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毛里求斯

■许林军

来毛里求斯工作的时间虽不长，已抑制不住内心想写点什么的冲动，只为脚下暂时寄居的这爿山水。项目营区位于小岛中部一个名曰“瓦里他”（VELETTA）的地方，周围被几大片甘蔗地和几座小山头包围环绕。时值盛夏（每年11月至次年4月为夏季），甘蔗收割完已有一段时间，留在土中的部分还没有长高长壮，看起来像长势旺盛的野草，郁郁葱葱。不难想象，几个月之后这里将变为一片真正的甘蔗林，像广场上一块块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那时我们的营区自然就成了隐蔽在“青纱帐”内的小城堡，彼时彼景，让人不由联想起小时候学过的那首现代诗歌《青纱帐·甘蔗林》。甘蔗林间的小路边，不时能看见大大小小的带黑斑的石头与石堆，这些是人类改造自然的产物。

这里的夏季也是雨季。雨是最常见的朋友，断断续续、大大小小、急急缓缓，打在我们住的活动板房上，交织成不同类型的乐章。也许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说话间已是雨骤风狂，让人猝不及防，一天下上20多场阵雨也是便饭家常。晾在室外的衣裳本就没干，一不小心却又泡了汤，就在你把衣服收回去之时，抬头一看太阳不知何时又露出了诡诈的脸庞，让人在奔忙之余只能感叹天气变化无常。雨和太阳在此地不再是冤家，相反它们经常是携手亮相，似乎在向世人澄清什么绯闻。

雨太嚣张，只因有闺密风的帮忙。风中仿佛还裹挟着海盐的咸、海鲜的腥、甘蔗的甜，这儿离海洋本就不远。此时的雨伞在风雨联合起来的强大攻势面前常常显得力不从心。雨季也是岛上台风频发的时节，有时还会惊现龙卷风。我就碰到过一两回，正当睡得挺香，忽遇台风携雨从天而降，让我的“仲夏夜之梦”瞬间切换到了“呼啸山庄”，虽然喜欢听着屋外的雨声进入梦乡，但还是有些担心我们的板房，害怕屋顶被掀翻，就此惊出一身冷汗。

风停雨住后，小动物们活跃开来。草丛中不时跃动着土蛙，个头比国内常见的那种要大，喜欢往你腿上蹭擦，晚上心情好的时候它们会为你鼓起腮帮卖力地演唱，渲染甘蔗地里听取蛙声一片的妙境。我曾在营区的草地上看见过变色龙，草绿色身子背脊带点黄，像家养的宠物却灵巧异常，想细看它的时候却如一阵风似地钻入草丛无处寻，好像很认生。最顽皮的要数蜗牛，他们会顺着门窗缝隙或者趁你不在家时偷偷溜进你居住、工作的地方，和你来个亲密接触，然后在不经意间吓你一跳。将它驱逐出境，用不了一天它又爬了回来，真拿这些家伙没办法，谁让人家头上装了定位雷达。它们就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欢迎着异国远方的客人。想想觉着它们有些无赖，明明身上背着 “一套房”，却偏偏喜欢钻我们的集体宿舍凑热闹，也不知道是我们打扰了它还是它们点缀了我的平淡生活。不过也难怪这些不懂事的小生灵，地面通常很潮湿，我估摸着部分雨水是顺着“陋室”墙壁渗下来的。风扇的主要任务不再是送清凉而是在大雨天加班加点“擦干地板”。

彩虹常在夏雨后，暴风骤雨虽有些恐怖，但如果过后能看到彩虹也算是老天的一种补偿了。来项目部的第二天我有幸目睹了久违的彩虹，脑海中某些记忆的零部件在那一刻重新进行组合安装。那条彩虹很完整、很绚丽，霸气外露。

瓦里他是一个宁静而相对偏僻的小村庄，是毛里求斯降雨最频繁的地区。这里是一大片平原，视野很开阔，主要通过公路连接着外面的世界，从这里坐车出发到达岛的东、南、西、北四端差不多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如果说毛岛是一个圆，我们瓦里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圆心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平地四周也有几个低矮的小山丘，听说岛上的最高峰海拔也不到1000米。若要论雄壮，它们永远也无法与贵州山区相媲美；说到造型，却是各有千秋。营区西北方向那座山峰上就矗立着一根石柱，远远望去俨然一位披着风衣的古代诗人，驻足峰顶俯瞰这片希望的田野，咀嚼着人间的百态况味。我越看越觉得这身姿神韵竟是自投汨罗江的屈原大夫，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阴雨天气或者薄暮时分，小山常被烟云笼罩，更增添了几分灵气与神秘感，可以充分驰骋你想象力这匹野马。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登上这些小山，留待以后吧，去上面凭吊一番随着水流漂洋过海而来的屈原老乡的忠魂，发一下思亲之幽情。

这边的天亮得实在太早，或许是地太平，山太少、太矮之故吧，只要太阳跳出地平线，天地万物就无处遁形。为防早上起不来，每天睡觉前的一件大事就是定好闹钟。传说中的渡渡鸟叫声是听不到了，那已经成为绝响，据说是人类把它们一只只吃没的，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充当的角色是不光彩的“灭绝师太”。弄来几只电子小麻雀，就权当渡渡鸟的替代品了。

故乡的云大概是飘不过来了，实在太远，岛上的云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也许这世界根本就找不到两朵相同的云。飞机下降时我趁机饱览了一下窗外乌黑色的云层，深具中国泼墨山水画意境，用印度洋的海水做的墨汁，壮观非常。

晚餐之后，要是时间和天气允许，我们会相约营区大门外，到附近去散散步。瞅着天上的云朵，感觉它们就在头顶，触手可及。晚风吹动着，一场精彩的演出就在这异国他乡的天幕上悄然开始了：变幻无方的云们或聚在一起开何时下雨的会，或三三两两结伴而游，或形单影只、闲庭信步。云的重量不同、风速和风向不一，这样云的舞步就千差万别、五光十色了。落日的余辉洒满天空，欣赏者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相互辉映、相映成趣、相得益彰。远处，民居旁的绿树和天边黛青的云在暮色中浑然融合成一个整体，分不清哪是实物哪是虚景，虚实结合、美不胜收。曾经拍过一张照片，当时只觉得挺美就随手一拍，回来细细观之才明白地上的树和天上的云形神竟是如此的相似和契合，恰似两条平行排列着的心电图，为此我特意为这张照片起了个有趣的名字——“地法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晚风拂过我裸露的胳膊上，已能感觉到凉意。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迎着晚风将疲倦和压力尽情释放，就让这些负能量见上帝去吧！迈步走在我们自己建设的康庄大道——沥青公路上心里很踏实，几丝成就感在心底翻滚浮沉。此时公路尚未正式通车，不用去考虑向左还是向右的行驶规则，偶尔有几辆摩托或者自行车从身旁悠哉而过，很快路面又恢复了平静，细细的胎痕蜿蜒出长长的人生轨迹。

天蓝、云奇、山幽、水清、雨多

风频、日丽星灿、民风淳朴、和谐、包容、热火……这就是小岛之夏，这就是我感受到的夏天里的毛里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