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武术文化内涵探骊
2013-10-27罗沅洲
罗沅洲
(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上海 200438)
1 梅山武术文化的生活内涵
1.1 梅山武术的器械生活化
梅山武功源于梅山人们长期的生活生产实践,在梅山蛮抵抗历代统治者残酷的斗争中糅合了外来技击特征,发展为自成体系的地方拳种,梅山蛮“出操戈戟、居枕铠弩”,长期保持着尚武好胜的习性,在梅山地区这块特定区域内,习武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1]。据宋吴致尧《开远桥记》载:梅山,春秋战国时为“梅山蛮之地”。地方千里,广谷深渊,高岩峻壁,绳桥栈道,民居十洞之中;食则引藤,衣制斑斓,言语迷离,出操戈戟,居枕铠弩,刀耕火种,摘山射猎”。梅山先祖生活在如此恶劣的自然条件下,长期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在求生和与猛兽搏斗过程中,逐渐的具备了强健的体魄和翻山越岭的奔跑能力,并不断改造和创新与自己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工具,比如可以随手拈来的板凳、烟斗、铁尺、耙、鱼叉等皆可作为防身自卫亦或是攻击的器械,并且慢慢地形成了系统的的格技动作和方法,即梅山武术,其中比较常用的武器有七星铁尺、梅山尺、四门铁尺、梅宿尺、虎尺、四十八尺、三十六连环尺、四合尺、舞花尺、六合尺、二十四合尺、佛光铁尺;梅山耙、木耙、四门耙、一字耙、四门对八门耙、滚耙、飞耙、南洋耙、花耙、九尺钉耙、斗虎耙、七星耙;四门关刀、关刀、青龙偃月刀、仆刀、南岳大刀、王斧大刀、梅山大刀;梅山凳、四门凳、六合凳、一字凳、田字凳、九打九冲梅花凳、猛虎下山凳;腰带、烟袋、九节鞭、三节棍、梅山鞭;长烟筒、箭、桌拳、穿山角等,无不体现了浓浓的生活气息。比如各种耙,一开始是应用于人们晾晒稻谷,在晒谷的过程中对稻谷进行梳理或者晒好谷子之后用于把谷子聚拢的工具,而梅山先辈则在晾晒稻谷的过程中受到启发,再结合梅山武术独有的特点自创了适合应用于“广谷深渊,高岩峻壁,绳桥栈道”的具有独特的域性的武术套路,成了可以随手拈来的武器,与生产很好的结合了起来。
1.2 梅山武术的套路生活化
生产劳动是原始人类第一位的社会活动,狩猎是人类最古老的生产活动。远古时期,梅山地区人少而禽兽众,梅山人为了生存,防止和制服各种禽兽的袭击,产生了拳打脚踢、跃扑滚翻、跳跃闪击等自然动势,并在实践中运用四肢、模仿猿鸟原形,效其运动来保卫自己和猎取食物,出现了产生武术的基本因素和条件[2]。当原始梅山人进化到晚期阶段,直接从生产、狩猎中筛选出来的某些身体活动形式,经过特定目的加工、嫁接和复合,逐渐从劳动、狩猎活动中分化出来,其动作形式的性质开始转变为抽象、复杂,形成了梅山武术的原始劳动形态,如白虎拳、黑虎拳、三意拳、八虎拳、黑虎下山拳、仙人指路拳、梅花拳、梅城拳、梅花掌等,其中以动物的攻防形态命名的招式如:黑虎掏心、玉蟒缠身、金龙罩体、犀牛望月、双猪拣槽、猛虎扑猪、喜鹊归巢、雄鹰追鸡、青龙下海等,这些招式与套路凝聚了梅山先人的智慧,使之具有生活气息。
1.3 梅山武术的功能生活化
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生活方式的改变,梅山武术的厮杀搏斗与上山赶猎的功能逐渐弱化,而其独特鲜明的健身娱乐性则日益体现于梅山地区社会各阶层的文化生活中,其一,人们从习武中获得身心的愉快,并在社会大众中得到发展。其二,人们从对梅山武术的观赏中获得了艺术的赏受,尤其是现代,武术与戏曲、舞蹈、杂技、文学、影视等文艺形式的结合表演均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着现代生活方式的演变人们对梅山武术的健身、防身实用价值的认识大大提高,从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梅山武术的发展。
从文化学角度来讲,民族传统体育具有地域性、生产性、封闭性,也正是这种特性,梅山武功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已经深刻的融入到梅山峒蛮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行使着生产、斗争、娱乐和教育的社会功能。任何民族的进步,都离不开其传统文化的维系;任何时代的发展,都必须以其民族精神来支撑,梅山武功的特征是由其特殊的地域特所征决定[3]。封闭的地域衍生了封闭的文化,由于梅山地区山高林密,交通不便,加上忙时农耕,闲时追山赶猎人们生活自给自足,所以封闭文化形态下的梅山武功其主要目的便是生产实用,当遭遇外来侵犯时便表现为敏感和冲动的对抗[4]。从梅山文化、梅山地域的视角看,这种敏感和冲动的对抗是梅山峒蛮追求自由的不屈精神体现。因此,梅山武功的特殊性体现在它不仅是一种地方拳种,也是一种影响梅山地区社会走向和梅山峒蛮政治态度的传统文化。
2 梅山武术文化中的宗教内涵
2.1 梅山武术宗教内涵的表现样式
原始人类由于对许多自然现象的不理解和恐惧,因而产生了万物都是受神灵主宰的观念,由此产生宗教活动和图腾崇拜,宗教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意识的幻想和歪曲。由于迷信,原始人类常用种种形式以图影响自然力量,在祭祀活动中,逐渐用舞蹈、竞技、角力来进行祈祷,娱乐神祗,祈求庇佑[5]。古梅山人信奉梅山教,梅山人许多的风俗习惯都来自于对梅山教的信仰,甚至带有浓厚的迷信色彩。据史料载:古梅山洞主符天赐、李天华、赵天祥武艺高强,狩猎本领高,死后被奉为梅山祖师。以后的猎人进山,必先拜祖师,求其保佑平安。据传就连梅山教教主张五郎,也是武功高强、赶山狩猎的好手。梅山教没有成文的宗旨教义,主要利用符咒授徒苦练耙、棍、刀、剑等武术,尤以枪法、剑法以及配置弩药为主,籍以制服猛兽和敌人。在今天的梅山武术套路中,依然发现一些武术动作仍然保持着梅山教的渊源。如在梅山叉和流星锤的套路中,结束动作就叫“朝天三柱香”,喻以驱邪逐魔,慰藉人类的灵魂,构成了宗教形态的梅山武术活动。
2.2 梅山武术宗教内涵表现的原因
梅山文化最初表现为一种村落巫教文化,是梅山峒蛮解释、征服大自然及社会生活的生动记录[6]。梅山巫教是梅山文化传承、蕴含及表现的主体,并有系统的神、符、坛、演、会和教本,施教的男神叫张五郎,又名开山五郎,女神叫白氏仙娘。梅山教徒按职业分成三类,所谓“上路梅山,张弓挽弩;中路梅山,追山赶猎;下路梅山,捞鱼摸虾。”[7]教徒习惯在腰带上悬一木雕或骨雕的梅山祖师形象,求得福佑,遇难呈祥。他们崇拜自然、图腾、祖灵,重祭祀,小至上山打猎、下水捞鱼,大至造屋架桥、婚丧喜庆都要先举行祭祀仪式,而在祭祀和传教诉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民俗文化,特别是融演唱、舞蹈、武术于一体的“搬开山”,至今仍在湘中一带流传。梅山峒蛮在祭祀梅山神时,祭祀人头戴羊角帽身着百衲衣,戴假面具,扛开山斧,杀雄鸡,口唱有一定程式的韵文颂词。这种祭祀演唱就被称为“搬开山”。唐以后,发展成为祭祀人身着僧袍道服,执长柄柴刀,锣鼓声中,上下左右起舞耍刀,舞姿粗犷,节奏自由,同时揉入“乌云盖顶”、“枯树盘根”等大量武术动作,章淳在《开梅山歌》中就以“川堂之鼓当壁穿,两头击鼓歌声传”的诗句,记录了这种“群众文化”的盛况,梅山武功正是在这种祭祀活动中得以发展流传.
3 梅山武术文化中的技击内涵
3.1 梅山武术的技击特点
梅山武术的技击方式具有明显的地域特征。梅山地区地势险恶,峰峦起伏,山高林密,因此动作少腾挪跳跃,具有“拳打卧牛之地”的特点,“拳打卧牛之地”,形容的是打拳时用地之小,梅山“地方千里,广谷深渊,高岩峻壁”,梅山人要想抵抗自然灾害和豺狼虎豹的无情侵袭,以及历代封建统治者的无情镇压,就必须创造适合当地地形的武术动作[8]。动作舒展大方,高举高打的北方拳种显然不适合,聪慧的梅山人便创造了步法以五点梅花为主、手法勇猛刚烈的梅山武术。梅山武术套路短小精悍,以攻为主。出招时“冲拳为三角,挑拳似牛角,相打紧逼前,掌法似刀镰,好打前后打。由于地处高山,活动环境狭小,梅山武功也十分注重桩功的练习,民间有“四十天打,三十夜桩”之说,即学四十天的武术,需练三十天的桩功,有拳好桩功稳,学拳先练桩的传统,有练好“三桩”,功夫一半之传说,由此可见桩功的重要。其主要练功方法有练坐桩、箭桩、丁桩、组合桩功、负重、练抓劲等。这充分反映出梅山武术具有独特地域性的技击特点。
梅山武术以地名或步法的形状命名套路也是一大特色。比如梅山拳、工字桩、梅城拳、梅山掌等,它具有拳打卧牛之地(上护胸、下护档)、出手三不归、手不搭脚不踢、冲拳迅猛之技法,此外,梅山武功套路短小精悍,动作朴实,一招一式,直来直去,手法多变,多拳法,善用掌,变化无穷。梅山武功腿法虽少,但步法稳健,下盘扎实。《梅山拳谱》记载:“冲拳为三角,挑拳似牛角;相对紧逼前,掌法似刀镰;好打前后打,左右开弓打两边,对方来的凶,我即把肘冲;急来滚子,闭上斜行;九斩九金刚,十斩十金刚,上用打,下用穿,上打雪花盖顶,乌云罩地,雷火烧天,下打古树拔根,席地而扫,连根而拔……”意思就是依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变化,并结合刚、柔、直、横、斜、虚、实七种劲力是其独具的特色。
梅山武术拳法种类繁多。按类型分主要有冲拳、贯拳、扣拳、横拳、砸拳、挑拳、盖拳、撩拳等,手法主要有擒拿手、封闭手、砍手、劈手、标掌、压手、推手、转手、接手、抓手、牵手、摆手等,肘法技击要点主要是靠、横、挡、撞、架、顶,腿法技击要点主要有弹腿、踹腿、蹬腿、铲腿、扫腿、挂腿等。
表1 梅山武功徒手套路统计表
表2 梅山武功短器械统计表
梅山武术的器械套路更是多样化。如刀、枪、剑、棍、板凳、铁尺等器械套路。清代横阳刘应朴、大石夏屋场发转子、铁山逆坝凼肖老四被民间誉为:“朴少爷的拳、肖老四的尺(铁尺)、发转子的棍”。在1983年武术挖掘整理工作中,新化鹅塘陈渭南、陈汉华、廖湘元、刘正和,横阳陈福球、陈益球、杨钟泽、杨海珊,炉观的何艳华、何青海、何庭侯,洋溪的欧启楚、邹联忠,白溪的张策民,游家游本恒、易智勇、李保光,城关的刘魁作、张六喜、晏西征等拳师纷纷献艺。经过调查整理,梅山武功徒手套路大约八十六种,器械套路大约114种。
表3 梅山武功长器械统计表
由此可以略窥梅山武术技击内涵的博大与丰富,在一代代梅山前辈的共同努力下积淀得愈发厚实。
4 社会的现代化赋予梅山武术新的内涵
随着梅山人们社会生活结构的改变,与世界全球化的趋势,在人们眼中它更多的表现为一种传统的民族文化,梅山武术文化是应该收藏进历史的博物馆还是重新找到它的位置,焕发出新的生命力,经过多渠道的调查研究,最后总结出了梅山武术在现代化的新内涵,正是武术调试性与适应性的表现。
4.1 梅山武术的健身内涵
“梅山峒蛮闲来练武习艺,忙时追山赶猎”,是古时候梅山先人生活的生动写照,其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对抗统治者的征伐,另一方面是梅山民众谋求食物的需要。虽然如今的梅山民众已很少再追山赶猎,但是作为一种原始文化特征,梅山武术的健身价值依然存在。这是因为梅山武术在与其他文化交流过程中涵摄了我国传统养生学、医学、仿生学的诸多精华,大大丰富了其健身价值价值,这种价值随着梅山武术的流传而保存下来,在今天的湖南省梅山地区,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练梅山武术。同时,由于梅山地区广大农村缺乏基础的体育设施,人们也很少接触现代西方体育健身运动,于是土生土长的梅山武术便成为了梅山民众最佳的健身方式。据笔者的调查访问,约有66%的学者和专家认为从一定程度上可以把梅山武术开发成一种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健身运动方式,有多达约94%的学者和专家一致认可梅山武术在梅山地区新农村建设过程中的积极作用,因此,梅山武术不仅仅是梅山地区古老的地方拳种代表之一,更是梅山地区优秀的民众传统体育项目,有积极的健身内涵。
4.2 梅山武术的教育内涵
近代以来,在梅山地区,随着中华民族危机不断加深,梅山武术的教育功能也开始被世人所关注,1938年新化县城西正街正式成立中国国术研究所,研究所所长由县教育科长兼任,同时有7名研究员,第二年改名为中国国术馆,馆长由县长兼任,所有研究员改称为教员,同年招收广大青年农民50人入馆学习国技。国术馆自开馆以来共举办5期培训班,学员培训达370人之多。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梅山地区,地方各类武校培训班如雨后春笋纷纷涌现,据相关资料显示,有县办武术馆一家、私办武校多达24家之多,在县城外开场授徒的武师多达300余人。据新化县教育局李志成介绍,如今在新化县内各中小学,每个学生业余时间都必须学习新编梅山武术套路,要求新化县各级中小学保证至少每周一个课时用于学生学习梅山武术,并每年定期举办一次中小学梅山武术比赛。作为地方典型传统文化代表,梅山武术得以在梅山地区各中小学传承;作为一种传统的强身健体的运动方式,无疑也从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学生的校园生活。因此梅山武术的教育价值功能在现代社会中仍然存在。
4.3 梅山武术文化的经济内涵
经济功能在武术上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利用武术特有的表演观赏、竞技、组织宣传及开展相关的经贸活动;二是武术健身修身的效果自身具有巨大的潜在经济功能。习练武术能增进人身心健康、提高工作学习效率,促进社会和谐。随着梅山文化旅游的升温及国内外梅山文化研究热潮,梅山武术因为其独具特色及神秘的源流和作为一种武舞类节目开始走向现代舞台向外来游客展示,这种形态的梅山武术文化在现代流变中满足外来游客猎奇探秘心理,注重表演性,梅山武术从地域经济学角度来说是梅山地区极具有经济开发价值的人文资源,对于梅山地区的经济发展具有非常大的作用。
5 结语
梅山文化是梅山峒蛮在长期的社会生活生产实践中的积累沉淀,包含了梅山峒蛮原始思维特征和文化信息,梅山地区山高林密,长期与外界隔绝,造就了封闭的梅山文化,章淳开梅后又吸取了其他民族的文化成果,形成了梅山地区文化融合、习俗交叉的社会现状,封闭的梅山文化决定了梅山武术特殊属性,它与宗教祭祀、娱乐教育的结合形成具有民族体育属性的武术文化,与生产实践和战争格斗的直接联系决定了梅山武术的实用性。梅山武术在流传中发展、变化,从重生产实用到重技战格斗,再与宗教祭祀联姻,并汲取了其他地方拳种的特点,最终自成体系。梅山武术文化的内涵主要体现在生活内涵、宗教内涵和技击内涵等方面,在新的时代下梅山武术的又呈现出新的内涵主要体现在健身娱乐、文化教育和经济功能上。梅山武术的研究在微观的角度与梅山地区的历史因素和地域条件相结合,体现出其个性。梳理梅山武术的文化内涵,从文化脉络把握梅山武术的演变过程是其现代社会价值重构的重要参照系统,梅山武术的健身、经济、教育等内涵的发掘必须结合当地社会现状,兼顾其本身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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