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内蒙古（组诗）

□陌上寒烟

呼伦贝尔

一匹马唤走了另一匹

广袤的草原，空了

一只鹰在蒙古长调里

低徊，翱翔

它孤独的美

是一个人的天堂

寂静的呼伦贝尔草原

月光是怀旧的翅膀

低溯一颗露珠的光芒

清凉且忧伤

苍茫

在内蒙古，草原以外

荒凉，就是成片的盐碱地

青草稀疏、枯黄

几只瘦骨伶仃的羊

拖着疲惫的身子

在转场

而一只老鸹的孤独

就是落日的孤独

它在急速地追赶着夕光

风抚过土丘

风攥起凉冷的手

它在收紧，一个人

眼中的苍茫

落日

美是绝望的

当它陨落

一层层加重暮色

甚至，我找不到更多的词语

来描摹它——

是光在时间深处的断裂

是打开夜晚的一朵磷火

是孤独的豹子

衔在嘴里的一盏灯笼

在山那边寂灭

蝉鸣

没有风，没有一匹马在傍晚嘶鸣

枝叶间的蝉，一刻不停地

叫着，多像一个人

在心底，反复地

锯着另一个人的小名

呼伦贝尔草原

羊群是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从白天到夜晚

默数着

默数着，从长安到内蒙

被一匹马刨出来的疆域

被一个季节的蝉

拉大虚空

贺兰山下

黑，再黑些

那些远山的褶皱

和寺院的尖顶就都看不见了

漫长的夜晚

风吹着阿拉善

吹着一座座穹形的蒙古营阵

马头琴忧伤的旋律

像是从谁的心底掏了出来

又被放置回去

寂静就是

一棵变成草的虫子

在空旷里的孤独

雨落内蒙古

是断线的珠玉

夸张地落在内蒙古

是大朵大朵的雏菊

在减速的车窗玻璃上盛开

又凋零

一根电线像一根皮筋

又像是一架蓄满惆怅的弓

一匹圈在栅栏里的马

站在齐腰深的青草里

被闪电幻化、异形

一只灰翅鸟湿漉漉地站在枝叶间

停止欢快的啁鸣

一个人，在暴雨中奔跑

像螺钉

被一锤锤铆进生活的夹层

稀拉穆仁草原

夜深了，除了几盏街灯还亮着

世界黑得像炭火被熄灭

法国梧桐的叶子

苍老的蝴蝶，兀自飘落

天上的云，时而像马，时而像羊

是哲别放养在星星牧场上的

午夜是一条潮湿的小路

向远方蜿蜒、倾斜

稀拉穆仁草原驮在鹰的脊背上

在二胡沉郁的曲调里延展、跌宕

扒开夜晚的豁口

月亮像权杖，更像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