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买卖
2013-11-15亡羊
亡 羊
陈雨这次出差的地点是南方的N市,去参加一个同行业的经济工作会议。时间定在十月中旬,据说大会主办方这样安排会议日程是为了特意避开“十一”国庆假日的旅游黄金期。N市虽然不是一个以旅游著称的城市,但随着近些年城市发展的日新月异,每年从全国各地涌入的观光客逐日增多。N市在人们眼里,是一座新型的、朝气蓬勃的城市,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奔赴它。
头一天晚上,妻子给陈雨打点行李。除了必备的毛巾、内衣外,妻子还坚持往陈雨的旅行包里塞上了一件羊毛衫。
事实上,在这个季节里,就是陈雨所在的城市,人们也只不过是将夏天的短袖换成长袖衬衫而已。更何况,南方的气温更高些。陈雨觉得带上一件羊毛衫根本没有必要,太累赘了。陈雨很讨厌每次出差都得拎着个笨重的旅行包。他觉得妻子在这一点上,实在是过于迂腐和琐碎了。但妻子就是这么个人,未雨绸缪,什么事情都喜欢拿捏仔细。当然这样做并非没有一点好处,比如说,有几次,天气不好,就是因为早晨出门时,妻子坚持让陈雨带上雨伞而使他避免了下班后遭雨淋的后果。
然而,即使这样,陈雨还是觉得妻子行事过于谨小慎微了。即便不带雨伞又如何呢?无非是被淋湿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刚刚才四十岁,妻子的作风就显得唠叨而琐碎,这让陈雨有些接受不了。最让陈雨厌烦的是,每次出差,妻子连毛巾都要他带上。陈雨说,这些东西宾馆里都有,完全没有捎上的必要。妻子的理由却很充分:宾馆里的毛巾不卫生,还是自家带的好,宾馆什么人没住过?要是染上什么病就麻烦了。那里的毛巾每天都是消过毒的,陈雨辩解说。消过毒的?妻子冷笑了一下,谁敢保证啊!如今消过毒的卫生餐具里还有苍蝇呢,婴儿奶粉里还有三聚氰胺呢!最后,陈雨只能在妻子的反复唠叨下举手投降,听凭妻子将毛巾、袜子、内裤这些琐碎的物件一一塞进旅行包里作罢。
每次出差,陈雨硕大沉重的旅行包都会成为同事们嘲笑的对象。同事们说他出一趟差就好像要在外地生活个一年半载似的,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带上。旅行包带在身边碍手碍脚,让他一点不自在,也让他感到特别尴尬。他着实羡慕那些年轻同事们的洒脱劲,哪像他拖拖沓沓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似乎是,命中注定他不能摆脱他那个硕大沉重的旅行包。而陈雨唯一能做的就是,上交通工具之前,赶快将旅行包办理托运;到达目的地之后,又赶快找个地方把它寄存起来。
现在,陈雨甩着双手漫步在N市的街道上,心情多少显得明媚起来,就像是十月金秋N市晴朗天空中的太阳。让人庆幸的是,N市的气候比他预料中的要凉爽宜人,夏天的暑气已经彻底消退了,阳光明媚而温煦,从城郊吹来的风带着股湖水的清新凉爽的气息。街道宽敞而幽静,看不到别的城市那种杂乱喧嚣的景象。街道两旁的建筑都很新颖、别致,墙体非常干净整洁,街道旁随处可见一座座修葺整洁的花园草坪,里面安放着供路人休憩的长凳以及一些供居民健身的运动器械。
陈雨没有看见湖泊的影子,但是,从风中吹拂过的湿润的空气判断,他断定湖泊就在不远的地方。
真是一个好地方啊,陈雨在心里感叹,富足而又安详。是的,N市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不像有些城市,富裕则富裕了,但未免让人感觉到那份与富裕同时生发出来的浮躁气和粗俗味儿。
难怪五年前明丽会选择来到这里。
陈雨走到街边的一座花园里,倚着一棵香樟树拨通了手机。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是时下正流行的一首艳俗的歌曲——《爱情买卖》。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狠心把我来伤害,爱这么意外。
用心浇灌的真爱,枯萎才明白。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想到明丽居然选择这首艳俗的歌曲作为手机铃声,陈雨禁不住会心地笑了。
你到了呀?
手机那头传来明丽清脆的嗓音。
嗯,十点下的飞机。
那你现在在哪?
呃,我还搞不清楚具体的方位呢……现在,我在一座街边花园里……刚找了个旅店,把行李存进去了,正一个人在附近大街上溜达。
街边花园?哪条街?
我也不清楚,这里应该是城郊吧,附近好像有个湖。
湖?
对!应该有个湖的,虽然,我还没有看见……
手机那端停顿了一会儿。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我得去会务组报到,晚上可能还有推不掉的酒宴,嗯,我看情况吧,到时再跟你联系。
好的,我等你电话。
关了手机,陈雨在香樟树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会议报到时间是下午两点,时间还早,他还有些闲暇。事实上现在已经到了用中饭的时间,但是,陈雨一点也不觉得饥饿,所以,他也没打算去附近的街道上找小吃店。
陈雨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合起双眼,他能感觉到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他眼皮上投下的热烈的光斑。那些光斑随着香樟树叶的摇动在眼皮上方不停地跳跃腾挪着。
算起来,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当他们还是青春懵懂的少年时,他们就结识了。
从初中到高中,他们一直都是同班同学,高中的一段时间,她的座位一度还在他前排。当然,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玩伴,当他们内心对彼此有了些朦朦胧胧的感觉时,应该是高中即将毕业的事了。
他记得那一年,许多学生搞串联,他也稀里糊涂地准备去北京,后来是她阻止了他。她说她很担心。为此他很吃惊,因为,在此之前,她还没有明确地向他表达过对他的感情。
那一天,她对他说不让他去的时候,天上正发生日偏食,天地在那一刻变得昏暗、晦暝,那奇异的天象使他牢记住那个日子。
陈雨后来还是发觉他下榻的旅馆离举办会议的地点太远了些,出租车整整要开半个多小时。陈雨确实有些搞错了方位,当时他下了飞机,就急于找旅馆把行李寄存起来。从机场路过那段街区时,他突然就决定在那里安顿下来,他喜欢那片街区宁静和安详的氛围。
本来会议组织者给他们安排好了旅馆,他知道,参加这样的会议,住宿条件肯定不会差,最起码是四星级的标准。但他更喜欢自己的选择,只要周围环境舒适就好,没必要那么奢华。会议主办方搞接待的小王以前跟他打过交道,算得上是熟人,当陈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找了旅馆安顿下来时,小王会意地朝他笑了笑,说到时候把发票开给他就行了。陈雨忽然就觉得小王的笑容里有内容,不过,他也懒得向他作进一步的解释了。
会议的内容都是老一套,没有什么新鲜的观点。每年,这样的会议陈雨都要参加十来回,全国各地飞来飞去,他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虽然在经济学领域陈雨的身份还是颇被人看中的,但实际的情形是,他只是半路出家。在大学里,他学的专业是中文,和目前从事的工作丝毫也不沾边。后来他改学经济,更多的是出于负气。当然,后来他成功了,有了身份,也赢得了行业里同行的尊重,在单位里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机关文员成了独当一面的部门负责人。然而,随着身份的转变,他反而没有了当初的上进心。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使他感到疲倦,他感觉到这十余年来在他身上活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这个人为了房子、生计而成天拼搏努力,可那个真实的自己却不见了。渐渐地,陈雨有了一种懈怠感。他已经四十岁了,在别人看来或许还称得上年富力强,可是,陈雨想,还有多少个十年值得自己折腾呢?他想,接下来,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衰老之前,他得为自己好好活上一回。
也许,相比较而言,明丽的生活更加单纯一些吧?
大学毕业后,明丽一直留在高校当老师。五年前N市的一所高校向她发出了邀请,她便调到了这里。这么些年来,她的身份一直不曾改变。
记忆中的明丽一直是个干净爽利的女孩子。初三那一年,他从乡下转进了城里的中学。在乡下,初中前两年他没有和班上的女孩子说过一句话,男女同学间互不交往成了乡下中学的惯例。然而,到了城里的中学,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男女同学间互相嬉戏、打闹司空见惯。那时候的明丽,留着一头假小子似的短发,性格也是风风火火的,而陈雨的个头还没有明丽高,还是一只没有长开的小公鸡呢。他上学的第一天,一进教室,就被人抹了一鼻子粉笔灰。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那儿,看着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哈哈大笑地从他身边逃开。他愣在那里,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明丽还以为他是经不起这样的玩笑,赶紧跑过来向他道歉。其实呢,他是被这女孩大胆的举动吓住了。他一点也不在乎脸上的粉笔灰,事实上,他在回味着那个女孩的手掌留在他脸颊上的温柔触觉,它是那么细腻、轻柔,他的鼻孔中还嗅到了一缕幽香……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明丽的情形。
高中三年,他们一直都是同班同学。他们经常在一起玩游戏:猜字谜啦,打乒乓球啦,等等。明丽有个爱好文学的哥哥,她经常从哥哥那里借书给陈雨看,《茶花女》《基督山伯爵》《艾凡赫》《白鲸》……直到有一天,他们即将毕业的前夕,他突然说要坐火车去北京。那一天,天空突现异象,太阳被遮住了半轮,天地变得晦暝,明丽一反常态地对他说,不,我不让你去!我害怕。直到那时,他才明白,明丽的担心正是出于对他的爱。
这段时间,明丽的老公带儿子去上海看世博会了。在上海,老公家那边还有几个亲戚,看完世博会之后,估计老公还要带儿子去走访几家亲戚。
这些情况,陈雨在来N市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是明丽在QQ上告诉他的。这几年,他们虽然不曾见面,但是网上还始终保持着联系。奇怪的是,以前和明丽在一起,陈雨多少显得有些腼腆、拘束,现在同明丽在网上聊天,他却挺能放得开。甚至,有时还能开一些暧昧的玩笑。陈雨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也许,隔着电脑屏幕,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的胆子才敢更大一些。
在QQ上聊天时,陈雨有时会“检讨”自己,说当初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会失去她,最终让她成了别人的老婆。虽然陈雨是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这些话的,但在内心里,说他不带着一些遗憾也是不准确的。
他喜欢明丽身上那种活力。算起来,明丽也快四十了吧?可是,在她身上丝毫显示不出陈旧老气的样子。她依然那么活泼、开朗,比如,聊天时,她会不断发来一些动作和表情,嬉笑的、发怒的、又抓又挠的,那些动作和表情常常会让电脑这头的陈雨忍俊不禁。
五年来,明丽长什么样了?像她这样的女人,好像是永远不会衰老的。记忆中的明丽依然是一头轻扬飘逸的短发,一张明艳白皙的脸庞,笑起来眼角稍稍朝上吊起,显得妩媚动人,像那个叫小S的港台女明星。
在一家店名为“爱我爱我”的茶楼里,陈雨选择了一张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壶碧螺春,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当晚的招待酒宴,陈雨早早地提前退场了。饶是如此,他还是被热情的招待方友人灌下约莫半斤白酒,如果不是及时脱身,还不知后果如何呢。
酒意让陈雨觉得有些燥热。夏天早就过去了,茶楼里的空调已经停止运转,陈雨将身边的窗户打开半扇。窗外,华灯初上,繁华都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茶楼的门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果然还是记忆中的那张面庞。面庞上两只细长的眼睛微笑着稍稍朝上吊起,形成了一个妩媚的弧度。她可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啊!还是那么年轻、性感、迷人。想到这里,陈雨竟然有一种隐隐的妒忌感。他妒忌的当然是她的丈夫。十年前,当他得知明丽结婚的消息,看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时,他就开始妒忌他了。十年来,他发觉自己内心的这种妒忌感竟然没有丝毫消减。
明丽身着一套黑色套裙,脖颈处松散地围着一条碎花丝巾,身材显得修长、挺拔。
可以看出,明丽的生活很优裕,这多半是她的老公赋予她的。当初明丽结婚时,他就听说她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而十年前的陈雨,可以说一无所有,仅仅是一个在底层辛苦打拼的小职员,每天上班都得挤公交车,从城郊穿越大半个城区,赶到市中心去上班。
陈雨招手向她示意。明丽逡巡的眼神终于落到了这厢。看到陈雨,她的嘴角轻扬,绽放出一朵微笑,款款地走过来,在陈雨对面落了座。她的身姿显得轻盈而优雅。
你还是那么年轻。
陈雨不由得感叹道。
年轻?哈,已经老喽。
明丽莞尔一笑,将手中小巧的坤包放到桌面上。
女人总是习惯在手里拎一只坤包,陈雨暗自猜测起那只包里的内容来:手机、钥匙、若干钱币……接下来,接下来还会有些什么呢?陈雨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探索女人包里内容的念头着实有些龌龊。
喝点什么?陈雨问。
明丽要了一杯摩卡。
茶楼里回旋起一阵轻柔的音乐。二楼大厅上,有人弹奏起了钢琴。这么凑巧,仿佛钢琴演奏是专门为明丽的到来而准备的。
会议开几天?明丽问。
五天。其实正式会议只有两场,在N市只待一天,明天上午就要走,下一站是卅城。接下来几天嘛,就是游山玩水。
哦,真羡慕你,可以全国各地到处转悠。
唉,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一些所谓的风景名胜、人文古迹,其实大部分都名不符实,没什么意思。大部分时间,我倒宁愿独自一人待在旅馆里。
接下来,两人随意地聊了聊各自的工作、生活和曾经共同认识的熟人、同学。事实上,这些话题统统面目可疑,以前在QQ上,类似的谈话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陈雨一直在悄悄观察明丽的面部表情,企图从上面获取他所期望的信息。对于这次约会,她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呢?而之前在QQ上她曾告诉他这段时间她的老公不在身边,会不会是一种暗示呢?
可是,即使内心怀着一种隐秘的渴望,表面上陈雨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缺乏果敢,不敢主动出击。相反,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犹疑徘徊。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使他当年错失了她。
陈雨的心一直处在一种纠结和彷徨之中,事实上,他讨厌这种会客似的谈话方式。如果这样谈下去,无疑会将事态的发展导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结局。
时光在一点一点消失,时光每消失一段,陈雨对自己的怨怼就加深一层。他觉得他口中说出的话是那么没有意义,它们指向模糊,空洞乏味,只是一些破碎的字符,虚幻地飘荡在周围的空气里。后来,陈雨索性选择了沉默。
怎么了?明丽悄声问道。
陈雨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明丽,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突然之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么多年,你的性格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明丽微笑着说。
是吗?嗯,也许,本质上……我是个懦弱的人。
那不叫懦弱,而是敏感,因为你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如果是十年前,明丽这样说,或许他会承认,但是,十年时间,已经将他改造得面目全非,他觉得自己敏感的天性已经被一点点磨蚀了。比如说现在,他想着的,只是她性感迷人的身躯,他脑中呈现的是一幅他们在床上云雨交欢的图景,那幅图景热切撩人,让他目迷神离。但是,性的前提往往要有爱的铺垫,要假借爱情的名义,即使那种所谓的“爱”只是一个虚幻的幌子。问题是,他还有爱吗?他还有资格去爱吗?
时间悄悄滑向夜的深处,沮丧的情绪又一次笼上陈雨的心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和当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也许,他需要的只是行动而不是语言,语言在这时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啊!
也许,根本就不应该选择在这座茶楼里约会。他应该直接打车奔赴她家,一进门就将她直接扔到床上,像每到夏季这座近海城市就会刮起的台风一样,给她带来一场激烈的、暴风骤雨般的性爱。
然而现在,他却感到懈怠了,他内心的风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抑制住了。
眼前的明丽似乎又恢复了本来的身份——二十多年前的老同学。是的,曾经,他们之间生发过朦胧的爱意,后来他们在不经意间错失了,内心还保持着对对方的好感,在各自生活的闲暇时刻,在网上保持一些松散的联系,开一些暧昧的玩笑,仿佛是对彼此婚姻生活的调剂……以后,他们或许还会见面,保持一种优雅礼貌的距离,在与别的同学谈论到对方时,保留着对对方审慎的好感……
出了茶楼,他们沿着街道旁的绿化带走着。街上的车辆、行人已经变得稀疏了。
明丽……陈雨开口道,这些年,你……幸福吗?
问这问题你不觉得很傻吗?明丽幽幽地说道。
是啊,他怎么会想到问这么一个傻到透顶的问题,幸福究竟是什么呢?又有多少人真正体会过幸福的滋味呢?
街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通向城郊的环城公路。一轮明月孤寂地悬挂在夜空中。天上有一个亮点闪烁着朝前移动,像一颗行动过于迟缓的流星。那是一架夜航的客机,正无声地掠过这座城市的夜空……
回到旅馆,经过大堂时,陈雨看了眼吧台上方悬挂的钟,指针已经快指向零点。客房在三楼,电梯间在对面走廊旁,陈雨懒得绕过去了,顺脚踏上身边的楼梯。在二楼楼梯拐角处有一间特意辟出的小屋,里面亮着粉红色的灯光。小屋的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隙,玻璃门上贴着两个红色的大字:美容。隔着玻璃门可以看见门后晃动着几个模糊修长的女性身影。
白天陈雨是乘电梯上下楼的,因此他没有发觉在楼梯拐角处还有这么一个美容室。
听到有人上楼的动静,美容室里有位女孩透过那道门缝朝外边张望了一下。
陈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到一阵疲惫。靠在床头,他想象着明丽独自一人在深夜回到家的情形。想着想着,他突然掏出手机,想给明丽发个短信。发什么呢?就说,今晚,其实我是想让你和我一道来宾馆的。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发出这句话,只是简单地发出了几个字:我已回宾馆,晚安。
半天,手机没有动静,难道明丽已经关机了?
陈雨意兴阑珊地将手机丢在床头,从行李箱中取出毛巾去卫生间洗浴。
洗完澡后,陈雨上床躺下,冥冥中觉得心中似乎还有某种东西没有释怀。忽然,他想起刚才经过楼梯口时看见的那个美容室,他相信,美容室并不是做美容的。
刚想到这里,似乎听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
陈雨问道。
门外并没有人应答。
陈雨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差错。
然而,过了一会,似乎又有敲门声响起。
陈雨下了床,过去将门打开。
门刚打开,不容陈雨反应过来,一个身影迅速地闪了进来。
哈,外面很冷哦!进来的女孩一边哈气,一边嬉笑着,直接走到床边,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这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靠在床头,回头笑嘻嘻地注视着陈雨,脸上带着一种顽皮天真的表情,像一个正在恶作剧的孩子……
上午八点,陈雨和一起开会的同行们上了大巴,他们的下一站是和N市邻近的卅城。大巴在N市的城区穿行,街道两旁的商铺里又传出那首熟悉的流行歌曲——《爱情买卖》。
嘀嘀声提示陈雨,手机来了短信。打开手机,是明丽发来的:昨晚你发短信时我在洗澡没有看到。昨晚,你睡得还好吧?
陈雨微微地笑了。事实上,对于昨晚,他觉得非常满意。那个女孩,哦,那个火一般炽热而又奔放的女孩。
大巴渐渐地驶离了N市,开上了环城高速。
正是金秋十月凉爽宜人的好天气,陈雨感觉自己仿佛身下饱满的汽车轮胎,在光滑的柏油路面上轻盈地滑行,是的,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些什么,但是,也许,那失去的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