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桥粉青

张王飞

问及“粉青”名字的由来，主人笑言，这是因为该鱼脊背部位的颜色呈淡青色，在粼粼水波的映射下，好似抹了一层银粉，故得名“粉青”。

提起黄桥，人们首先会联想到黄灿灿、香喷喷的黄桥烧饼，然后联想到陈毅指挥的黄桥决战。于是众所周知，所谓的“黄桥”，便是长江北岸的苏中古镇黄桥。

然而，谁会想到，在江南姑苏城外的虎丘山下，竟也有一个同名的所在呢？谁又会想到，这个苏南“黄桥”盛产的青鱼“粉青”，竟也享有着与“黄桥烧饼”齐名的盛誉呢？

今年，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清明时节，我带着好奇，第一次踏进了那属于烟雨江南的黄桥。

这是怎样的一个所在啊！一进入黄桥，满眼是水，满面是雾，水雾、雨雾、花雾，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宛似一个梦的世界。黄桥的东西两侧，分别是碧波万顷的太湖和阳澄湖，而它自己的境内，也是池塘星罗密布，河流交叉纵横。此去黄桥，最初的目的是观赏荷花，所以行迹一度只在荷塘月色湿地公园、虎丘湿地公园和花卉植物园等大型水上生态公园流连，不料离夏日尚早，“小荷才露尖尖角”，荷花没见着，却是意外地发现了一座古老的渔村！这座渔村曾经名闻遐迩，就连如今占地上万亩的几大湿地公园，也是由它昔日的沉降鱼塘和废弃湖荡改造而来的。

相传春秋末年，黄桥湿地延绵，越国大夫范蠡灭吴后隐迹江湖，就是与西施在此借养鱼怡情。明建文帝年间，朱元璋后裔朱顺公为躲避皇室倾轧，也选此地隐居，筑堤养鱼，自得其乐。黄桥的淡水渔业至清末民初时已远近闻名，其用独特方法养殖的黄桥粉青，更是驰名于苏沪。

过去，黄桥的淡水养殖鱼主要有四种：青鱼、草鱼、花鲢、白鲢，青鱼为其中上品，粉青又是青鱼里的上品。

问及“粉青”名字的由来，主人笑言，这是因为该鱼脊背部位的颜色呈淡青色，在粼粼水波的映射下，好似抹了一层银粉，故得名“粉青”。另两种青鱼分别名“血青”和“乌青”，虽然品种也不差，却因为没有“粉青”中看，名气也就被它遮盖住了。

粉青对生长水质和水环境要求很高。江南其实不止黄桥养殖粉青，但无论怎样，其他地方的粉青长相和口味就是不及黄桥的好。正如产大闸蟹的地方很多，却都比不上阳澄湖的大闸蟹鲜美可口。

黄桥粉青从小到大都生长在黄桥这方水土上，可谓生于斯、长于斯。这里塘连河、河连荡、荡连湖，水清、水秀、水深、水活，适宜于粉青主食的螺蛳、蚬子、幼蚌不仅丰富，而且都是天然繁衍的生物。正是这得天独厚的无污染的环境与活食，使黄桥粉青另类得体圆膘肥、色泽粉亮、肉质鲜嫩，以至让其他地方的粉青无法与之媲美。在我看来，它完全可以与比邻的阳澄湖大闸蟹、“太湖三白”齐名，成为水乡黄桥的一个品牌。只怕是到时跟阳澄湖大闸蟹一样，跟着就有众多冒牌的了。

黄桥粉青常常被水乡渔民拿来做馈赠亲友的佳品。早年，渔民带上粉青，划着一叶轻舟，穿过晨雾，迎着朝阳，来到苏州或者上海城里走亲访友，捎上的不仅仅是鱼儿，更是浓浓的一份乡情。傍晚，他们办完事，则满载一船晚霞，流漾一脸笑容，伴着水声、橹声、渔歌声，回到渔火点点的水乡人家。那情景真是如诗如画。粉青让他们传递着乡情的淳朴与友情的温馨……

粉青养殖期一般要四年多，成鱼一般在十斤左右。吃法有好多种。最普通的吃法，是剁成鱼块红烧。在我的家乡南通，入冬以后人们喜欢吃红烧以后的冻鱼，那是另一种滋味。记得我小时候，每逢过年，我外婆总是将它烧好，一碗一碗地放在橱里等我去大快朵颐。因它刺少肉鲜，再浇上些许的醋就更开胃了，常常我一个人一顿就能吃掉一碗。吃得嘴咸了，就咕咚咕咚地灌水，外婆笑着说：“伢儿啊，这下子鱼要在你肚里游水了！”粉青还可以用来炒鱼片，又白又嫩的，一看就让人口水直流。这种吃法清淡可口，鲜嫩异常，很适合城里人的口味。但也有把它做成咸鱼的。用粉青做成的咸鱼，肉质既紧且香，越嚼越有味道；如果将它与猪肉一起红烧，那更是老远就能闻到它的鲜味和咸香，让你吃了打嘴巴也不肯丢的。

黄桥粉青的繁殖十分有趣。我们一行在黄桥养殖场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粉青种鱼。主人特地用大网把它们驱到鱼塘的一角，只见那大网里欢腾跳跃着十多条粉青的种鱼。其中有五六条是“镇场之宝”，每条都在七、八十斤以上，据说都有四、五十岁了。渔民逮住其中一条大的称量了一下，我的乖乖！居然有102斤重，1.59米长，圆圆滚滚、粉粉扑扑，简直就是一个成年女子的身高和体重。

更有趣的是，每年五月，这些鱼“祖宗”被打捞起来，一公一母配成对，然后好象知道要到哪里去一样，乖乖地、“笑眯眯”地躺在花轿一样的担架里，被送入各自的“洞房”“成亲”。鱼儿们也是“一夫一妻”制，一对鱼儿一个水池。大概是因为年事已高的原因吧，有的还被人工注射上催情药。这下好了，整个繁殖场地的池子里可热闹了，它们一夜到天明，忽而水上，忽而水下，不是这里扑通，就是那里扑通，鱼儿们扑腾着扇子一样的尾巴，在那里忙乎着繁衍后代呢！一条母青鱼，个把月下来，至少能产一百万尾“细如针缕”的鱼苗。不久，鱼秧就上市了。这些鱼秧被发往大江南北的鱼塘湖泊，于是全国好多地方便有了黄桥粉青的嫡亲后代。等鱼儿长大，人们不必到苏州也能品尝到黄桥粉青的美食。只是嫁出去的“儿女”，还是跟土生土长的有点不一样。南橘北枳，要想品尝正宗的黄桥粉青，那还得到烟雨江南的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