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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 身体 权力:《福尔赛世家》中的伊莲形象解读

2013-12-12段绍俊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10期
关键词:米斯世家福柯

陈 燕 段绍俊

一、引言

约翰·高尔斯华绥 (John Galsworthy,1867—1933)是最能体现英国本土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作家之一,他的系列长篇《福尔赛世家》三部曲记述了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历史变迁,并以其“描述的卓越艺术”于1932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福尔赛世家》以家族中大房老乔里恩父子和二房索米斯父子之间的矛盾以及索米斯与伊莲之间的情爱和恩怨纠葛为主线,描写资产阶级家族内部无所不在的矛盾冲突和他们的精神痛苦。笔者认为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伊莲的人生经历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法国后结构主义理论家福柯的观点,极好地诠释了女性空间、身体与权力的关系。

二、空间与权力

福尔赛家在英国对海外殖民地的扩张和剥削中得以兴起,发迹的历史和几代人艰苦卓绝的奋斗使这个家族建立起牢固的“财产意识”并养成了强烈的占有欲。小说的核心人物索米斯是典型的“福尔赛人”,他集中体现这个阶层的自私、贪婪、冷漠和残酷,他孜孜以求的是财产的积累和占有,以及情欲和物欲的满足,而他美貌的妻子伊莲正好和他相反,她是教授的女儿,追求艺术之美和自由而温馨的生活。伊莲同意和索米斯结婚的最初动机是为了逃避继母的虐待,获得独立的生存空间。然而嫁给索米斯后,伊莲发现自己铸成了大错。房产经纪人兼艺术收藏家的索米斯是男权的代言人,他把美貌的妻子当做一件艺术品一样看待,欲将其收藏并牢牢控制在手中。“上帝给了伊莲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和一副金黄色的头发,这种奇异的配合最吸引男人的目光……”[1]索米斯认为伊莲的外貌和吸引力是他的财产的一部分,也是一种可以在众人面前炫耀的资本。“凡是在交际场合,他很少离开伊莲太远,即使在应酬上暂时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你还可以看见他的眼睛盯着她转;而且神情那样古怪,就像是监视和渴望。”[1]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妻子,索米斯请建筑师波辛尼承包建造一所乡间别墅,欲将伊莲迁居那里,使她没有机会接触伦敦的社交界,“使她和那些向她脑子里灌输思想的朋友隔绝”。[1]福柯认为:“权力无处不在,它来自各处,能够在任何时间、地点产生;权力不是一种制度,不是一个结构,也不是某些人天生就有的某种力量,它是人们对既定社会中‘复杂的策略性处境’的一个称呼。”[2]对福柯来说,权力不再等同于国家机器,权力关系和权力形式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横断面,存在于各种生产机构、家庭、团体和制度中。福柯引用19世纪英国思想家边沁 (Jeremy Bentham,1748—1832)“圆形监狱”的概念,并把它看作权力实施的基础。边沁的发明是一种全景敞视的环行建筑,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上面有一圈大窗户,对着环行建筑。环行建筑被分成许多小囚室,每个囚室都有两扇窗户,一个对着瞭望塔,一个朝外,使阳光射入。从瞭望塔可以观察到每间囚室中的罪犯、病人、工人等被囚禁者的一举一动,而囚室中的人则看不见塔上的监督者。[3]《福尔赛世家》里的索米斯和伊莲的家即是丈夫对妻子实施权力的“圆形监狱”。家庭本应该是温馨的,但对伊莲而言,她成为空间的囚徒。伊莲有一个自己的房间,这构成了她的生存空间,她可以暂时将男性权力阻挡在外,但这只是一个暂时的领地,因为索米斯随时都可能闯进来。这个空间自身埋伏着自动而匿名的权力,空间成为权力实施的手段。伊莲的生活空间在不经意间形成了一种心理效果——被囚禁者总有一种时时刻刻被监视的感觉,这种感觉慢慢演变成被监视者内在的精神负担,并最终使其成为自己的监督者,实现自我监禁。虽然伊莲与索米斯貌合神离,他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但由于伊莲在经济上依附索米斯,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索米斯将冷冰冰的商业原则应用到家庭生活中,虽然伊莲鄙视庸俗的索米斯,不堪忍受压抑的家庭气氛和被“收藏”的生活,渴望拥有自由的生活空间,但“她永远不做声……厌恶他但表面却不露痕迹”。[1]伊莲美貌绝伦,但却只能仰人鼻息,因此她常常在反抗和屈服之中挣扎,伊莲的两难映射出权力从外部监视到被监视者自我控制和监督的演变过程。

三、身体与权力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和《性经验史》中提出人的身体体现着权力关系和女性身体体现了权力的渗透作用的观点。在《福尔赛世家》中,高尔斯华绥时常将伊莲的身体置于男性目光的凝视之下,小说中多处提到伊莲惊人的美貌和婀娜的身姿:“她的身体有点摇摆,而且摆得均匀,就像在随风荡漾……从她的身上发出来的气息好像和春花一样地温馨而芬芳。”[1]伊莲的身体被物化,成为男性关注的焦点。“他(索米斯)从没有碰见一个女子能这样使人家倾倒。两口子不论走到哪里,都看见所有的男子被她吸引住。”[1]索米斯力求把妻子的外表纳入一个有价值的实用领域中,使自己妻子的美貌和身材发挥最大的社会效用,成为能在人前夸赞的资本。在无所不在的施加于身体的权力干预中,身体散失了它的自主性,身体再也不是自我的财产,不是自己能主宰的对象。以占有欲为特征的“福尔赛精神”使索米斯想象力枯竭、思想僵化、情感冷漠,由于伊莲无法忍受长期以来的缺乏温情的家庭生活,在建造别墅期间,与同样热爱艺术、厌恶自私与冷酷的波辛尼一见倾心,两情相悦,频频往来。无法对妻子的出轨行为视而不见的索米斯恼羞成怒,竟然在一天夜里对自己的妻子行使“丈夫的权力”,因为波辛尼的出现使索米斯意识到权力移交的危险。“福柯认为,身体和性并不在权力之外,它们不可避免地受到权力的调整和制约。”[4]权力从制造痛苦的肉体惩罚(酷刑)到以一种更为隐蔽的方式对身体进行限制,[5]而性成为权力实施的重要对象。索米斯对伊莲的强暴说明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造就伊莲“驯服的身体”,从而达到改造灵魂的目的。“权力的威严主要体现在对他人生命的控制和管理上”,[4]索米斯不能容忍伊莲和波辛尼有任何接触,因为在隶属他多年之后,索米斯无法容忍伊莲再隶属于另一个男人,他要亲自支配和管理伊莲的一生。为了报复波辛尼,索米斯控告波辛尼未按合同条款施工,以至于造成超支。由于索米斯精通法律,最后波辛尼败诉,面临经济索赔而忧心如焚的波辛尼在一个大雾迷漫的下午惨遭车祸丧生。伊莲在获悉波辛尼的死讯之后,更加鄙视和憎恨索米斯,决定离开索米斯单独生活,然而离家出走的伊莲由于走投无路只能悻悻回家,走回那个“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可以认识和自由支配的领域,而是一个囚禁她的封闭的监狱”。[6]

四、结语

在《福尔赛世家》中,索米斯把伊莲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为了控制伊莲的人生,他不惜一切代价安排设计伊莲的生存空间和规训妻子的身体,以爱的名义行伤害之实,与世隔绝的生活几乎使伊莲窒息,但缺失经济基础的伊莲无法摆脱家庭空间的枷锁。波辛尼的出现给伊莲的人生带来了曙光,但他的意外死亡又将伊莲重新推回痛苦的深渊。伊莲的生活境遇揭示了女性在两性关系中的被动地位,尤其是中产阶级家庭中女性被男性权力规训的生活状态,高尔斯华绥所刻画的伊莲形象生动地诠释了福柯理论中关于空间、身体与权力的关系的核心观点。

[1]约翰·高尔斯华绥.福尔赛世家[M].李斯,等,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0.

[2]福柯.性经验史[M].余碧平,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68-69.

[3]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三联书店,1999:224-225.

[4]黄华.权力,身体与自我——福柯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李银河.福柯与性[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1:122.

[6]Sandra,LeeBartky.Feminism&Foucault:Reflections on Resistance[M].20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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