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近代第一张报纸——福建博物院文物藏品《福报》读析
2013-11-13文‖唐莉
文‖唐 莉
福建博物院馆藏文物有17余万件,数量庞大,品种繁多,而且都有各自独特的价值。在浩瀚的文物藏品中,有一件并不起眼却价值非同寻常的印刷出版类文物,那就是福建近代第一张报纸《福报》的合订本。《福报》合订本现状为26×16厘米蓝色封面线装书,纸本竖版,内收《福报》从1896年4月28日印发的第一期(次)至1897年1月29日印发的第八十期(次)。按理说合订本应收《福报》80期,但不知什么原因,其中缺失了25期,实收55期。《福报》合订本虽已留世近120年,但它保存比较完好,纸张平整,字迹清晰,是福建现存独一无二的近代报纸合订本。《福报》因其对福建出版业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学术价值和收藏价值,成为福建博物院的镇馆藏书。
《福报》是由福建爱国华侨黄乃裳自筹资金在福州创办的福建近代第一张报纸。黄乃裳于1849年6月出生在闽清六都,1924年逝世。他的一生追求国强民富的社会理想,追求社会进步,功绩贯穿于中国近代的历史进程。早在戊戌变法后不久,他就开始追随孙中山,是近代中国民主革命的坚强斗士,他为民主革命呕心沥血,贡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在投身革命的实践中,他注重舆论宣传,办报成为他从事的许多社会活动中一项重要的内容。他或受人聘请,或自筹资金,先后主办过六种报刊,《福报》就是其中之一。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黄乃裳“目击清廷内政腐败,外侮日亟”,认为“革故鼎新,必先振作士气,开通民智”,于是创办《福报》以宣扬变法维新思想,继1873年受聘主编《郇山使者》后,黄乃裳再次踏上艰辛的办报之路。
《福报》(福建博物院文物藏品)
《福报》近似于现今的8开小报,毛边纸对摺式单面铅印,四号字直排,文言不断句(没有标点符号)。报名楷书“福报”,每字约4厘米见方,报头右上方列大清光绪年月日,右下方为刊期(次),左上方列公历年月日,左下方署“福州美华书局印发”。中间为报馆告示及“寒暑晴雨表”,报馆告示登载需读者知晓的有关事宜,如印发期、收费标准、售报处等,“寒暑晴雨表”记录出报当天及前三日温度和晴雨状态的天气情况。两版之间的中缝标有“福报”及期次。《福报》告示的印发期为“每礼拜二、礼拜五印出二次,全年计一百次”。收费标准为全年“报资洋银一元五角,零售每次十七文,外埠酌加寄费”。对于“招帖、告白、赏榜登报者”,按字数计费,第一次每字4文。如需连续刊登,第二次至第七次每字3文,第八次以上每字2文,50字以上至100字每字1文半,100字以上每字1文。告示内容还有设在各地的售报处,售报处一般设在人群流动相对较大的药铺、礼拜堂、字画店、首饰店、书坊等场所,如“福州城内南街瑞龄堂西药铺”、“到任桥下寿人氏西药铺”、“太平街礼拜堂”、“南台茶亭礼拜堂”、“边隆亨首饰店”、“上杭街万福同字画店”、“霞浦街达嘗堂西药铺”、“观音井福音书坊”等。除在福州本市设点外在外埠也设有售报处,如省内的“外埠县各礼拜堂”、“各埠乾昌信局”、“厦门培文书坊”,省外的“上海法租界福来栈”,境外的“新加坡福同安货行”、“槟榔屿槟城报馆”等。
《福报》的正文每期有一篇议论文章,约25行,1100字左右,篇幅较长的文章分两期或数期连载。由于《福报》系黄乃裳自筹资金创办,相对而言未受制于人,因此可以较为自由地发表政论。《福报》在第一、二期分上下刊出的《福州宜设报馆说》一文,是一篇重要的开篇文章,该文对为何“福州宜设报馆”作了详尽的阐述,名为“福州宜设报馆说”,实则是开宗明义地表明创办《福报》的宗旨以及办报的理念。该文首先提出设立报馆之目的是为了广开言路,周知人情,“人人广进言之路,人人获听言之益”,然后阐明设立报馆之作用是达到传闻易广,直言正气,其必要性和重要性是不可低估的。最终将设立报馆之问题提升到益强国势的高度,“报馆益多则闻见益广,闻见益广则变通益速,变通益速则国势益强”,足见办报的宗旨十分明确。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办报理念值得注意,该文认为设立报馆应分门别类,如可办律家之报(现今的法制报)、医家之报(现今的健康报、卫生报)。其余农工商贸“以类相从,各有其所欲言之事,畅其所尽”,读者亦可“无不各得”,现今林林总总的行业报是否受之影响呢?还有一个观点格外引人注目,就是福州之报馆应办出自己的特色而有别于上海之报馆。上海为江南重地,“诸国所汇尤众”,过客多,传闻广,报纸发行量大,而福州之报馆不具备这些优势,所以不能单纯以发行量多少作为评判报纸质量优劣的标准。《福州宜设报馆说》论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是一篇带有宣言性的文章,为《福报》的办报宗旨定下了基调,其中一些办报宗旨与理念至今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福报》刊登的文章中,宣扬变革,揭露和抨击顽固的保守派是重要内容之一,这部分文章都是针对当时的社会问题而发表的议论,其思想比较激进,说理也颇为透彻有力,针砭时弊淋漓尽致。如《醒古篇》、《船政刍议》、《论武科宜急罢》、《论西学务求其实》、《振兴商务策》、《去资格》等等,都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变革的主张。其中《醒固篇》与分上、中、下三期刊出的《船政刍议》两篇文章颇具代表性,《醒固篇》立场鲜明地指出:“今之士大夫纵论天下大事者,辄曰:国体至尊也,圣道至重也,外国之道至空阔无用也。峨其冠,规其行,若道统悉系于士大夫之身者。而稍稍通达时务能明中外之情,知得失之分,大则斥之为秦桧,小则斥之为扣马书生矣。”而后又机敏地反诘:“古者野处穴居,而既有栋宇以后,论复古者其还以野穴为是乎?古者委亲沟壑,而既有棺椁以后,论复古者其还以沟壑为是乎?”文章主张“不泥古法”,指出“盖能变古者,即所以善于学古,大泥古者万不能治今”。文章还痛斥了保守派对民族危亡无动于衷,置国家命运于不顾,“大敌四周眈眈窥我”,“而士大夫日在高厚之内而蒙昧不省世局,漫以道统自任而耻言变法”,“不肯降心以求实用,以冀国家一日之强盛”,从而强调变革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而《船政刍议》则主张“贵在有复仇之心,存振兴之见,撤一切陈旧之套综成款以练兵,去一切冗散之员,用重禄以选将,辟海内未开之矿,争天下已成之利”。同时怒斥保守派为“道学先生”,“决策庙廊,直同儿戏”。此外也有富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文章,如《闽士宜习官音说》,通过各类事例说明闽人与外界交往不习官音所带来的不便及闹出的笑话,强调学习官音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还有,《福报》的议题多为社会民众关注的热点,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如《去贪务在增俸说》为反贪进言献策;《论西学务求其实》,作者面对社会上出现的出国留洋,竞言西学的潮流,担忧其只图虚名,不求务实,并对选用留学归来之人不讲实事求是而盲目迷信的做法给予警示。对于如何选用出国办事人员,《论出洋采办监造人员宜择廉直有天良者》提出了独到的见解。总之,其中许多内容和观点与时下话题颇有类似之处。《福报》涉及内容广泛,从国计民生到家长里短,从社会治安到民间纠纷,话题不论大小,均在议论之列,在当时来说,也算是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民众。
合订本收集的55期《福报》,其刊发文章41篇,其中仅有3篇明确署明:“林秋年稿”、“施景琛”、“醒庵居士来稿”,其余文章均不署名,应该大多是出于黄乃裳自己的手笔,黄乃裳为办《福报》付出的大量心血可见一斑。尽管如此,《福报》只办了一年,原因主要是发行量较小(每期发行数百份),稿源不足,特别是资金严重短缺。一年来,黄乃裳为办《福报》亏损2800多元,他四方告贷,债台高筑,后来实在无法维持下去了,不得不在1897年5月宣布停刊。《福报》虽然仅存世一年,但在当时为宣扬维新变法,唤醒民众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作为福建近代第一张报纸,《福报》不仅开创了福建报业史的先河,而且对于福建报业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即使在我国的报业史上也应占有一席之地。《福报》合订本是福建近代历史发展进程中产生的文明成果,蕴含着特有的精神价值、思维方式和想象力、创造力,为研究福建近代文化提供了内涵丰厚的文献资料。《福报》合订本也是福建先贤留给后人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鉴古照今,历久弥新,再现了福建近代思想文化转型与重建时期的历史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