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官人书有感
2013-12-18■鸣弓
■鸣 弓
古代取士,看重文才。科举考试,主考经义策文,兼试诗赋,注重书法。缘此,但凡进士出身的官员,文章应当不在话下,其中的佼佼者,则是文学史上声名烜赫、文范后世的大家,真可谓文化官员名副实,从政作文一肩挑。譬如大名鼎鼎的唐宋八大家,除苏洵为副县级(县主簿),其他七位都做过地市级以上直至副宰相、宰相的高官,而他们的文名,比其官级还要显赫。其为干部,应该是“作家型”、“学者型”的,其所主政的机关想必也是“学习型”的;而不大可能像今时某些官衙成为“吃喝型”、“娱乐型”、“创收型”的。
构成中国文学史绚丽篇章的,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官员文、官人书,历经时间汰洗,依然百读不厌。诚然,古代的“官本位”思想见于文人作品集之取名,就有“右军书法”“杜工部集”之类,但能否名世、传世,归根结底还要靠作品质量。文学史并不认可权力股份,否则,“十全老人”清高宗弘历就该坐诗坛头把交椅了——他手操国柄,日理万机,又诗作数量惊人;然而文学史上却没有乾隆的一席之地。
著书作文,虽未必如曹丕所称颂,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可毕竟是“立言”之雅事。文人学士,视文章传世为“名山事业”,终其一生孜孜以求者不乏其人;生前能有文集刊行,更深以为幸。至于各级官员直至最高执政者,能从政作文并举,鱼与熊掌得兼自然大好;倘没有作文的才气或是精力不允许,就还是全力从政为是。因为你首先是官员,老百姓评价或上司考核你的主要是政绩,而不是文章。
当今有些地方的官场,盛行权力通吃,官员戴博士帽的与日俱增,客座教授、博导也不少。博士帽不能白戴,讲了政治就来玩著书立说,退位后或者行将退位时,还要玩一把出书秀。于是乎,有些官员的论文、著作有如“新浪”,滚滚而来,势不可挡。官员文章图书,质量上乘的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我所见闻者大都提不起来。
最近我奉命审读了几本官人书。与古之官人书比,普遍缺乏文采;有的,用“文从字顺”来要求,恐未必能达标。内容空泛,饾饤流行词语的官文套路,读之令人皱眉。官样文章条条框框多,于是就成了千文一面的模式文章。偶见一篇可读性强些的,很可能是起草的秘书比较有文才。“秘书的水平决定首长的水平”,非虚言也。
官人热衷于出书,其中的动用公款、浪费出版资源乃至摊派发行不必细说,起码从中透射出了一种堪忧的政风:虚!求虚名,玩虚套。
想起了唐太宗冷静对待出书的故事:贞观十二年三月,主管国史编篡的官员邓世隆向唐太宗呈上报告,请求为皇上编辑出版文集。唐太宗当即明确表态:“我的那些批示讲话,只要是有益于老百姓的,历史都一一作了记载,足可以传之不朽;如果那些东西于国于民无益,集它又有何用?观前代的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他们都有文集传世,可是那些装帧精美的本本哪里能挽救了他们国灭身亡的命运?由此可见,当国君的,最应该担心的是没有赢得老百姓衷心喜爱的政绩;至于文集,有没有实在无所谓!”基于这种清醒的认识,唐太宗自然不会答应为自己出文集。
高扬“三个代表”旗帜、恪守“执政为民”宗旨的当代官人,出书热应该降降温了。低标准说,不妨学学李世民对待出书的理智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