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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自传《北伐途次》的英译

2013-11-14杨玉英

郭沫若学刊 2013年2期
关键词:贝内特郭沫若英译

杨玉英

(乐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

英语世界郭沫若研究的历史最早始于1936年。这一年英国学者哈罗德·阿克顿(Harold Acton)和陈世骧(Chen Shih-hsiang)先生共同选编、选译了《中国现代诗选》(Modern Chinese Poetry)。《诗选》由英国伦敦的达克沃斯公司出版。而乔希亚·贝内特(Josiah W.Bennett)翻译的郭沫若自传《北伐途次》则是美国学者对郭沫若及其作品最早的研究。贝内特的译作于1943年的11月开始在《远东季刊》(Far Eastern Quarterly)上分四次连续刊发,分别于1944年2月、1944年5月、1944年8月刊出。郭沫若的自传《北伐途次》,据郭沫若自己在该自传的“后记”中所说,这篇“回忆录,最初在《宇宙风》上分期登载了十五次。在杂志上发表的本是三十一节,因原先的二七、二八两节太短,为保持全体的均衡,现在把它们合并成了一节,故今成三十节”。英译时,译者在文本前加上了“译者的话”(Translator’s Note)。在“译者的话”中,贝内特对郭沫若的生平作了简短的介绍,并在第三自然段对郭沫若的《北伐途次》的发表情况作了比郭沫若本人在“后记”中的说明更详细的交代。“这卷回忆录(memoir)完成于1933年7月12日。其最初的标题是‘武昌城下’(Beneath the Walls of Wu-ch’ang),原打算由上海的一家公司出版,但一直未能如愿,直到1935年5月17在经过适当的删减和修改后在日本的杂志《改造》上刊发出来。其原手稿第一次以《北伐途次》(Halts on the Northern Punitive Expedition)为标题刊发在上海的一家文学半月刊《宇宙风》上,共分十五次连续登载。第一次出现在1936年的7月1日,即第二十期上。(回忆录)共有三十一章。这三十一章中的前二十六章后来被作者作为一个整体部分重新选入《沫若代表作品选》(Representative Writings of[Kuo]Mo-jo)的第1-111页。该书于1941年由上海全球书店出版。”译者还交代了译本所根据的原文底本:“译文的前二十六章根据的是1941年全球书店出版的《沫若代表作品选》,并参照《宇宙风》的原版本进行了重新核实。其余的五章(即第二十七至三十一章)则只以《宇宙风》作为译文的参照版本。”

本文拟对译者的背景介绍、译者对文本标题的翻译、文中的注释、译本的特点以及译文中的误读几个方面作较为详细的探讨。

译者乔希亚·贝内特(Josiah W.Bennett)

研究者,尤其是国内的郭沫若研究学者可能会有疑问,译者为什么会选择翻译郭沫若的《北伐途次》进行英译?因为在译者翻译郭沫若的这本自传时,研究对象郭沫若已有可观的诗集、小说、散文、自传、历史剧等出版。诗集如《女神》《星空》;小说、散文集如《水平线下》《三叶集》;历史剧如《屈原》《棠棣之花》《虎符》;就是郭沫若的回忆录、自传也有《我的幼年》《创造十年》等,为什么就单单选了《北伐途次》呢?要解答此疑问,得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位英译者的背景。

乔希亚·贝内特于1992年2月26日去世,享年75岁。贝内特是一位退休的外交官,曾任最后的两位南越南外交大使的政治顾问。贝内特先生也是一名中国专家。1942年至1946年曾在作战部工作。从1946年一直到1949年共产党夺得领导权这段时期在美国驻南京大使馆工作,是美国情报部在台湾的台北、以色列港市特拉维夫(Tel A-viv)以及美国大使馆在尼日利亚首都拉各斯(Lagos in Nigeria)的政治部门的负责人。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贝内特先生在美国国务院担任高级职务。先是任中国事务办公室政治部主任,之后出任东亚事务副局长和台湾及马来西亚的区域局长。从贝内特选择译本时所从事的工作,我们可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郭沫若的众多作品中选择关于1926-1927年的北伐战争的回忆录作为其译介的文本了。

译者对文本标题的翻译

译文的文本前有“译者的话”(Translator’s Note)。在“译者的话”中,贝内特除对郭沫若的生平的简短介绍、对郭沫若的《北伐途次》的发表情况作了详细的说明、评价郭沫若作为一个作家享有非常高的声誉,是中国现代文学中第一流的的人物之一外,也交代了为什么会将《北伐途次》译为现在这样一个标题的原因。“使用现在这个标题,‘北伐途中的诗人’(A Poet with the Northern Expedition),是译者为了让西方的读者觉得更有意思。”从译者在介绍《北伐途次》最初的发表情况时使用的译文标题(Halts on the Northern Punitive Expedition)来看,译者对《北伐途次》这个标题的理解并没有错。“halt”在英语里作为名词使用时有“(行进间的)暂停前进”;“(铁路)招呼站”等意思。汉语中的“途次”常用于书面语中,指“旅途中住宿的地方”,相当于英语里的“lodging”一词。如果照原文英译标题,可能西方的读者确实会觉得有些枯燥。而将其照译者的意思进行处理,则立马就会抓住读者的眼球,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引发他们的阅读兴趣。同时也更好地反映出了传记作者的特殊身份:作为一个诗人,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去参加北伐。“北伐”一词,译者有两个基本一致的 译 法 :“the northern punitive expedition”和“northern expedition”。在“小引”的第一句译者则使用了“the northern punitive army”表示“北伐军”。“punitive”意为“讨伐”“征伐”,跟“expedition”意思差不多。“expedition”意为“远征”“探险”。将“punitive”和“expedition”这两个词合用时通常指“讨伐”。1926年至1927年发生在中国历史上的“北伐(战争)”通常英译为:“The Northern Expedition”。

文中的注释

译文除对原文的注释用脚注的形式加以解释外,还对自己认为有必要加以解释的地方进行了详细的说明。从这些注释涉及的内容及范围,可以看出译者是为了让读者,尤其是其心目中的“读者”(在英译郭沫若的这本自传时,作为一名美军的政治顾问,其心目中的特殊读者应该是显而易见的),能更好的理解郭沫若自传中所提及的历史、军事等大大小小的事件。而这些详实的注释,也反映出英译者贝内特对中国军事和历史的全面了解和把握。有的地方,则从译者的合理的推论,可推断出贝内特扎实的知识功底和较强的逻辑分析能力。现仅举数例以体现贝内特英译郭沫若《北伐途次》的意旨。

第一章中有关于作者和李德谟从从长沙站出发的回忆。“车是普通的三等客车,因为车上的电灯设备被北军破坏了还没有复原,车厢里只点着几盏马灯,光度自然是很暗淡的。”关于这段引文,原文并没有注。译者用了一个注来对引文中的“北军”作了解释:“指的是吴佩孚的部队,这第一阶段的运动就是反对他的,被称作‘北方军’(the Northern Army),因为吴主要的军事力量在中国北方的缘故。国军的军事力量称作‘革命军’(the Revolutionary Army) 或者‘南军’(the Southern Army)。”

第六章中作者回忆途中在一家开面坊兼带做面馆生意的人家过夜遭臭虫攻击的形象场景。“把我从深熟的睡眠中攻醒了的,就是这臭虫大军。这场仇恨不能不报。我穿着胶皮鞋愤恨地踏上床去,便把这千军万马的臭虫阵践踏了起来。我算是打倒了一个臭虫帝国。”译者作注如下:“‘打倒帝国主义!’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是非常普遍的国民革命军的口号。”(“‘Down with imperialism!’and‘Down with Japanese imperialism! ’were very common Nationalist slogans.”)从注可以看出,译者完全领会了原作者是套用这些口号来说“打倒臭虫帝国主义”。这一方面在于发泄作者对这群围攻他的臭虫的愤恨之情,另一方面更在于借此以宣泄他对帝国主义的愤恨和消灭它的决心。而经他这一注,不但让英语世界的读者对“打倒臭虫帝国”有了了解,更让他们对当时中国的情形,尤其是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的仇恨之情以及将之打倒、消灭的决心和信心有了更深的体会。

第十四章有一处关于“党红会”的注。原文在该处有注:“北伐期间从事战地救护的国民党红十字会。”确实也如译文注中所说,这可能是“‘国民党红十字会’的缩略形式”。译者对“党红会”的意指显然不太肯定,对其作用也不知晓,尽管原文有注对其加以说明。而译者觉得为了让读者明白什么是“党红会”,又不得不加以说明。于是译者诚实地作注如下:“这个组织的确切作用译者还不清楚。可能该短语是‘国民党红十字会’的缩略形式。”(The exact function of this organization are(应为 is)not known to the translator.Possibly the phrase is a contraction of Kuo-min-tang Hungshih-tzu Hui国民党红十字会‘Kuomintang Red Cross Society.”其对待事情的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令人敬佩。根据原文注,“党红会”可作如下英译:“The phrase is a contraction of Kuomintang Red Cross Society.The exact function of this orga nization is to give the first aid to the wounded in thebattlefield during the Northern Expedition period.”

译本的特点

由于译者的特殊的工作经历,其对军事、政治的谙熟,对中国事务,尤其是军事的了解,使得译者的译文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首先是对原文的忠实。其次是译者对原文的理解与表达基本上正确的。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即是译文中详实的注释。这些注释能让英语世界的读者,尤其是作者心目中的特别的“军事、政治”方面的读者对原文、对原文本所涉及的历史、政治、军事甚至民俗有确切的了解和认知。

翻译常遵循的原则即是“信、达、雅”。其中译文首先应顾及的是对原文本的“信”与“达”,对非小说(non-fiction)文本的翻译尤其应当如此。《北伐途次》是郭沫若关于自己参加1926年北伐军进攻武昌城时的事情的回忆。正如郭沫若在“小引”中所讲,由于这篇文章为事情发生后六七年所写,“这样,文章便会流为是断片的,但也只好听其断片。我本也可以加些想象进去,把全部的事件客观化起来。但那样反会减少事实的真实性,同时会发生许多错误的。”原文即是作者对亲历了的那个“从广东到广东的那个巨大的波动”的回忆,译文作者为了忠实地反映出那场事件,体现出原文作者在文中所蕴含的情感,在译文的字里行间也完全透着对原作的忠实,态度完全是客观的,只是如自己所理解的将其准确地加以再现。下面也仅举几例,读者从这些事例中当可看出译者对原作的尊重和对原文的准确理解。

第二章中作者回忆起从长沙车站出发后的那个晚上在草地上露宿时纪德甫告诉他和李德谟对于这次出发的动机和目的事。“敌人最后的殊死战大约是在汀泗桥、贺胜桥一带。这最后的抵抗如被冲破,武昌城便指日可下。但就在这样情势之下,我们在军事上要和吴佩孚争取武昌,而在政治上是要和新附的第八军争取武昌。”译者在英译此句时将“和……争取”处理成“wrest sth.…from sb.”的短语,意为“从……夺取”,而没有照字面意思将其译为:“vie with sb.for sth.”这两个短语之区别在于:“wrest sth.…from sb.”表明要夺取的东西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而“vie with sb.for sth.”则表示那个东西还不属于对方,需要双方经过努力,最终决定对象究竟所属何方。如果译者在这里将其用短语“vie with sb.for sth.”进行英译的话,则表示此时武昌城不在吴佩孚的掌控之下,需要和其较量,最终把武昌城掌控在自己手里。而我们无论从历史上,还是从原文的上下文中都可看出,此时武昌城早在吴佩孚的控制之下。革命军需要经过艰苦的智战和血战才能从吴佩孚的手里将武昌城夺回来。从贝尼特对短语的选择中,可见他对北伐战争和那个时期中国军事和历史的全面了解。译者的译文如下:“If this final resistance were(应 为 was) crushed,then Wu-ch’ang could be taken at will.But under these conditions,although militarily we had to wrest Wu-ch’ang from Wu P’ei-fu,politically we had to wrest it from x x x who had recently allied himself with us.”

第十八章中有郭沫若探讨“日本人效法欧美成了功,为什么中国不能够?”这个敏感的政治话题的内容。郭沫若说他的“答案很简单:日本的资本主义的社会革命所以成了功,是因为有地大物博的中国替它做了挡箭牌。欧洲的资本主义侵入东方来,日本是同样受着患害的。但那个已经人满为患的几个日本岛子,在欧美人看来,比较起中国自然是没有多么大的殖民价值。”在英译时,译者完全忠实于原文,包括作者提及欧洲资本主义对东方的“入侵”(invade),包括中国在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眼中的“殖民价值”(colonial appeal)。译者选用的词汇简单、平实,这使得英语世界的读者的阅读和理解都不会存在任何的障碍。译文如下:“My reply is very simple:the reason why Japan’s capitalist social revolution succeeded is because there was a China,vast in territory and rich in resources,to serve as her shield.When European capitalism invaded the Orient,Japan too suffered disaster.But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the Europeans and Americans,those few already over-populated Japanese islands naturally did not,compared with China, have much coloni al appeal.”

译文中的误读

曹顺庆先生在其主编的《比较文学学》中论及“文学的误读”:“在文学或文化的交流过程中,由于文化的过滤作用,或者说由于发送者文化与接受者文化的差异,而导致发送信息的减损和接受者文化的渗入,从而造成影响误差或者叫创造性接受,这就形成了误读。”误读是异质文化交流活动中必然存在的一种文学现象。而作为读者和译者的对原语言文学或文化的误读则是文学产生变异的直接原因之一。同样,英语世界中的郭沫若研究学者是从一个有别于中国学者的独特的视角,将郭沫若及其作品作为一种异质文化中的对象来进行解读和诠释,因此,研究者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价值理念以及不同的审美立场必然会带来与中国学者不一样的认知和诠释。下面仅就译文文本中出现的典型的误读、误译事例进行分析,并试着对其误读与误译找寻出合理的原因。

第二章中作者回忆起从长沙车站出发后的那个晚上在草地上露宿时纪德甫告诉他和李德谟对于这次出发的动机和目的事。纪德甫的消息里提及“湖北的政权不好落在唐生智的手里,我们现在所取的路线便是要去抄截唐生智,从弦线上去追踪第四军。”“不好……”除在此处出现外,还出现在最后一章中:“这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但因为要顾全部内同志的意气,我也不好由他的一幽默便软化下来。”译者在英译时将其译为:“It would be unfortunate for sth.to…”和“it would not do for me to be…”,将其再译为中文则意为:“……是不幸的”或“不幸的是……”。而结合上下文,我们可以看出,原文本中所有的“不好……”都没有“不幸”的意思,而是“不能”。英译时应译为“It can’t be...”,或“It mustn’t be…”。原文本中的“不好……”是原作者郭沫若的家乡方言,意即“……不合适”“不能……”“不应当……”。

因为对原作者文本中方言的误解而导致误译的还有文本中多次出现的“公然”二字。这个词语第一次出现在第五章中。文中讲到他们在下着雨的黑夜敲村南尽头处的一家农家的门,请求借宿。“几次放大声音在门外恳求,里面最后公然点起了亮来。有人的声息,并且有出来开门的神气。”另有两处在第八章中。“那位阁下大约是看明白了我比司书的地位要高得多一点,他在打开烟匣要吸烟的时候,公然敬了我一枝香烟。后来,在九月间,刘佐龙在汉口举行军长就职典礼时,我代表着总政治部出席。在行礼毕后的茶点席上我也还看见过这位营长,他的席次和我离开得很远,他公然走到我面前来特别和我打招呼,就好像我们是十年前的旧交一样。”还有一处在第十三章。“炮倒不能打准,渐渐失掉了它的威严;我自己的头公然也不再为它低下去了。”“公然”在中文里意为“公开地,毫无顾忌地”。译者在英译时将第一处的“公然”照字面理解译为“openly”,第二处也按字面意思译为“publicly”。第十三章的译文如下:“When guns cannot hit that at which they aim they gradually lose their awesomeness;even my own head openly ceased to duck for them.”这里,“公然”一词仍然跟前几处的理解和英译完全一样。然而我们只要稍结合上下文的意思去理解,把“公然”理解为其原意“公开地,毫无顾忌地”都是不恰当的。文中的这四处“公然”其实都意为“居然”,“完全出乎当事人的意料之外”;“根本没有料到”等意思。只能将其英译为“unexpectedly”才能准确表达原作者的意思。

这两种的误译都是因为英译者对原文本中作者方言的不熟悉而仅照字面加以理解造成的。其实,无论是在郭沫若的诗歌、散文、戏剧,还是其他的文类作品中,都含有不少郭沫若的家乡四川乐山的方言土语。要准确理解原文本,无论是中文的读者,还是英语世界中的读者,尤其是译者,都需要对原文本中的方言有所了解。至少在照字面理解不通,在根据原文上下文进行分析之后,理解还是存在问题的时候,应该考虑是否作者在运用该词语时含有其他的意指。然后根据上下文给出合理、恰当的理解,再进行准确的英译。

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不完全通晓也是造成英译者误译的一个原因。在译者翻译郭沫若《北伐途次》之前的文本中,在论及房屋时常会提到“堂屋”、“进”、“耳房”等词语。“堂屋”一词现今仍在中国农村修建的房屋中有所称指。意为“正房的居中的一间”,或“泛指正房”。贝内特将其英译为“the ancestral room”,该短语中文意为“祖先的房子”,译者可能是将其理解为“放置祖先的牌位”或“祭祖的屋子”。在中文里,“堂屋”可能具有此种功能,但并非所有的“堂屋”都具备。“进”则被贝内特译为“part”,意为“一部分”。“进”在稍早期的文本中意为“平房的一宅之内分前后几排的,一排称为一进”。确切地说,“一进”即为“一排”,应译为“a row”。

第四章中,作者讲到在睡意朦胧中骑马夜行的情景。“有时脚擦着岩边或树干,发出些悉率的声音,有时头上挂着树枝,冷的水滴洒在脸上,才突然地惊醒过来。”贝内特在译文中将形容词“悉率”理解为昆虫“蟋蟀”(cricket),将“悉率的声音”英译为“the sound of crickets”。中文的读者想来不会有人这么荒唐地去理解。原文本中的“悉率”应为“窸窣”(xi su),是个象声词,形容细小的摩擦声音。应英译为“the sound of rustle”或“the sound of rustling”。否则英语世界的读者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译者究竟在说什么。

还有一处误译需要加以分析。第二十七章中讲,有死守武昌城的将领刘玉春和陈嘉谟,“也派过私人到第八军去通过款曲。他们要求保全他们的实力回河南去,要南军让他们出城,开出一条路来让他们退走,南军不加以攻击。但这个要求是遭了拒绝。”“款曲”是个书面词语,意为“殷勤应酬”(作为动词使用)或“殷勤的心意”(用作名词)。如引文中的“通款曲”。结合上下文理解,可以看出,引文中的“通过款曲”意指“向对方表达过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贝内特将此短语英译文“to negotiate surrender terms”,意为:“谈判投降的条件”。尽管该章的下一个自然段也确实提及“就在这陈、刘二人想投降而尚存观望的期中”,但引文中的“通过款曲”却不能就因后文有此意而干脆将其理解为“就投降的条件进行谈判”。

译文中像这样的误读、误译还有不少,总其层面的原因,大都在于译者对原文作者语言,尤其是方言的不理解和对译者来说是异质文化的中华传统文化的不完全通晓。如从深层去探讨,则在于同时作为译文文本读者和译者的接受者的文化构成和其在接受、传达过程中的主体性和选择性。由于文化过滤的原因,文学交流中接受者的不同文化背景和文化传统对交流信息的选择、改造、移植和渗透的作用,必然使得原文本产生变异、耗损,造成译者的误读与误译。要尽量减少这些消极的误读、误译,则需作为异质文化的“他者”不断加深对所涉“他国”文化的了解。而研究者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价值理念以及不同的审美立场所必然带来的与中国学者不一样的认知和诠释对我们开展异质文化语境中的郭沫若研究是大有裨益的。

注释:

①译者译本所依1941年全球书店出版的《沫若代表作品选》底本疑为《北伐途次》盗版本,所以只有《北伐途次》的前二十六章,没有全部的三十节。据蔡震先生提供给笔者的资料,1937年4月29日郭沫若曾致信上海北雁出版社,谓:“我的《北伐》前委托北雁出版部出版。坊间有一种《北伐途次》第一辑,乃妄人任意偷盗。这种侵犯版权的行为,现亦托北雁代表清查,遇必要时自可提出诉讼。此证。”

对于《北伐途次》的被盗版,作者郭沫若在《北伐途次·后记》中即已写到,“这儿有一件事应该附带着提一下。本篇在发表‘中途’,上海有一家幽灵出版社,把前二十五节盗取了去,作为《北伐途次---第一集》而‘出卖’了。那儿公然还标揭有‘版权所有翻印必究’的字样。所谓‘侯门仁义存’,真正是有趣的一件事。有好些朋友说,中国人不懂幽默,但据这件事情看来,我却感觉着我们中国人是第一等幽默的民族。”文中所述,指上海潮锋出版社本年1月盗印出版《北伐途次——第一集》一事。

《北伐》由上海北雁出版社1937年6月初版发行,其中收《北伐途次》、《宾阳门外》、《双簧》,另有“作者笔迹”一页,照片“曲江河畔”一幅。其中的《北伐途次》为连载于《宇宙风》杂志的回忆录《北伐途次》的全部30节。文前有“小引”,删去了连载时所写《序白》,增加了《后记》。“作者笔迹”即是1937年4月29日郭沫若致北雁出版社关于《北伐途次》遭盗版的信。

[1]郭沫若.北伐途次[M].载郭平英编.郭沫若作品经典·第V I卷[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7.

[2]K uo M o-jo.A Poet with the Northern Expedition.translated by J osiah W.Bennett.Far Eastern Quarterly,3:1(1943:N ov.).

[3]K uo M o-jo.A Poet with the Northern Expedition.translated by J osiah W.Bennett.Far Eastern Quarterly,3:2(1944:Feb.).

[4]K uo M o-jo.A Poet with the Northern Expedition.translated by J osiah W.Bennett.Far Eastern Quarterly,3:4(1944:A ug.).

[5]曹顺庆.比较文学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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