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子

■张冲

这天傍晚，放学回家的王飞既挨打又受罚，原因很简单，妈妈给他买吃早餐的白馍，他吃几口，还有大半截就甩掉，太浪费了，甩一两次，妈妈责斥几句，他若不再犯，也就算了，可是他不改，如此不珍惜粮食，就该教训一顿。

这天早晨， 王飞又把一个只咬了一口的白馍甩在路口，被隔壁的王大爷看见，捡起来交给王飞的妈妈，说你家飞飞，这么白的馍不吃完就甩了，贫困地区的人想吃都吃不到。

就为这事，妈妈一天不爽，恨不得赶到学校揍他一顿，又觉得不妥，等到放学，才找他算账的。 这会儿，王飞跪在搓板上流着眼泪，妈妈有个硬性要求， 要他把早晨甩在路口的那个只咬了一口的白馍吃掉，要不，他就得跪一晚上，别想站起来。 当然妈妈把那个白馍沾了脏灰的部位摘掉了， 完全可以吃， 现在这个白馍就置于他面前桌上的一只碗里，一伸手就能够着，只要他拿到吃下去，就没事了。

恰在这时， 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的爸爸回家了，他站在门口一打量，就明白几分，即刻对儿子说，飞飞，不要跪了，跟我去看一个录像。 王飞擦一擦眼泪，见妈妈站在面前，只因未得到妈妈的许可想起身又不敢起身。 妈妈随即发起牢骚：孩子他爸，你这好咧！ 我教训他，你护着他，这孩子就是你惯坏了的，要不，他不会把这么白的馍吃一口就甩了，隔壁的王大爷都看不下去，人家会背里骂我们家孩子有爷娘生，没爷娘教。

不是搞体罚就能教育好孩子的。 爸爸顶一句，便把孩子拉起来到客厅里坐着，也不让他看电视，而是将自己从部队带回的兼容摄录两种功能的相机打开，让王飞看一段录像：

……新兵班班长望着正在进行早餐的一排新兵大声吼叫，这么好的馍，贫困地区的人想吃都吃不到，你们吃一口就把它甩了。 我们有愧于人民子弟兵的称号， 但没有权利浪费人民供给子弟兵的粮食。 还指着半截飘在食堂潲水缸里的一个白馍说，是谁甩了的？ 必须自觉捡起来把它吃掉，要不，我们今天就僵在这里，都不出操。 大家面面相觑，有的把目光投向一个白白胖胖的新兵蛋子， 谁都清楚，他是“ 富二代”，读书不行，就找关系当兵。 眼下这个新兵蛋子见班长发脾气， 无奈只好将自己悄然甩在潲水缸里还是被人发现了的只咬了一口的白馍捡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不情愿地吃掉……

看过这段录像， 王飞立即把妈妈放在碗里的那个他在早晨咬了一口就甩掉的白馍拿起来吃了。 爸爸当着妈妈的面表扬王飞，说这是最好的认错。

可是第三天傍晚，也是放学回家的时候，一向不体罚孩子的爸爸，却要王飞跪搓板，他没有像妈妈一样拿棍条子抽打王飞，王飞却感觉更加难受，爸爸命令他双手像投降一样举起来， 举几分钟倒可以，举久了，就难受，因为血液上不去，举起的双手就会感到酸痛。 这回，王飞又是犯了什么错呢？是妈妈向爸爸告的状，说王飞一个小伢儿，每早过早最多吃3 个馍，一般吃两个，还喝一碗稀饭，可是这几天早晨，家里放着5 个馍，就算孩子吃了3个应该还剩两个，可是一个不剩，妈妈怀疑王飞又把馍咬一口就甩了，问王飞说他都吃了，妈妈骂他胀猪！ 并且认真起来，说你能当着我的面把5 个馍都吃掉吗？ 显然王飞吃不下，对不起，妈妈只好将王飞交给爸爸“ 惩治”。

这时，爸爸严厉地喝斥他，老实交待还有两个馍你没吃，哪里去了？

爸……王飞眼睛直流，欲言又止。

忽然，一个瘦小孩从门外闯进来，抓着皱巴巴的几块钱朝王飞的爸爸手里塞，叔叔，对不起，还你家的钱。 爸爸莫明其妙，问是怎么回事，瘦小孩说，我爸爸病瘫在床，妈妈跟人跑了，我上学困难又没钱过早，王飞见我没吃的，这几天早晨就送馍馍给我吃。 说着，瘦小孩哭起来了，王飞也跟着哭，还指着瘦小孩嗫嚅着说，爸，他虽不是贫困地区的人，但家里很贫困，那次你给我看录像，我受到启发，就想照顾他，爸，原谅我吧……

叔叔，原谅飞飞吧！ 把这钱也拿去，这钱是我拾破烂特地换来还你们家的。 瘦小孩哽咽着说，王飞的爸爸终于点头了，却不要他递过来的几块钱，并且也在流泪，瘦小孩再问，叔叔，你不要钱，干嘛还流泪？

孩子，叔叔错了，心里难过。 王飞的爸爸拉起跪着的王飞拥在怀里，然后看着瘦小孩说，飞飞做得对！ 我们家不需要你还钱。

王飞的妈妈也走过来对瘦小孩说，阿姨错了，王飞帮助你，我们会支持，但是他不早说，让我们误会了， 还以为他像以前一样避着我们糟蹋粮食哩！ 这样吧！ 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晨你就到我们家和飞飞一起过早、上学，好不好？

感谢叔叔、阿姨。 瘦小孩破涕为笑，又望着王飞说，你爸爸妈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