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水“体用浑一”修养工夫的思想理路
2013-11-16孟淑媛
孟淑媛
(中共安徽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合肥 230022;南京大学哲学系,南京 210093)
湛若水“体用浑一”修养工夫的思想理路
孟淑媛
(中共安徽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合肥 230022;南京大学哲学系,南京 210093)
湛若水批判佛学、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支离的弊端,统一了宇宙演化论和本体论,阐发“万物一气”、“道器一体”、“心合内外”的思想,构建起“随处体认天理”修养工夫论。其思想理路彰显出“体用混一”的思维模式,以及动静合一、知行相即、以心贯之的特色。
体用混一;支离学弊;心合内外;随处体认天理;修养工夫
湛若水(1466—1560),字元明,号甘泉,增城(今广东省增城县)人,与王阳明都是明代中后期具有重要影响的思想家,史书记载:“时天下言学者,不归王守仁,则归湛若水。”但是,湛若水的哲学思想并没有引起学术界的足够重视,有关他的著述寥寥无几,且对其学说性质争论不一。他的思想构架,以“体用浑一”模式,建立一个合心物、体用、理事、知行的心学体系,并最后落在“随处体认天理”的修养工夫理论。
一、建立“体用浑一”模式的缘起
湛若水认为佛学、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在不同层面都存在支离的弊端,意图以“体用浑一”模式建立一个“合一之学”,以救助支离学弊。
(一)批判学术弊端
湛若水早年接触过佛教,不久,便觉得堕于空寂的佛教弊端诸多。首先,甘泉反对佛教的空观。宇宙之间充满着气,蕴含着生生之仁,构成天地人和万物,这一切都是实在的。“自有此气充塞以来,色色皆真。只可言无声无臭,不可言幻。”佛教认为诸法皆空、无我,在甘泉看来是荒谬的。其次,甘泉指出佛教以空为本的危害。“释者弃彝伦,由于外物,外物由于恶六根,恶六根由于不知性。知形色天性,而后知恶根之非。”湛若水认为佛教把形色六根当作如露如电的梦幻泡影,一来,人要通过纯粹内在的空洞修持获得对彼岸世界的直观神秘体验,使人的生命和现实世界完全置于虚幻;二来,必然会导致基本的彝伦被否定掉。道学只有坚持宇宙万物是实存的,“体用”才可能是内外、动静合原的浑一整体。再次,甘泉认为佛教以空为体,所谓通向涅槃的修持之用,只是舞弄虚空。他指出佛教一味静坐禅思不知所求,空体假用无补于世。在《答欧阳崇一秋官》中,湛若水说:“久乃觉其无实,亦无实德实事,如谈空画饼耳,且心事既判,又云理障,其害道不为小矣。”佛教的根本问题是把心和物对立,支离了心和物的关系,他甚至将佛教看作灭伦伤化、不懂人性的假惺惺之学。
理学和心学两条路线在甘泉看来在体用问题上也存在支离,各执一偏。他认为理学的弊端有三:一是理气二分,理与气是形而上与形而下的两截;二是析心性、心理为二,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为二,性理和物理为二;三是心物一分为二,陆王心学虽然提出“心即理”,良知是心和理的合一体,但甘泉认为在理气二分方面,阳明没有解决理气二分的问题。
学理上的支离导致了程朱和陆王在内外工夫上容易走偏:“曷谓支离?曰或偏则外,或偏则内,二之皆支离也。人知偏外者之支离矣,而未知偏内者之为支离矣。偏外故忘本,忘本则迹,偏内故恶物,恶物则寂,二者皆支离之疚也。”甘泉认为程朱讲求敬以直内、即物穷理,求理于外,往而不返,偏外忘内;陆王以心代物,静坐涵养、求理于心,持心傲物、重心略事,偏内遗外。二者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体用相分、道器相离、心物二分的倾向。
湛若水认为这种体用支离,导致修养工夫有二偏:一是执著于从外在事物中求道、求性而不懂发明人心之仁,使本心之仁自然流行与外物相接感应;一是执著于向内寻求那孤立寂静的心体,不懂道体乃是活泼泼的实体、实理,以致专精于枯坐冥思,流于玄虚高远而不落实地。
(二)救治支离学弊
甘泉在批判佛学的同时,也吸收了佛教的体用思想,并针对理学和心学体用问题上的支离问题,提出了以“体用浑一”救助“支离学弊”。
“支离”之弊是不了解宇宙的统一性,世间万物虽各有分殊,但同时又都是一个主体系(即主体群)。体用之间必须真正浑一无间,才能避免支离。“夫所谓支离者,二之之谓也……过犹不及耳。必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一以贯之乃可免此。”万事万物与每一个人也都可以看成是一个主体群,体用随时随地自然浑融,道体无内外、动静,工夫亦无内外、动静。他以“体用浑一”论来建立一个内外合一、动静合几、物我合体的理论体系,以解决道学理论与实践、本体与工夫接洽融合的问题。
甘泉以“体用浑一”救正“支离学弊”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理气合一”救正 “理气二分”。倘若理气分离,那么孤悬空转的理作为僵硬静止的道德律令,如何作用于万事万物,“理”的普遍性何在?如此,儒家入世造道的合理性就会出现断裂。因此,甘泉把“理”诠释为“气之中正”,避免了把理气断为两截。2.“道器浑一”救正“道体器用”。“体用浑一”的逻辑起点在于“道器浑一”,不再是形而上和形而下的两截。道器关系不是理体气用的体用关系,而是道器一体;道器之间也不是理先气后,道即是当下的宇宙气化,当下的宇宙气化即是中和之道。3.“心合内外”救正“内外两分”。甘泉继续提出“天理为心之本体”,“心与万物一体”,与道器浑一结合起来,提出了心合内外、心体万物而不遗的思想,政、学、事,都统一于一心。4.“动静合几”救正“体静动用”。由于心合内外,一念动处,牵动心、身、意,合心、事、理,所以,已发未发、动静之间也是浑然一体的,知行之间自然也是浑然一体。
二、“体用浑一”的思想基础
甘泉以万物一体、理气一体、道器一体思想,为“随处体认天理”修养工夫论包含的心物合一、动静合一、知行合一打下了理论基础。
(一)万物一气——道器浑一湛若水发展了张载的气论,提出气为宇宙万物本源。“虚则气聚,聚则物生。故不待种也,气即种也,得之气化而生也,故气者,生之本。 ”虚无即气,气是生成万物的种子或根本,有形无形都是气运动变化的不同形态,“宇宙间只是一气充塞流行”。什么是气呢?甘泉认为气是一种无声无臭、无形无相的实体,无时、无处不在。
人的身心躯干仰赖气的流贯,宗族血缘关系是气的一脉相传,人的思想感情是气的应与求。“气为天,体为地,血者承气以行乎体于天地之间者也。故人之老而死也,阳气渐衰而血渐涸,天地之终也亦然。”气不仅造就了人的形体躯干和血缘联系,而且贯于心、发于声,音乐、诗歌等除了是心的思与情,还是气的应与求:“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夫心也、气也、声也,一也。是故作诗者,气如其心,声如其气;诵诗者因声以感气,因气以得心。 ”
可见,气是本原,是宇宙统一性的体现,天地人、物质和精神都是气的不同表现形态。在这个基础上,甘泉以气作为人与天地贯通、与万物通体合一的根据,陆续提出了“物我无间”、“万物同体”的思想。
甘泉又提出道和器(气)的关系,他是这样描述的:“宇宙间一气而已。……自其生物而中者谓之性……自其性之动应者谓之情,自其至公至正者谓之理,自其理出于天之本然者谓之天理,其实一也。”“阴阳合德,刚柔适中,理也,天之性也。夫人之喜怒,气也;其中节焉,理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道也者,阴阳之中也。”在甘泉那里,道、理、性是同等层次的范畴,道即理、性即理,都是气之中正。只不过,在含义上稍有侧重,理偏重规律,道偏重轨迹,性偏重属性。
甘泉把理、道、性诠释为“气之中正”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
首先,“中正”意为不偏不倚、至公至正、廓然大公、浑自天然,是蕴涵着分殊生化于一体之内的“生”,是自然真实的“诚”。以阴阳二气合德、刚柔适中解释道、理和性,这个中正状态就兼具自然性和伦理性。就自然性来说,理是自然流行,没有主宰,没有人格性;就伦理层面来说,理是仁或生意,狭义来说,天理是仁义礼智信之仁,广义来说,天理是天地生生之仁。湛若水体悟到人心对万象粲然的感应,那么人心中自然蕴涵着与宇宙一般的勃勃生意,“生”亦是天理、性、心三者贯通融会一体的纽带,《新论》中说:“性也者,生也。”理、性、心都以生为内容,而“中和”则是“生”所依赖的浑然状态。
其次,道、理、性为“中正之气”,否定超越于气之外的形而上的存在,理和气是一体,而不是像程朱那样把道器分为形而上和形而下的两截。甘泉明确说:“气与道为体,得其中正即是性、即是理、即是道。”于是道与器、体与用、理与气最后达成浑然一体。道器之间没有理先气后,更无理体二分,所谓“气其器也,道其理也。天地之原也。器理一也”。
最后,甘泉说:“权即是中,中即是理。 ”“权”便意味着“随时变易”,也就是说中正之理体是不变的,但中正之状态是随“时位”变动而和谐的动态平衡。甘泉运用了体一分殊的思维模式,认为“天理无有定体”,要随时随事体认天理。这实际上说的是理的具体化和分殊的问题,避免把理抽象、僵化和悬置起来。
宋明理学经常用“一”和“殊”表达道器关系,从“道一理殊”的逻辑来讲,甘泉所言“中和”之天理是包容贯通天地万物之公理,是周行宇宙之“大道”,亦即事事物物之间的普遍联系;以“理一气殊”的逻辑讲,作为气之“中和”的“生理”与气之偏本就一体无二。在道器浑一基础上,甘泉进一步提出:“气得中正发于事物即道即义”,“道也者,中正之理也。其情发于人伦日用而又不失中正焉,则道矣。”道不离器、理不离事。体用合一无间,道通贯万事万物。天理,寂则为廓然大公,感则物来顺应;道,寂则为天道自然,发则为人伦日用。甘泉强调的“理一分殊”是指“理自一体而分殊”,道理自包含了事中之理、器中之道。
可见,甘泉在本原上主气一元论,在本体论上主心物合一论,而后者才是具价值性、境界性的心本体论。正是通过把宇宙论和本体论合而为一,他建立起了“体用浑一”的思维模式。
(二)万物一心——心合内外
甘泉虽把气作为万物本源,最终又以心为本体,把心、性、理合一,包贯于心中。
“宇宙间一气而已。……自其精而神、虚灵知觉者谓之心。”“人与天地同一气,人之一呼一吸,与天地之气通为一气,便见天人合一处……天地与人同一气,气之精灵、中正处即心。故天地无心,人即其心。”这里的心有两层含义:1.心是气之精,具有虚灵知觉和思虑作用。故“天地无心,人即其心”。由于万物一体,同归于气,人以其心成为统摄万物的存在。2.心是气之“精灵中正处”,所以,人心是天地万物之本体,与天地同大。
甘泉的心既与万物一体,又以本体性和认知功能统摄万物。这样,人与天地同心同体,参赞位育,与天地配。此宇宙化育之心与个体的虚灵之心是一非二。心作为本体,本然包摄万物,与万物浑然一体,有万物皆备之理;心具有知觉作用,从应然的角度又可具有贯通心与万物的作用。
在以上理论的基础上,甘泉认为心、理、性皆为气之中正,心为精灵之本体,因此,心即是性、理。(并不是阳明的“心即理”,而是“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心与同是气之中正的道、理、性是什么关系呢?首先,“心即天理”:“天理只是心之生理,如彼谷种,仁则其生之性,仁即是天理也。心与天理何尝有二。”天理是心本身所固有的生生之仁性,这个天理,是人生而具有的,原本就存在于人心。天理不仅是万物一体之理,又是心之体,是即主即客的。其次,“心即性”:“性者,心之生理也,心性非二也。”心以性、理为体,心、性、理又都是中正之气,因此,甘泉说:“心也、性也、天也,一体而无二者也。”心、性、天理是浑然一体的。这里的心指本然的本体之心,而非现实的心。
由此,甘泉提出了心合内外的思想。
天、地、人与万物一体,理气合一、道器浑一,心为万物本体。因而,万物、天理全在人心,人心之理全是万物之理,万物皆备于我。“人心与天地万物为体,心体物而不遗。知心体广大,则物不能外矣。”
心为本体之心,“与天地同大”,所以心能包贯天地。“心也者,包乎天地万物之外而贯夫天地万物之中者也。中外非二也。天地无内外,心亦无内外,极言之而已。”包,指本心为天地万物之本体,故与天地万物同大,则天地万物都不在心之外,心物无内外之分;贯,指本心之天理、天性贯于万事万物。正是在这两层意义上,人心在本然和应然两方面都是合内外,体万物不遗。
由此,心与事无前后上下之分。学问、事业、人伦、庶物,无非此心一以贯之。心是体,治事是用;心事合一即是体用一源。视、听、言、动都是道体之并进发用,无往非静,何论先后。所以,视听言动也就是心,心事只是体用浑一的兼举并进、合一无二。明德和亲民即是体用一源,德业、举业“二业合一”,然后和政事也要合一。甘泉的心事合一,是包括由体达用和体用兼修两个方面的,“内已治心,外以治事”,治心以讲学明德性,治事即在事上磨炼或处事应物。五官所触之物,都是心物合一体,是即心即物、即主即客的存在,是认识形态的心和境界形态的心二相归一的。
甘泉进一步提出了“合一之学”的总纲:“合一有三要,曰心,曰事,曰理,所谓合一也。”“盖道、心、事合一也,随时随事何莫非心也。 ”万物一气、道器浑一、心合内外的思想,为“体用浑一”的修养论打下了理论基础。
三、“随处体认天理”的修养工夫
湛若水和其他宋儒一样,理论的核心在于探讨人之本然和应然,通过什么样的路径、什么样的修养工夫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甘泉“随处体认天理”的工夫论,在“体用浑一”模式的基础上逐步构架、深入。
(一)自然为宗——勿忘勿助
“天理者,吾心本体之自然。 ”天理是心固有的生生之仁性,这个天理,是人生而自然具有的,原本就存在于人心。要保持这个天理,就必须保持自然而然的心理和精神状态:既要涵养保持心中天理,使其不失,又不加任何人为的手段,不刻求急功近利。在甘泉看来,急于求成也是一种私欲,会蒙蔽天理。这种心理状态或者说工夫,就是“勿忘勿助”,也体现了不偏不倚的中正状态。
勿忘勿助,心中正处,这时节,天理自见,天地万物一体自见。夫动静皆定,忘助皆无,则本体自然合道成圣,而天德王道备焉。天理在心,求则得之……但求有方,勿忘勿助是也。
本体是自然的,工夫也应是自然的,勿忘勿助是使天理呈现的工夫。不是主一物或者一理,而是保持“心中无一物”的状态,这个状态包括三个方面:纯净不被外物蒙蔽,不滞于事物,不被事物所累;能思——贯通于物;感知全体浑然。这种状态,心理澄清又与万物浑然一体,天理自现。
勿忘勿助的工夫是合内外的,也体现在日常事物之中。“道也者,中正之理也,其情发于人伦日用,不失其中正焉,则道矣。勿忘勿助,其间则中正处也。”把体道和应事内外合一起来。内外合一的工夫是敬:“勿忘勿助只是说一个敬字。”“敬者,一也。一者,无欲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两句只是一段功夫。在心为敬,在事为义,合内外之道也。 ”在内戒惧慎独,涵养、体认心中天理,使本体澄明不失;“中立而和发焉”,天理发于万事万物,也要体认天理。“故始终一心,始终一敬,终日终身,一心一敬,所以收拾乎此而已焉,尽之矣。”敬合内外的思想其实是体用混一思想的表现,坚持内外一体,不可偏废,终极目的是以内为重心,以体认内在的天理为目的。可见,勿忘勿助和敬都是合内外、动静浑一、知行浑一的,是体道求中和守道持中的工夫。
(二)煎销习心——复明本体
天理是人心中正之本体,但知觉虚灵之心一旦发起,接于物,由于受后天见闻习染,天理有可能被蒙蔽而不显。恶的根源在于现实的心,而不在本心,“人心惟危”是后天形成的。
甘泉提出了初心和习心的分别。当心未萌动时,天理浑然不可见,犹如谷种。“心体不污,光明自生”,本心最初的自然生发,就是初心,是中正纯善的,具有四端之情。“人心一念萌动,即是初心,无有不善。”初心是未完成的,而且由于见闻习染造成气拘物蔽,心中之理就会受到蒙蔽,所发之情就会走偏,就会产生恶。不去除习心,心体隐而不现,犹如“珠埋土中”;如果一任本心而不读书穷理致于行,只能老死于愚。煎销习心实际是一个复明本心的知行合一的过程,复明本心也包括达于事物的工夫,既要涵养寡欲,又要读书讲学以警发唤醒性中之天理,又要发于人伦日用,致于事业,使心事理合一。
(三)格物造道——随处体认天理
甘泉多次强调“达”和“致”,意为显露、实现,认为天理是心、理、事合一的,必须显于心、致于行、发于事,才是理之全体,否则是不圆满的。甘泉的修养工夫是合心身、内外、动静、知行的过程。了解了甘泉这样的思维方式,才能全面理解“格物造道”、“随处体认天理”的内涵。
甘泉也强调格物,他认为格物就是“造道”,工夫即道体,道体即工夫,不可分解为二。
“格物,至也,即‘格于文祖’,‘有苗格’之格;物者,天理也,即‘言有物’、‘舜明于庶物’之物,即道也。格即造诣之义。格物者即造道也。知行并进,学问思辨行,皆所以造道也。读书,亲师友,酬应,随时随处,皆求体认天理而涵养之,无非造道之功。诚正修功夫,皆于格物上用。家国、天下皆即此扩充,无两段工夫。此即所谓至善。尝谓止至善则明德、亲民皆了者,此也。”湛若水训格为至,训物为理。至的主体不仅是心,也是意,也是身。这个理不只是心身之理,家国天下及天地之理,也都是至的目标对象。格物就是随时随处、知行并进地实现天理的过程。强调“学问思辨笃行”,认为格物是造道,身心具造,是知行、内外合一的过程,所谓格物兼知行,既包括认知活动,又包括涵养和力行等道德实践活动。“人心与天地万物为体,心体物而不遗,认得心体广大,则物不能外矣,故格物非在外,革之致之,心又非在外也。”心无内外,理无内外,格物也无内外,合一的基础在心——“心事合一”、“体用同原”。
从以上分析,我们便能全面把握“随处体认天理”的内涵,甘泉的体用浑一思想,使随处体认成为一个合内外、知行、动静的过程。
首先,随处体认是内外合一的过程,不是指在实践中去认识真理,而是指通过内心的省察和外事上的磨炼,复明人心固有的天理,并把这种天理推广到事事物物,而这些都是不分内外,浑然一体的。内外合一的基础在心,心事、理事都是一体的。其次,在甘泉那里,“随处体认天理”不仅要注重勿忘勿助、煎销习心,还要心意身合一,皆能体会实现天理。而且随时随处、家国、天下皆能深化、实现天理。第三,随处体认还是一个动静合一、未发和已发浑一的过程。 “体认天理而云随处,则动静心事皆尽之也。……体认之功贯动静显隐,即是一段功夫。”不管是寂而静的未发本体,还是感而动的已发作用,都属于体认天理的范围,打破内外、动静、已发未发的界限。另外,甘泉还特别强调知行合一:“即尽既存,非今日尽明日乃存也。即知即行,知行并进。非今日知明日行也。”知行犹如人的双脚,相辅相成,无有先后之分,强调知行并进。
如果说明学是对宋学的反思和超越的话,这个反思和超越实际上由甘泉完成的,哪怕这个体系仍然有漏洞、缺陷。甘泉的哲学体系,是一个突破理学而又吸收理学,主张心学而又批评心学的独特的“合一心学”。他的“体用浑一”心学体系中,万物一体、道器浑一、心事体用合一,明德和亲民即是体用一源,德业、举业是“二业合一”,二业和政事也要合一。这样,“政、学、心、事,一贯而已矣”,“体用浑一”的核心价值就在于此。而湛若水也用他的一生表现出一种明知笃行、为邦为政、积极入世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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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吴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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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862X(2013)06-0032-005
孟淑媛(1978—),女,安徽亳州人,南京大学哲学系儒佛道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