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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电兄妹

2013-11-13曾少祥阳晓华

江河文学 2013年5期
关键词:水电工地

■曾少祥 阳晓华

小彭慧欣喜喊道:“亮了!亮了!”

这里是楚南省安华县的县城西坪镇。

一幢木屋,屋前一棵白杨树。小彭慧在树下拍皮球,妈妈说:“慧妹子,去,打一斤煤油来!”细高个子廖天师走来,说:“不要打煤油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下个月七号,榕溪水电站发电,要装电灯的户子,赶快到居委会伍会计那里搞登记!”

1962年9月7号晚7点,彭慧扯了一下拉线开关,房中的电灯泡,亮了!

好新奇哦!这是山里人第一次点上电灯!

“亮了!亮了!”小彭慧欣喜地喊着。

她走到外边,望着弄子口上的几点新亮的灯,喊着:“亮了!亮了!”

她走出弄子口,这里就是柳溪和金江的汇合处,抬眼望柳溪的对岸,就是边街那一线吊楼子,也亮起了好一些灯光,她又欣喜喊道:“亮了!亮了!”

人生里初见电灯,她感到喜悦;对于带来光明带来电的榕溪电站的水电人,她对他们:崇拜!榕溪电站在资江上游,离西坪15里,电站的球队常常到西坪来搞篮球赛,彭慧常常去看——记得这一年是1965年的夏天,11岁的彭慧就认得了两个电站哥哥!

彭慧含着眼泪喃喃说:“长大我也当水电人!”

两个电站哥哥:柳建民和陈海仁。

柳建民打球,伤了脚,就留在西坪的人民医院住院。陈海仁陪着他。陈海仁端着个碗,要找个地方热饭,刚好碰上了小彭慧,彭慧就把电站哥哥带到家里,热情好客的彭伯娘炒饭时给放了一大调羹白白的猪油……

柳建民的脚好些了,一拐一拐地,陈海仁就陪着他出来散步。

在灯光球场,他们看到了彭慧。

彭慧的脸上挂着泪痕——今天下午上作文课,老师批评了她。

上星期天,他们去参观榕溪电站。回来写作文时,彭慧在结尾时写道:看着这明镜般的人工湖,我忽然想到,此时此刻,要是能划一只小船,我坐在这小船上,一边吹着笛子,那该有多好啊!

老师在搞作文讲评时说:看到这样的社会主义大工程,不去想想那些为了修电站而牺牲的烈士,却想到要划个小船吹笛子,这是什么思想?这就是小资产阶级情调!

电站哥哥陈海仁把作文看了一遍,说:写得不错嘛!……说是小资产阶级情调,这也太过了一点;不过,如果在文章中写上几句怀念烈士的话,那就更好啊!

接着电站哥哥就讲到修建电站时发生的那个大事故:

1961年3月6日18时40分,(这时,大坝已经基本修好,已经开始蓄水),突然,大坝上头的塘岩光坡段山体发生巨大滑坡,坍塌土石方达165万方,土涌水中,库中的水位一下子由148.9米猛涨至152.6米,滚滚水浪霎时越过坝顶,冲入还在施工的现场,洪水肆虐,脚手架冲垮,钢筋如乱枪般飞舞,人如小小泥丸被洪魔抛耍……这次事故,死64人,伤24人!

陈海仁说:“牺牲的64个人中,有21个,还没有满20岁呢!……他们是我们水电战线的好汉子,他们也和那些志愿军战士一样,是最可爱的人,我们要记着这些——水电人!”

小彭慧喃喃念道:“水电人!……”

江城的小笼汤包和楚南的张豪溪水电工程

江城江口有处地方叫六渡桥。这里有个全国闻名的小笼汤包店(毛主席都到这里吃过)。这个汤包店怎么就和楚南一个水电工程扯上了关系呢?是这么一段缘由:

1966年,陈海仁参军去了广州。

1969年,彭慧初中毕业,下乡当知青。

1972年,榕溪电站搞对口支农,柳建民给乐安公社押送一车化肥。办完事,路过彭慧的知青点,柳建民说:“慧妹子,跟我到江城玩去!……去看你海仁哥哥!”“海仁哥不是在广州当兵吗?”“他在读大学!……他被推荐到江城水利电力学院读大学!”“……读大学,真好啊!”“电站工会正好要我到江城去买锣鼓……”

柳建民帮彭慧找队长请了假。二人到楚沙搭上了火车。

这是彭慧初出乡关:这大江城,好大啊!滚滚长江,好有气势呵!大学里的那种味道,几多令人羡慕!在水院的宿舍里,她和柳建民见到了还穿着军装的陈海仁。

久别重逢,三兄妹相见。陈海仁说:“明天我请客,请你们吃江城的小笼汤包!”彭慧笑道:“海仁哥哥这样客气啊!”海仁笑说:“不过你们不是主客!……你们两个和我一块,来陪三位重要客人!”

第一位:黎国平,是江城水院的一位权威专家,整整70岁了。

另两位:林德文,中南勘探设计院的工程师;黄子牛,中国水电楚南局的党委副书记。两人从楚沙来,为了楚南的张豪溪水电工程,前来向黎国平教授讨教。

楚南四大河流:楚、金、古、兰。建在金水的榕溪水电站是楚南的红宝石,是楚南第一座水电站。后来又陆续建起来几个中小规模的水电站。古水,源自云贵高原,曲折跌宕1050公里,在楚南常德的香山流入云庭湖。从香山溯古水上去60公里,一个地方叫:张豪溪。在榕溪电站修建的同时,就打算在这里修建张豪溪水电站;1952年7月,水电勘探的钻机声就已经在这里响起。可由于种种原因,停停建建,拖拖拉拉将近20年。眼下,气候稍暖,张豪溪又有上马迹象,为了选址报告能更加精确完美,林德文和黄子牛来到江城,请教黎老权威。当时还在文革中,为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由陈海仁做中介,把老先生请到这小笼汤包店。

老先生是个热火人,他的外号叫“世界第三”,他常常说:“在水电建设行业,我是世界第三!”好一个幽默的牛皮!但决不是人造革,他是真真正正的真牛皮!

彭慧伶牙俐齿,而且话语间颇有一种男孩的豪气。黎教授很喜欢彭慧,说“你将来一定能当一个水电人!”彭慧说:“只要黎教授肯收我当学生,我就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水电人!”“好啊好啊!……只可惜现在招学生,不是教授讲了作数呵……”

想不到几年之后,彭慧就真的成了江城水利电力学院的一名大学生!

一辆旧单车 一个小生命

先不说彭慧读大学的事。

且说黄子牛回到楚沙。这天他踩着那部旧单车,又到老伙计林德文的家里去。

林德文的老婆在楚沙的标准件厂,他们有三个儿子,老大林锚才八岁。每当林德文去张豪溪工地搞勘探时,都是老婆一人带着三个小孩。这天,黄子牛到老林家,两个人一碟花生米,两杯小酒,喝了起来。老林的老婆回来了,听到老林说明天又要去张豪溪,老婆和他吵了起来……

王书记连忙扯劝。

王书记推着单车走出来……他突然又返回来,对老林说:“你老婆带着三个孩子,还要上班,的确是负担重啊!……我想了个办法,你把林锚带到工地去。那里的麻伊伏镇有一个小学,我认识那个龙校长,林锚就在那里上学!”

第二天,林锚就随着爸爸和王伯伯,到了张豪溪工地。

要修电站,先要选坝址;要选坝址,先要搞勘探和设计。林德文就是搞勘探设计的(坝址已经基本定在这张豪溪,但是报告已经送上去许久了,却一直还没有正式下文)。黄子牛是搞施工建设的,虽然没有下文,但一些前期工作已经铺开。

想不到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林德文到山上勘探去了;这天,小学校放假,林锚就和几个农家孩子在水边玩,看到水里浮起来一条鱼,林锚自告奋勇去捡鱼,结果一沉不起!——省电力局的琚主任闻讯立即从楚沙赶来,他站在小林锚的坟头,流着泪说:“孩子啊,如果不是要搞水电建设,你也不得到这山旮旯来呀!……你也是一位英雄啊!”

林德文回到了楚沙。两个月后,黄子牛到楚沙开会,顺便来看看老林。

老林一言不发。黄子牛打开带来的一瓶小酒,给老林倒上一杯。林德文却放下酒杯,说:“……我不该呀!……我不该把林锚带到工地上去呀!……我不该呀!……”这是老林的一句伤心话,一句自责的话。但是这句话却狠狠地戳到了黄子牛的心上:如果不是我给老林出这个主意,小林锚也不会去张豪溪啊!

老林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黄子牛也哭起来……

老林的妻子回来了,见状,她连连说:“黄书记,这事不怪你……老林也不是怪你……他是受了刺激,这一向他见到谁都是这样……”

林德文被送到了医院里。

这一天,黄子牛骑着单车,来到医院看老林:老林已经睡着了。林妻说:他情况还好,医生说他住几天就可以出院的……

黄子牛推着那部旧单车,正准备回去,忽然碰到一个熟医生。和这医生聊了会,黄子牛正要走,那医生忽然说:“黄书记你脸色不大好……你还是做个检查吧!”

于是黄子牛就随着这熟医生走进了门诊部。

这时,突然下大雨了,黄子牛那部旧单车,就锁在住院部花园的那个栏杆上,就淋在那哗啦啦的大雨中……

检查结果出来了:黄子牛得了胃癌。

住医院。手术。陈海仁、柳建民、彭慧都一起来看望黄子牛。(这时陈海仁已经从水院毕业,已经转业,到了小淹电站当副厂长;柳建民已经从榕溪调到了水电楚南局的楚沙总部当工会干部;彭慧则是从知青点特意请假,到楚沙21中学一个表姐家里补习功课。她不知从哪儿得到一条消息:以后工农兵学员上大学,还是要经过考试。她已经当了6年知青,她想考大学!)

阳光明媚,手术后的黄子牛坐在轮椅上,他的儿子推着他。林德文忽然兴冲冲跑来,说:“老黄,水电部已经正式下文,同意选用张豪溪坝址!……”“太好啦!……老林,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工呢?”“这可不知道,琚主任说,虽然批准了我们的选址报告,但要实现正式开工,我们楚南还要做大量的工作!……别着急,慢慢等吧!……”

这是1975年的9月。

1978年,这时,已是春暖花开:高考制度,果真的就恢复啦!

彭慧参加高考。录取通知单来了:她考上的,就是江城水利电力学院!

陈海仁和柳建民来送她。在候车室里,彭慧忽然问:“不知那个黄书记身体怎么样啦?”陈海仁说:“他去世了。就是上个月的6号!……我,建民,琚主任,都在他的病床边;周伯华副省长闻讯也赶去了……他讲的最后一句话是:下辈子,还当水电人……”

彭慧噙着眼泪,上车了。

此一去,一晃七年!

彭慧和张耀文

张耀文是彭慧的大学同学。

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他们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

陈海仁和齐莲玉夫妇都是水院校友,他们来江城华中电网开会,于是就来到水院访彭慧——却碰上了彭慧和张耀文吵架:张耀文要留在水院当老师,彭慧却坚持要去张豪溪工地。(张豪溪在半年前已经正式开工了。)

张耀文问彭慧:“这么说,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啦?”

“我都已经和你商量一个学期了!”

“……你怎么就不肯退一步呢?”

“你怎么就不肯退一步呢?……”

“你太固执了!”

“太固执的是你!……去张豪溪没商量!”

海仁夫妇来扯劝,没用。

张耀文很苦恼。彭慧来了,说:……我29号走,也就是后天。我买了两张票,这张给你!……从现在到后天下午三点,还有65个小时,你可以仔仔细细地想想……如果你到时跟我走,我们的事就成了!……如果你没有来,没关系,我们依然是好同学!好朋友!……

彭慧把那张票放到桌上,转身,走了……

下午三点,火车开动的时候,张耀文没有来,彭慧的眼泪来了!

车到楚沙,前来接他们这些水电新人的,就是柳建民!(张豪溪工程上马,柳建民随着水电楚南局到了工地,他在工程指挥部任办公室主任。)

兄妹俩又走到一起啦!(陈海仁此时还在小淹电站)。

水电工地的夜与日

彭慧他们是晚上到的。

记得,他们下了车,柳建民说:这就是你日盼夜想的张豪溪水电工地!……你们瞧瞧这工地的夜景!

工地夜景:夜灯、卡车、搅拌机、工人、焊花、夜色中的旗子……车声、哨子声、机器声、喊声、喇叭里的歌声……

彭慧当时心里涌来一个感受:觉得这地方,她好像曾经来过!——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来张豪溪,为什么却有这种感受呢?

没错,这就是缘分!彭慧觉得自己选择这张豪溪,来对了!这就叫:人生要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许多年后,有个作家来找彭慧,要她谈谈当年修张豪溪电站时的一些感人的事。彭慧随口就说道:“我别的什么不说,给你说个极其普通的人:刘冬初师傅。他是运输队一个司机,前年退的休。他开了一辈子汽车,常常从外地运施工材料到张豪溪。张豪溪修好后,他又继续给古水流域其他工地运材料。他常常从楚沙经过。但货运车是不能从楚沙市中心过身的,每次都是擦着楚沙城而过。他几十年来也没有特意在楚沙住一住,玩一玩。所以,他是退休后,才由儿女带着他,看了一下楚沙!——开了几十年车,竟然没有看到过楚沙!这就是我们的水电人啊!……

“再给你说个事:一张毛主席像。那一年,发洪水。很大的雨,水势好凶猛,工地的好些基坑都被淹了。我们的工地总指挥洪局长眉头紧锁。忽然他问我,小彭你认得唐支书吗?我说,移民村的支部书记唐支书我怎么不认得呢?上个月我们还到他家喝过擂茶的啊!洪局就说,那好,你到他家去借一样东西:借他家堂屋里那个毛主席像!——于是我就冒雨到唐支书家里,把那个毛主席的像借来了!于是所有人员开大会,洪局长拿着那个毛主席像对大家说:此时此刻,我想到了26年前,我在南湾湖部队里。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也是这样的洪水!那时我是副连长,为了抗洪抢险,我们连长举着红旗,我就举着毛主席像,带着战士们,冲在大雨里!哈哈,好过瘾啊!哈哈,我二十多年没过这样的瘾啦,今天想跟我过瘾的,跟我来呀!——洪局长的话真是说得我们大家热血沸腾啊!洪局长就冲了出去,我和建民哥,和所有工友们,都随着洪局冲了出去,我们冲在大雨里,冲在洪水里,真是好过瘾啊!……

“……洪水终于过去了。一个太阳天,要开始浇灌大坝。来了一对母子。是我们楚南局党委副书记黄子牛的妻子和儿子。他们把他的一半骨灰就洒在这第一罐混凝土中……这就是我们的水电人啊!”

又是几度春秋。张豪溪水电工程已经快要竣工了。这一天,彭慧和柳建民到楚沙来开会,忽然接到了陈海仁的电话,于是这三个水电兄妹就在一个茶馆里见面了。

关于彭慧的婚事

陈海仁来到省电业局。省局领导和他谈话:决定把他调到即将修好的张豪溪电厂当厂长。

本来,柳建民和彭慧随着楚南局,要转战到刚刚上马的龙江滩水电工程,陈海仁说,我需要人手,你们俩跟着我,留在张豪溪电厂吧!

分分合合,三兄妹就又聚到了一起。

这一天,快下雪了,彭慧在办公室生了一盆炭火。陈海仁感叹道:“一晃几十年呵!彭慧,那年子认得你,到你屋里炒油炒饭,你好像才15岁吗?”柳建民纠正道:“哪里有15岁?才11岁!”“没错,那时我还在读小学五年级……”

正说着,忽然,来了个想不到的客人:是彭慧的六十多岁的妈妈。

“妈妈也,你跑起来作么子咯?”“我来耍呀!”“哎呀妈妈呢,这么远的路,这样冷的天,你跑出来耍么子咯!”“耍耍耍,你以为我真的是来耍?我是记挂哒你的事呢!”“我么子事啊?”“么子事?你的终身大事!”“你又来了,又来了!我都不急你急么子?”“还急么子?妹子也,你都快37岁了呢!”“如今37岁没结婚的多的是!如今好多人一辈子独身也过得蛮好!”“我彭家屋里的崽女,绝不许这样!”“好好好!你讲,你放肆在这里讲,我走!”

彭慧气冲而出……

彭慧走到楼下。她望着门前那条土路,这时,已经飘起来几点雪花——她看到雪花里的土路上站着个人:不就是张耀文吗?

两人分手后,一直没有联系。有人也给张耀文做过几次介绍,都觉不如意。鬼使神差,张耀文就跑到这儿来了。这就是缘分!扯都扯不脱的!趁热打铁,刚好彭妈妈也在这里,就在陈海仁主持下,彭慧和张耀文的婚礼,就在这张豪溪电厂举行。

海仁大哥考虑全面:两地分居到底不是个事,让齐莲玉去周旋,就把彭慧也调到江城水院任教。彭慧随着张耀文,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张豪溪。

后来,为了对古水流域进行滚动开发,以张豪溪工程和龙江滩工程为母体,组建了张龙水电开发公司。陈海仁后来又成为了张龙公司的第三任老总。

沿着古水搞开发:修洪江,修棉花坡,接着又打算建伍柳溪……一晃又是几年,有天夜里,齐莲玉忽然和陈海仁提起远在江城的彭慧。

手机响起。已经是转钟凌晨,这个时候的电话铃声,特别有点瘆人!

凌晨来了个不速客

电话里,不是别人,就是彭慧:她已经到了楼下。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

彭慧哭哭啼啼告诉兄嫂:她已经和张耀文离婚了:两人好端端地在水院教书。商潮涌起时,张耀文忽然提出来,要停薪留职去经商。彭慧劝不住。后来彭慧忽然发现,张耀文和江城一个富婆混在一起;彭慧还在张耀文那汽车上撞见了他们的脏事儿。彭慧大怒。张耀文却说:“这有什么!如今好多家庭都这样!”彭慧厉声道:“我的家庭绝不允许这样!”一气之下,离婚了!一霎时觉得走投无路,只好重回水电娘家,投到哥哥嫂嫂这儿来了!

陈海仁嚷道:“这张耀文真不是东西!……好!很好!彭慧,这离婚没什么了不得!我这里正要人手!下半年伍柳溪就要开工了,你就到公司当副总!首先呢,你就去棉花坡工地!……”

有一个词:气场。就是说,你如果离开了你的气场,那就总是不顺,时不时地要出点什么事情;而如果回到了适应你的这个气场,那你就会立马觉得神清气爽,就觉得一切忽然一下子都顺了起来!

一到棉花坡工地,彭慧就感到一种轻松、惬意、快乐!

夏日的傍晚,彭慧在洗衣服。几个青工边弹吉他,边在唱《水电人之歌》——

水电人出发,

水电人出发,

水电人出发啦!出发啦!清晨美妙如画,

天边一抹朝霞,

告别温馨小家,

又向青山脚下。

筑梦江河建大坝,

记得青天星星挂!

水电人出发,

水电人出发,

水电人出发啦!出发啦!

迈步复兴之路,

点亮千城万厦,

献我青春年华,

何惧霜染黑发。

每望灯火辉煌处,

水电豪情飞脸颊!

水电人出发,

水电人出发,

水电人出发啦!出发啦!

唱着水电歌,吃着工地食堂的萝卜炖羊肉,吹着古水上吹来的风,脸上流着自豪的汗水。彭慧搞完了棉花坡的扫尾工程,接着就到了刚刚上马的伍柳溪工地。这一天她正指导几个工人在焊一个钢架,她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信息:“彭慧老师您好!反复想来,决定还是和您联系:我是张耀文的一个朋友,张耀文出了一件事……”

原来:张耀文开着车,去帮那个富婆跑一个生意,出了车祸。那个富婆到医院来了一趟,丢下五万块钱,就再也没来过了。一直是这位朋友在医院打点……

知道原委后,陈海仁这样说道:“彭慧啊,老哥我要劝你!怎么劝呢?我想起我的老父亲!老人家在世时常常给我讲一句话:高人不攀,矮人不踩!……他升官发财,不要去巴结他!……他倒了霉,不能够不管他……、

彭慧:“海仁哥,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江城!”

“你嫂子和你一起去!”

一个月后,张耀文伤好出院了。可是他的双腿却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水院对张还是蛮好的,所以希望彭慧还是调回来,这样可以照顾张。但彭慧谢绝了学校的好意,她决定带着张耀文,回水电工地去……

阴阴的天空。车在路上行。几点雪花在车前飘……

到了伍柳溪工地的路口。面包车停下。

齐莲玉、彭慧以及司机等人,把轮椅拿下来,把张耀文扶下来,让张坐到轮椅上……彭慧忽然听到了什么:

她抬眼一望:前边,两旁的路上,是前来欢迎的工友同志们!

是陈海仁和柳建民带着人,敲锣打鼓在这儿搞欢迎!

左边的一条横幅是:水电工地我们的家!

右边一条是:欢迎张老师耀文兄弟回家来!

彭慧推着轮椅,徐徐前行。

张耀文望着横幅,望着两旁的工人弟兄们……来了眼泪!

他对着两旁,连连地打着拱手!打着拱手!……

从此后,这伍柳溪工地上,就多了一道风景。

推着轮椅走工地

这张耀文,其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水电人材:陈海仁每遇到什么难题,都把张耀文请去。而工地上出现了什么情况,工友们也纷纷来找张老师。

张耀文就坐在那个轮椅上,彭慧就乐呵呵地把他推来推去……

彭妈妈也到工地来了,给他们做家务,煮茶饭。

彭慧怀孕了。生下了一个胖娃娃:女孩。

一晃九年过去,女孩就成了当年那个小彭慧。

小女孩有天放学回家,看到迎面走来的下班的妈妈:“妈妈妈妈,你看!……”

“看什么?”“你有白头发啦!”彭慧一愣,于是摸摸头发:“是吗?……五十二岁了,也是应该有白头发啦!”

陈海仁这一天遇到了一件事:过几天就是他60大寿。一些乡下的亲朋戚友要来庆贺。陈海仁最怕搞这个,就对夫人说:“莲玉你给我挡挡驾!……我要出去清静清静!”

陈海仁开上那辆路虎越野车,邀上了柳建民,又邀上了彭慧,兄妹三人散心去!

当年小屋今何在

车在公路奔驰。彭慧问:“海仁大哥,我们去哪里?”“去我们当年吃油炒饭的地方!”“去安华?”“对!去安华!去榕溪!我们一辈子的水电事业,就是从那里起步的!”柳建民说:“我们三个人,就是在那里认得的!”“那年是1964年吧?”彭慧说:“不,是1965年5月份,我清清楚楚记得!”“没错,1965年5月……整整42年啦!”“四十二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柳建民就唱道:“四十二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彭和陈也唱道:“四十二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一挥间!一挥间!一挥间那个一挥间!哈哈哈哈!……”

他们到了榕溪。怀旧,过瘾,和老朋友见面。

住了一天。接着第二天到西坪。完全变了!

在一个闹市区,三兄妹在寻觅着……忽然彭慧指着一处大楼说:“找到了!当年我们家的那个木屋子,就在这里!”

当年情景现眼前:彭母、彭父注视着新安装的电灯。小彭慧上前,去扯了一下拉线开关,于是那电灯泡就亮了。

于是小彭慧就欣喜地喊着:“亮了!亮了!”

一幅幅的图画现眼前:

一排木屋窗口:窗里电灯。

墙外的街口:路灯闪烁。

沿河吊脚搂:点点灯光……

彭慧当年的喊声:亮了!亮了!……亮了!

在彭慧“亮了!亮了!”的喊声中:

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

在“亮了!亮了!”的喊声中:

他们回到楚沙了——夜的楚沙:

万盏灯火,万道光柱,万户霓虹,万顷光海……

在灯潮光影之中,路虎越野车在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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