦市的场子由苏琪和向庭瑞负责，向庭瑞股份转给我，以后你的赌场由我们派人看守。虢程按赌场每天收入的20%收取保护费。通过对势力范围的重组，石海增加了人员，强化了对地下赌场的强势地位。对未经同意而擅自开设赌场的，组织人员“闹场子”予以警告。对警告视而不闻的，采取“砸场子”或实施人身伤害的手段进行打压，迫使赌场老板屈服其淫威而就范。

对其他势力企图插手两地地下赌场的，他们凭借组织势力和淫威将其逼走。迫于石海黑社会组织的压力和淫威，想开设赌场的人员纷纷请求保护，主动上交保护费。仅2010年七、八两个月时间，石海组织在白沙、浦市开设赌场，抽头渔利高达60余万元，石海给苏琪、向庭瑞每人一天500元工资，放哨的人2000元一天，再加上生活费1000元，他们自己再给手下人发钱，负责成员住宿、上网、吃饭、夜宵、嫖娼、购买衣物，过年发红包等统一开支。

扩大势力：“混社会，没有枪是不行的，有枪才算混得好”

2006年2月，石海与花垣县的田宗文联系好购买枪支，石海交给虢程3500元，安排他去购买枪支。虢开车来到花垣县民乐镇找到田宗文、邓严红（另案处理），田宗文把虢程、金小军带到贵州省松桃县石华村，以每支2800元、2000元的价格买得三支仿“六四”式手枪和一支猎枪。购得枪支后，虢程交给石海两支仿“六四”式手枪，自己拿一支仿“六四”式手枪和一支猎枪。

石海对向庭瑞讲“混社会要有枪才算混得好”。2010年6月，石海出狱后与手下段周海、钟生波喝茶商量买枪，钟生波讲他能够买到，石海便安排钟生波联系买枪，段周海具体负责。钟生波联系吉首县的“阿勇”，十余天后，“阿勇”从吉首带枪来到泸溪县白沙镇。钟生波将4000元钱交给“阿勇”后得到一支用纺织袋装着的双管猎枪。2010年7、8月，石海联系了花垣县龚某买枪，过了几天，龚某带着枪支来到泸溪，石海邀约向庭瑞带钱与龚某见面、验枪，付给龚某现金8000元购得一支仿“六四”式手枪。

有了枪，石海的底气更足，派头更大。2010年国庆节石海结婚，苏琪、向庭瑞、张历平及他们底下的兄弟都去祝贺，苏琪等人每人送了5000元人情，他们底下的兄弟送人情也是1000元以上，并在浦市镇放了数个小时的鞭炮，当时浦市镇不准燃放鞭炮，苏琪等人说：“放那么多鞭炮就是为了给石海长脸，让大家知道石海在浦市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在社会上影响力是相当大的，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据了解，那次光人情钱石海就收了20多万元。

逞强示威：名气比县委书记还大

2010年7月，石海开设赌场，辰溪县的一些社会青年想到石海开设的赌场收取“保护费”，石海闻讯后，便通知苏琪、向庭瑞、虢程、张历平带领手下全部成员约百余人聚集到浦市镇“欢宇大酒店”前示威，显示组织实力，辰溪县社会青年听说后不敢前来。

2010年8月，凤凰一矿洞老板请张历平为其帮忙撑场面，张历平邀虢程同去。张历平、虢程带领各自手下成员共三十余人去了凤凰。到凤凰县城后，张历平带领全部成员前往矿洞摆场面，并与当地村民发生冲突。为防止事情闹大，矿洞老板报警并叫张历平带人先行离开，后矿洞老板给虢程送了1000余元。虢程当天在凤凰县城购买了25把砍刀，准备给组织成员作案用。

石海的手下杨伟“自豪”地说：“石海在泸溪很有名气，我们混社会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可以讲泸溪县县委书记的名字不一定有人知道，但提到石海我们都知道。”

黑吃黑：“拘禁，殴打，敲诈……”

2010年年初，陈某向虢程借枪，虢程将一支拆分了的仿“六四”式坏枪“借给”陈某。2010年11月3日晚，虢程率两个兄弟首先持刀到陈某家，以陈某丢失枪支损失了几千块钱为由，要陈某赔偿两万元。陈某称现在没有钱，等明天再还，虢程不同意，将陈带到酒店派人看守。次日，陈某借得5000元并写了一张1.5万元的欠条后，才得以脱身。

在非法拘禁陈某的同时，颜某与杨某在该酒店赌博，杨某输了两万元，外出借钱时遇到了虢程的手下田某。田某立即向虢程汇报，虢程带领手下来到房间对颜某说：“你认识我吗，我是虢程，你要退钱。”颜某惧怕虢程的淫威，怕自己一个人吃亏，不得已给虢程送了两万元。虢程得钱后占为己有。

2010年4月中旬，杨斌、周立、李振蛟等人到姚某开设的赌场收保护费被拒绝后，将桌子、板凳砸烂。之后，周立发现被人跟踪，并被五六人持刀追砍。过了几天，周立向苏琪汇报欲报复姚某，苏琪讲：“你们要搞自己搞，自己看着办。”2010年5月11日晚，周立邀约李振蛟、陈长林等人在浦市医院内会合，周立将事先准备好的黑衣、头套、刀具分给大家，然后，蒙面冲进姚某的赌场，周立、李振蛟等四人持刀向姚某乱砍，姚某倒在血泊之中不动之后，四人才逃离现场。苏琪得知情况后开车给周立等人送钱让他们逃跑，经鉴定，被害人姚某全身多处锐器伤，大量失血，已构成重伤。

2010年1月2日，苏琪手下周浩因上网和白沙镇混社会的杨勇手下发生争执，杨勇手下带人到浦市找周浩，周浩认为受辱，心中不快。1月3日下午，周浩向苏琪打电话报告要报复，苏琪说：“你自己看着办。”周浩便邀约黄生有、王祥、谭伟、李国旺、熊辉等人带刀搭车去白沙镇分为两组寻找杨勇。黄生有、王祥发现杨勇在张某书店内，便持刀冲进书店砍杨勇，杨勇见状跑到三楼书店老板的房间将门反锁后躲藏。黄生有、王祥伤害未遂，无奈之下离开书店与周浩、谭伟等人汇合，决定寻找杨勇手下进行报复。

之后，黄生有、王祥等人在白沙镇电信局外公路看到经常与杨勇玩耍的栾江、杨明等人正在上出租车，同时，周浩、谭伟等人也发现了，两组人员便持刀围住出租车乱砍，并持刀在大街上追砍。造成出租车损坏、栾江受伤。案发后，熊辉、李国旺被抓获，苏琪到看守所给每人送了2000元钱，并为他们联系律师辩护。

2005年5月7日晚，包昌彬与杨波在泸溪县浦市镇“星夜歌厅”协商解决矛盾时，反被赵某等人威胁，包昌彬决定报复杨波、赵某。包昌彬租车从清市镇到白沙镇接陈卫、苏琪。苏琪取了三把开山刀回到浦市镇，苏琪、陈卫、邓乾、包昌彬在浦市工业品市场的一夜宵摊处找到杨波，对其进行殴打。杨波逃掉。次日凌晨一时许，苏琪、包昌彬、邓乾、陈卫在浦市“新一佳超市”碰见赵某，陈卫、邓乾持刀将赵某砍伤后坐车逃离现场。经鉴定，赵某因失血性休克被鉴定为重伤。

着眼长远：“搞到钱才能混得好”

沅江河段采挖铁矿渣可获得高额利润，段周海得知唐某、周某采沙许可证将期满，向石海提议插足浦市河道铁矿渣开采谋取利益。2010年9月，石海委托龙光润办理许可证，龙光润明知自己办不到，因惧怕石海便伪造了一张带有泸溪县水利局公章的假批文。石海、段周海拿到假批文后，将浦市镇水文站200米以外的上下河道区域划归自己的经营范围，并要唐某、周某退出该河道的采挖，否则赔偿20万元办证费用。赶走唐某、周某后，石海规定：凡入场船主需交纳每吨180元的“资源管理费”，入场前预交10万～20万元。

石海安排段周海负责与船主谈判及管理，安排苏琪、向庭瑞组织成员在河道、码头巡查，防止未经许可的船只进入，管理采砂秩序。采砂船主李雨生、米兰平、李群力在交纳了10万～20万元不等的预付款后得以入场采砂。李群力入场前交纳了10万元，因挖砂不顺利欲拖延剩余的10万元，石海等人威胁若不如期交纳10万元将把船拖离，李群力在只挖到价值两万元铁砂渣的情形下被迫给石海补交了10万元“资源管理费”。许多船主对入场费望而生畏，交了入场费的采砂船主也因费用太高而血本无归。

对准采的船主不服从管理的，便以暴力相加，维护非法权威。采砂船主米兰平为了争夺好的挖矿位置与另一采砂船主发生矛盾，石海认为米兰平破坏开采秩序，不给他面子，断其财路，立即组织段周海、苏琪、向庭瑞等人殴打米兰平。石海霸占河道采砂权以收取“资源管理费”方式获取非法所得59万余元。同时，石海开始策划成立公司，将组织成员纳入合法化、规范化管理，以期获取更大的经济利益。

恶贯满盈：审判大快人心，群众拥护

2012年4月24日上午9点30分，湘西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在泸溪县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泸溪县石海等43人特大涉黑案。泸溪法院警戒森严，从临街大门、大厅入口到审判大厅，共设置了三道“关卡”。得知石海涉黑团伙受审，一大早不少百姓就来到法院大门外，审判大厅里更是坐满了旁听人员。由于涉案人员较多，押送被告人动用的公安、法警、武警多达200多名，起诉书120页、判决书142页，厚得像一本书，卷宗56本，垒起来有一米多高。浦市、武溪两地数位老百姓纷纷作证控诉石海等人的各类罪行。

6月15日，湖南省湘西中级人民法院对备受社会关注的泸溪石海等43人涉黑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

被告人石海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判处有期徒刑九年；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非法买卖枪支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犯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20万元人民币；犯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五万元人民币；犯聚众斗殴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犯非法持有枪支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25万元人民币。苏琪等40名被告人因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聚众斗殴罪、非法持有枪支罪、敲诈勒索罪、强奸罪等，分别被判处两年至二十年不等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