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深夜更深（组诗）

潘永翔

黑与白

我把自己沉在很黑很黑的夜里

直到夜的深处

直到白的边缘

为的是更好地看清自己

我在阳光下站立

让光线直射头顶

让白渗透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为的是在黑夜保存一丝光亮

我无能力兼济天下

但我可以独善其身

我用尽所有的泪水

也无法洗去夜的黑

但我可以让白天更白

失 眠

我轻轻地翻身

像蘸着墨汁的毛笔

一次次把自己写在夜里

写在无法入睡的纸上

我轻轻地翻身

轻轻的呼吸

怕一不小心

把夜砸个大窟窿

然后我更加深入的失眠

更加勤奋的书写

直至把夜的白纸

——写黑

写 诗

其实我不想写诗

不想为你骂我留下证据

只是在失眠的夜里

我用这胡思乱想

充填无法入睡的时间

充填无法对人言说的苦痛

我写诗

是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复活内心的善良

在夜晚复制粘贴——

所有的美好愿望

简 单

一点一线

十平方米

面包牛奶

书和电脑

构成我的全部生活

我怕复杂遮蔽内心的云朵

我怕繁华湮没仅有的闪电

我怕阳光融化我的身体

我怕风吹走那微弱的灯光

我简单

是因为我不想让果子在枝头腐烂

我简单

是因为我不想成为生活的旁观者

我想简单成一滴水

一缕风

或者近乎于虚无

看 书

看完了一页

也不肯翻

久久的停留在别人的故事里

看江河日久

看大地日新

总觉得翻过一页

日子就暗淡一些

翻过一页

就过去了一天

翻完一本书

就过去了一生

无论怎样

就是翻不过今夜

翻不过那个小村

还有一个少年

总是在山头张望

远处有微弱的光

照亮封面上朴素的诗行

夜 晚

没有流星经过的夜晚

更像夜晚

有我经过的夜晚

把夜染得更黑

我试图远离黑暗

试图擦拭月光

让流星的轨迹

写出夜晚的光明

几乎每个夜晚

我都生活在对自己的痛恨里

这使得夜更黑恨更浓

我在黑夜里拾起的

除了苦还有痛

还有更苦的苦更痛的痛

杂粮饼干

那些像我一样

皮肤粗糙长相难看的

无蔗糖杂粮饼干

摊在案几上

暗淡舒缓

坚硬无核

像我的身体

更像我的性格

带有乡土气息

满身尘土满脸菜色

像秋天的田野

高于云高于天

我能感受到高粱的红

谷子的黄

玉米的忠诚

和雨水的勤奋

城市和农村远隔山水

我只能从这杂粮饼干中体会

农村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