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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者与被看者:官场小说女性形象与男性官人的关系

2013-10-15徐洪娓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黑龙江大庆163712

名作欣赏 2013年35期

⊙徐洪娓[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 黑龙江 大庆 163712]

编 辑: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

新时期以来,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经济体制的改革,文学的政治环境日益宽松,在市场经济的调节下,官场小说犹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并在当下文坛上大放异彩,成为延续至今的重要文学现象乃至文化现象。同时,伴随着文学作品开始直接写作消费社会,“女人”则自然成为写作的中心,成为消费时代叙事中的一道诱惑欲望的浮靡风景。女人的身姿容貌、性爱欢娱场景……莫名的备受关注。女性在当下社会所处的恶劣的生存环境和传统文化对女性的长期压制,也为作家的书写奠定了现实基础。使得在近年的官场小说中,女性成为了作家们集体叙事的焦点,成为叙事形象中不可或缺的人物角色。

本文所指女性是指与男性主人公发生情爱、性爱关系的年轻女性。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官场小说中,这类女性人物与具有权力地位的男性主人公相伴相生,构成具有桃色意味的暧昧风景。这类女性人物具有极为相似的共同点:年轻貌美,风姿绰约。显然,她们的出现不是为官场人物正常的爱情婚姻做准备。潜在的意义是她们中的大多要充当婚外情人的角色。正是这种角色所提供的意义才使得官场中人意欲情迷,心旌摇撼,失去正常的伦理自持。叙事者在描写形容这类女性人物过程中所突出的是她们的性别特征。

一、“看者”眼中的“被看者”

在官场小说中,官人(男性)是小说的主人公,他们在官场中的沉浮与命运起合构成了小说的主要叙事线索。与此同时,他们与一些女性的情感纠葛也成为小说的描写对象。在以男性为叙事主体的官场小说中,女性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男性眼中的“被看者”,官人(男性)则毫无争议的成为女性命运起伏的“看者”。在小说文本特定的语境中,这种关系显然不是一种平等的随意的关系,而是叙事者有意为之设置的人物结构关系。“看者”是男性,他的视觉对象是陌生的女性,意味着阅读欣赏的专注;且是官人,则表明性意识在权力的作用下得到放任的驱动。看,是主动性行为;被看,或是懵然无觉或是怡然陶醉,皆构成一种俯视与被俯视的等差关系。而看者是聚焦人物,则不仅是虚构的人物在看,也意味着叙事者、作者在看。由此,文本的性别意识便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在官人与女性相遇的瞬间,女性的身体首当其冲地成为了看者(男性)关注的焦点,于是,女性形象描写的中心也自然落在了她们的外在身体特征上。

《驻京办主任》中的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他与东州市皇县驻京办主任罗小梅因工作关系相遇,罗小梅三十岁左右,长的娇小妩媚,精明干练。香气扑鼻、眼睛会勾魂、柔声细语……丁能通暗自佩服这个女人的美丽,她是天生的尤物,但与攀龙附凤的尤物相比更大气、更有味道,风姿绰约,袅袅幽香,美貌能调动在场所有男人的脑垂体。“黄色吊带裙包裹不住的双乳颤微微仿佛要跳出来,搞得丁能通心旌摇荡,恨不得一下子搂住罗小梅高挑而不乏丰腴的身子,把头埋在她馨香的双乳中亲个够。”在温泉,“他直勾勾地望着对面雪白的胴体,幽白而充满质感”,“罗小梅俯身冲洗着自己长长的秀发,丁能通望着她欢蹦乱跳的奶子,眼前的情景与梅里美著名的《卡尔曼》中描写的西班牙小镇科尔多瓦郊外小河上的美女入浴图相比,毫不逊色”。

丁能通的“另一朵玫瑰”金冉冉给丁能通的第一印象是乍一看长的很一般,但仔细观察,越看越有味,“她穿着一件浅黄色吊带纱裙,高跟凉拖鞋,性感却不失庄重。鸭蛋形面孔,眉弯如月,睫毛如帘,只是眼睛小了一点,但如秋水般深邃明澈”。金冉冉忽闪着迷人的媚眼,丁能通像过电一样浑身麻酥酥的,居然有想让她当自己情人的想法。

东州市常务副市长贾朝轩的情人苏红袖是东州市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她披肩长发焗成了微红色,自然地卷曲着,肤如瑞雪,齿白唇红,一袭粉红吊带长裙露出雪白的香肩,特别是鼓溜溜的胸脯,像两瓣被切开的西瓜,倒扣在一起,深深的乳沟让人浮想联翩。”杏眼如秋波一样荡漾,樱唇温润,笑靥生晕。贾朝轩看见浴后的苏红袖,目光像狼一样霍地闪了闪,脱去睡衣,眼光幽幽地闪动望着苏红袖粉荧荧的鹅蛋脸。

东州市市长肖鸿林与驻京办酒店经理白丽娜有着暧昧的关系,这个女人漂亮又娇媚,走起路来风摆荷塘般扭着,是个攀龙附凤的尤物,她扭捏作态,万种风情,对于官人肖鸿林来说最好的休息就是发泄,“因为性福是最灵魂的东西,将自己的性福寄托在女人的肉体上,实现灵魂与肉的结合,最能显示一个男人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可以增强一个成功男人的野心”。“白丽娜披着一头秀发穿着绣着粉边粉花的白浴服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两个奶子把胸脯挺得鼓鼓的。香气袭人,粉嫩的脚丫精美标致”。无不令身边的男人心跳加快……

《机关宝贝》中的省长秘书宋世元在柳处长为了晋级宴请他时,认识了女记者柳思飘,“第一次相遇宋世元眼睛围着凹凸有致的柳思飘溜个边儿”,机敏诱人,憨娇妩媚集于一身。“柳思飘雪银般蜷曲着,那丰满诱人的乳房不因侧卧而松弛难看,胸坠从乳沟里滑出,那只憨态可掬的钻石小猪,在胸坠里荡秋千似的转着。”“她的身段是上乘的那种魔鬼身段,皮肤白嫩、光洁,不需要有任何的脂粉;她的眉毛修长入鬓,且十分浓密;她的鼻直口秀,一嘴碎玉似的牙齿,十二分地招人喜爱。”

《国画》中朱怀镜,在一次篮球比赛场上,见到了身段极好的记者陈雁,她韵味无穷,身段袅娜如水,柔媚如柳,当晚梦寐难眠,和妻子躺在床上却不断地想起陈雁,想她的眉眼无可挑剔,想她的天然丰韵全在腰上,想她的风情万种。一次偶然与其相识,“心想这女人的确漂亮,那眉眼显得那么高贵,腰段显得那么袅娜。他发现她说话时喜欢抬手,那动作似乎很优雅、很抒情”。

在龙兴大酒店与副老总梅玉琴相识,“朱怀镜一直不敢抬眼看前面这位梅小姐,他总觉得眼皮涩涩的,似乎这女人身上释放着炫目的光芒”。回家朱怀镜面对脸作桃色,眼神迷离的妻子,找不到山渺水淼的浪漫感觉,他闭上眼睛想梅玉琴、陈雁,甚至悬揣梅玉琴的裸体,冰肌如雪,柔滑如脂。后来两人成为情人,朱怀镜见到梅玉琴的胴体,几乎要昏过去,白得令他双眼发花,丰满的乳房,光洁平滑的下腹,脐眼圆圆的像一轮满月。女人那弯弯的秀眉,修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微撮起的红唇,圆润而泛红的脸庞,无不令他爱怜。

《梅次故事》中大眼睛、睫毛又长又翘的舒畅走进房间,朱怀镜望了眼她,就感觉自己眼睛发胀,脸皮发痒,禁不住想抬手抓自己的脑袋。他忍住所有不自然的举止,尽量显得从容些。她穿了件水红碎花无袖连衣裙,肩上挎着别致的黑色小包,人显得很飘逸。“他望着舒畅微笑,忍不住想要赞美她的美丽迷人”,“柔和的灯光下,舒畅洁白如玉”。

《羊的门》中呼天成花甲生日那天,秀丫把女儿小雪当作礼物送给了他,他看见“那里玉立着一份年轻的新鲜的血肉。肉是白的,是那种粉粉的白,润润的白,活鲜亮丽的白,那白里绷着一丝一丝的嫩红,就像是‘鹅娃儿笋’一样。眉儿是黑的,是丝线一样的黑,黑的活泼,黑的细密,黑的灵毓,那黑一抹一弯,动出一撇勾人的黑晕。眼是一潭晶莹莹的水儿,那水儿是活的,透的,葡萄一样的。那韵儿也仿佛是一层一层的,一波一波的,波中闪着一些金色的钩儿一样的亮点,也沉也伏,忽而隐了,忽而又泛上来,恰似那潭中的鱼儿,一游一游,让人馋哪……她高高婷婷地立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姑娘特有的青春气息,那气息是由一曲一曲的椭圆形肉弧组成的,她的胸部,她的腰部,她的臂部,全都……啊多好,熟了!熟了呀。呼天成在心里默默地说。他的目光像弹簧一样围着小雪儿转了三圈,弹出去,拉回来,再弹出去,再拉回来……”

《后院》中市委常务副市长孙国强的妻子张大美,在癔症状态下向记者李寸光报案,这个女人给李寸光的印象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稍稍喑哑,女中音,挺性感,像眼下正走红的那个歌星”。她泪水像清泉漫过白玉,从脸上缓缓流下,表情仍然冷漠呆滞,可是,就是这石头一样僵硬的表情和徐徐而下的清泪形成的反差震撼了李寸光,漂亮女人忧愁哀伤流泪时的凄美如同一把锥子,刺得他心灵抽搐、颤抖。

《国风》中农村女孩青水灵,“穿着打扮完全符合美学原理。美,好多时候是天生的,对美的感受也是天生的。水灵美得自然,美得洁净,她是从大山深处流出来的清泉,还没经过山外世界的沟沟壑壑”。刘怀瑾与她机缘巧合下相遇,他看见了一双珠泪莹莹的眼和白皙如瓷的脸,那眼泪是洁净的,那张脸也是洁净的,绝无风尘侵蚀的一点点痕迹。“水灵的美丽,水灵的温顺,水灵对他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敬爱,还有,她说话时的娇嗲,举手投足中散发着浓浓的女性韵味,都让他有温馨的感觉,喜悦的感觉……她的出现让他懂得,其实他本质上仍然是传统的,有传统男人的典型心理: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而喜欢柔弱者,喜欢依人小鸟,喜欢靠在他肩上哭泣的女孩。”“他理想中的女性应该就像青水灵那样,非常美丽,非常柔弱,纯情,深情,还有一点羞涩”。

表1 关于“看者”对“被看者”的关注点列表

经过笔者对文本的细致梳理发现,官场小说中的男人多数是关注于女性的外在形象和内在性格。外在形象主要集中在她们的眉目传情、绰约身段、丰乳肥臀,甚至是平滑的小腹和可爱的肚脐,而最能让男性浮想联翩的则往往是她们的“胴体”,所以出浴后的姿态总是令男性们心旌摇荡。内在性格趋向于柔弱、纯情、深情和必要的羞涩。总而言之,只有“内外兼修”才能成为男性性幻想的对象。正如有的女性批评家指出的,男人对这样的女性情有独钟,是因为只有这样的女性才满足男性潜意识中的一种占有欲:“希望女性在身心上皆为稚嫩的,没有任何人生阅历,不具备自主性和独立性,从而能更顺从地被驱使和驾驭。”①也只有这样的女性才会产生对男性的精神依附。她们具有美丽、温顺、贤惠、贞洁的品质,成为了男性的女性性别角色期待。从而在艺术形象上以女人的娇弱纤细映衬出男人的强悍与伟岸。只有在男性的“看”与“注视”下,女性“被看”的“美”才具有切实的意义,此时,女性已然成为被男性主体欣赏和占有的客体,“女性美”才能破壳而出。

事实上,在官场小说中女性的美只是作为引起男性性欲望的符号而存在的。女性已经在充满肉欲的感官描写里失去了作为“人”的可能,“摇摆跳动的乳房”“勾人的媚眼”“暗含秋波的眼睛”“深深的乳沟”“浴后光洁的胴体”……一系列的感官描写代替了女性的全部,成为女性的代名词,女性欲露还休的雪白的肉体无不散发着恒久的肉欲的气息,刺激着男性的脑垂体,激起男性澎湃的欲望和无可自拔的想象。同时,作为“看者”的官人们的身后还有着另外一群男性作家的虎视眈眈的、流露着欲望之光的双眸。正如周国平所说:“身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就不可能完全不含色情”②,于是,男作家笔下的女人们在男性不自觉的书写和想象里自觉地穿起吊带裙、微露双乳、明眸善睐,甚至脱去衣服,露出必须雪白的身体。男性本位的意识,化为了作品中的官人与作品外的男性作家的集体无意识,在男性性幻想的自我想象中描摹“女性美”。

与此同时,拥有权力的官人们以绝对的自信姿态和主人般的优越感俯视他们塑造出的尤物,以攫取权力征服世界的态势去征服女性,在女性美的环绕下,在女性怀抱的温柔之乡里找到男性强大的自我。

二、“被看者”的梦幻

《国画》中梅玉琴由于工作性质陪经理应酬与朱怀镜相识,一见面,就觉得他这个人倒还清爽,也有些器宇。只是有些拘谨,连正眼望她都不敢,这反而让她对朱怀镜印象好些,她见过的轻浮男子多了,难得碰上这么一个君子的人,所以倒想同他说说话儿。不为别的,当时想多认识一个政府官员也好,说不定有事可以让他帮忙。梅玉琴琢磨着在座的三个男人,只有朱怀镜“沉着优雅、严谨而又不失风趣”,“就是一言不发,也有一种天然风度”。后来朱怀镜突然望了她一眼,他的目光让她的脸发热,他的体温让她心里直跳,当时的感觉正如她自己所说:“见到了你,我就开始做梦了。我克制不了自己……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毫无疑问梅玉琴爱上了朱怀镜,出于人的一种本能,这种爱的感觉让她不再孤独,不再恐惧,对朱怀镜有了思念……也注定了不自觉地走向朱怀镜。

《驻京办主任》中,皇县驻京办主任罗小梅,为了让县驻京办能够搬进市驻京办,她与县长登门拜访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又为了能够见到贾副市长,说服港商去皇县考察,又再一次与丁能通拉上关系,正如小梅所说“在北京混,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在交往的过程中丁能通给罗小梅落下了很好的印象,“小妹不过是个女人,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小妹最重情的,特别是有情有义的男人……”“这年头有情有义的男人可不多,通哥就是不多的一个”。

《机关宝贝》中的女记者柳思飘,为父亲柳处长晋级出主意,在海上招待省长秘书宋世元,她巧施美人计,又设温柔乡,把省长秘书逗得团团转。这也是为自己当名记者铺路,她深深体会到了在报社作为小记者的艰难,她要学那种藤本植物,附在宋世元这棵树上往高里蹿。然而宋世元的个人魅力,却让这个年轻、漂亮、功利、机敏的女孩如痴如狂的爱上了他,并为他生了个儿子……

《梅次故事》中的舒畅,为了给弟弟舒天安排做领导秘书的工作,通过表哥的关系找到了刚刚上任的梅次地区地委副书记朱怀镜,婚姻不幸的她与朱怀镜的几次接触中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驻京办主任》中的伍洁是乌县的信息员,也就是乌县县委派到市委秘书长家的保姆,柳秘书长的爱人下肢瘫痪几十年,经常住院,而年轻、健康、会来事儿的小伍使得柳秘书长对其很满意,她在秘书长家的身份地位逐渐发生了变化,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国风》中的青水灵是农村进城务工女孩,由她的美引发了她、水英、兰芬被陷害抓进收容所,在自己备受屈辱,最难忍受的时候,刘怀瑾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光明与正义,她相信她们的冤屈会有洗雪的一天,从内心深处把刘怀瑾当成她的“神”。

《羊的门》中的秀丫儿,躺在白菜地边的草庵里奄奄一息,是呼天成把她背到队里,让人烘上火、给她熬了汤,救了她一条命,从此以后她认定了呼天成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脱”了一辈子,最后把女儿小雪儿当生日礼物送给了呼天成。

《驻京办主任》中,东州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苏红袖,是专门寄生在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的吸血虫,吸干一个会换一个再吸。在东州市常务副市长贾朝轩在位的时候,经常伴其左右,多方位的满足他的欲望。贾朝轩在“肖贾腐败”大案中沦陷后,她马上否认与他的暧昧情人关系,迅速的寻找下一个新目标——新上任的副市长何振东。

《驻京办主任》中的驻京办酒店经理白丽娜,“是个崇尚权力的女人,她一直认为只有掌握权力的男人才是优秀的男人”。东州市市长肖鸿林“虽然五十五六岁了,但是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肖鸿林的老家就是在陕西省绥德县,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美男,这样的男人,白丽娜垂涎已久了”,这正符合攀龙附凤的尤物白丽娜的口味。

《机关宝贝》中财政厅小职员冷月,是有着迷人的身段及靓丽脸庞的女人。她趋炎附势、权欲熏心、贪得无厌。她的存在给沉闷的机关带来了骚动,带来了刺激,也带来了不安宁。为了权、钱、欲,她一次次将自己白花花的肉体送上局长、处长、厅长们的床笫。事成之后,她又精心导演了一出出过河拆桥的闹剧……

《机关女人》中的花光,大学毕业不想回家乡过那种辛苦也很痛苦的教师时光,在大城市做起了三陪小姐,认识了大老板何力培,谋划了自己走进权力场的梦,凭借着自己春光明媚、阳光灿烂的美和诱人的身体征服了副省长唐滔,从一个三陪女开始一步步当上了玉笛镇镇长。

表2 关于“被看者”与“看者”相识最初的动机列表

备受屈辱,最难忍受的时候,让她看到了希望、光明与正义,他是她的“神”林娟娟 无 陈忠富 商业大亨青水灵 无 刘怀瑾 市委书记身体换金钱,为父亲看病秀丫儿小雪儿 无 呼天成 村主任 重新给了她生命,报恩;小雪儿替母报恩苏红袖 主持人 贾朝轩何振东寄生在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的吸血虫,吸干一个会换一个再吸冷月 机关职员常务副市长、副市长郭春海柳副厅长处长厅长 为了权、钱、欲花 光 大学生 唐滔 副省长走进权力场;从一个三陪女开始,一步步当上了玉笛镇镇长白丽娜 酒店经理 肖鸿林 市长崇尚权力,认为只有掌握权力的男人才是优秀的男人,久而久之对肖鸿林有非分之想

由上述的列表不难发现,作为男性的官人和他们产生关系的女人们之间存在着一个明显的共同的“男尊女卑”模式。这里的“尊与卑”既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也是心理上的主仆之间的差距。前者的典型代表是柳思飘(宋世元)、罗小梅(丁能通)、梅玉琴(朱怀镜),后者的典型代表是秀丫(呼天成)、青水灵(刘怀瑾)、林娟娟(陈忠富)。思飘、小梅们一出场就表明了她们和与之可能产生关系的男性官人们之间的“高低差”:柳思飘是宋世元下属的女儿,罗小梅作为县驻京办主任与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的差距,秀丫被呼天成所救,报恩的心理使得呼天成自然成为主人,秀丫心甘情愿成为仆人。这样,男性们在作家一厢情愿的安排下毫不费力地成为必然被追逐的中心。与之相对的是,作为“被看者”的女人们此时成为了“看者”,也具有了合理的追逐男性官人的功利动机:柳思飘为父亲跑官、为自己实现名记者梦;罗小梅要从丁能通那里得到老驻京办的房址。但是,当柳思飘、罗小梅真正地遇到了宋世元、丁能通时,宋世元、丁能通身为男性非凡的气质与魅力瞬间成为攻占和俘虏她们的炮弹;秀丫以报恩的目的走进呼天成时,呼天成的男性魅力也使得秀丫女性的爱呼之欲出了。“男尊女卑”的模式和男性高大伟岸光辉的男性魅力共同充当了女性爱慕之心的催化剂,“爱”油然而生,于是,爱成了女性与官人之间关系的最终动机、目的、内容乃至结局,男性们也在女性崇拜热爱的目光和行为里看到了男人自己的“伟岸与高大”。在自我魅力下所覆盖的是最初的身份职位和心理的差距,男性的自我主体也由此强化。“被看者”的女性看似由男性欲望化目光的注视下走向了看男性的主体地位。然而,事实上,从女性动机(功利目的——爱)的变化里,女性依然是以“客体化他者”的身份出现,在男性自我强化下的正是女性被客体化的过程。女性的主体性只能“在语言中的一个位置,一个在多种主体相互联系的网络中被异化了的能指”③。所以她们注定只能在“卑”的社会身份和心理状态下,在官场小说的场景中粉墨登场。

还有另一类女性人物,例如苏红袖、白丽娜等。她们眼中的官人仅仅是权力富贵的象征,贾朝轩、何振东们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使她们走向权力场,走进富贵奢华生活的工具。她们成了不折不扣的“尤物”“吸血虫”。这些女人身上所表现出的贪婪特征正是人性恶的具体形象化的书写。这些聚集了人性恶的性格表征再一次展示了男性作家们的男权话语想象,尽管苏红袖、白丽娜们已经从三陪女、舞女和按摩小姐的身份脱离,跃居为具有一定社会文化身份的主持人、记者,然而,她们身上依然印有“潘金莲”式的坏女人的烙印,清晰可见。女人“攀龙附凤”地选择有权势男人的行为本身就使她们难以逃离被男性主体客体化的集体命运。这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示了男性作家传统的男权意识的根深蒂固。“尤物”“吸血虫”式的女人实际上是男性作家将人性恶的本然性投射在女性身体和性格之上的结果。借此完成他们对人性的思考、对社会体制、社会现实的焦虑和批判。所以“男性写作不断丰富着某种阴险莫测、歇斯底里、欲壑难填的女性形象,把其作为一个新的文化停泊地、用以有效地移植自身所承受的创伤体验与社会性焦虑”④。综上所述,“男尊女卑”模式的设置,女性主体客体化的写作过程正是男性主体虚妄性的写照。而“攀龙附凤”欲望化女性的塑造则是男权话语下自我想象的有力证明。

当女性仅成为男性欲望化想象的对象而存在的时候,当女性成为人性恶的投影表现的时候,当男性在坏女人那里成为权力欲望的符号的时候,男性主体、男权话语事实上已经湮没在了人性的悖论性和巨大阴影之下而呈现出了男性主体的虚妄化的特征。

三、叙事聚焦的性别意义

叙事视角是说叙事者的权限问题,强调的是“谁说”。叙事聚焦是在总体视角基础上强调的是“谁看”。“在叙述文本中,聚焦所涉及的就是谁在作为视觉、心理或精神感受的核心,叙述信息是透过谁的眼光和心灵传达出来的,在叙述文本中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受谁的眼光的‘过滤’,或者在谁的眼光的限制下被传达出来。”⑤在具体文本中“视角”的说与“聚焦”的看,常常合二为一。但“聚焦者”即人物的目光又常在全知或限知视角的统摄之下,而呈现出特有的聚焦意义。

后经典叙事学家,美国女性叙事学的著名学者罗宾·沃霍尔认为,“聚焦人物”的注视(看)凝视能够体现出性别意识。她说:“将女性身体解构为各个部分(形态、体态、头部、腰部、肢体、躯干),这就等于将女人作为一个主体的物体呈现给读者。”“性别身份中可能出现的变化都会影响叙事聚焦,而通过对影响叙事的那种聚焦进行观察,可以展现关于性别的盲点与洞见。分析具体文本中聚焦蕴含的性别可以为我们的讨论提供一种连接点,揭示性别如何影响叙事,性别本身如何被构成或通过重复的叙事模式被强化。”⑥聚焦人物体现性别意识,这是我们在阅读小说文本过程中常常忽略的问题。但回到具体的小说文本,我们会觉得罗宾·沃霍尔所说的确有道理。如果将这一观点加以引申,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聚焦人物的性别意识也会折射出叙事者以及作者的性别意识。

“看”是一种“凝视”。“在主流西方文化中,凝视者通常性别为男性。”⑦在中国古代小说中也同样如此。回到官场小说中“看”与“被看”的关系,我们可以这样认识蕴涵在其中的文化意义:一、女性美的客观性、普遍性是看者凝视的前提。异性相吸,男女两性之间构成自然性的看与被看当属正常现象。即使在非官场小说中,男性凝视女性之美,男性为女性美丽漂亮的容貌所吸引,当属性意识的自然性流露。可以说,这与男性的伦理道德风貌并无直接联系。在官场小说中,叙事者基于此前提,将男性官人凝视女性的场景加以集中性特写,使其邂逅相逢的空间渗透进权力的因素。从起始缘由而言,也可以说是对女性美的欣赏。只是可惜,由于男性官人握有权力,能够驾驭操纵女性的命运,于是这种欣赏也就潜伏下功利性、目的性、占有性的性别动机。在我们阅读过的官场小说中,男性官人对女性的凝视常常悄悄演变为一种色迷迷的“窥视”“觊觎”。女性,那些年轻貌美的“被看者”,则由客观的审美对象,变成可以用权力占有的性别猎物。因而,可以说,官人凝视女性所流露的性别意识常有明显的男性权力意味;而叙事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官人”为聚焦人物,则折射出男性作家不自觉地对男性文化视角的接受与认同。女性美的客观性、普遍性在“官人”的凝视下走向变异而趋向于色情的欢宴。二、聚焦人物凝视的焦点是性别特征。“性别由一系列成分构成:手势、个人风格、言谈、服饰、脸部表情、情感行为,并非由身体器官或生理决定。”⑧这是以女性主义立场对男性凝视的反思判断。但在男性方面,更多的是对容貌的凝视。等而下之,在官场小说中,叙事者设计的男性官人一旦成为聚焦人物,凝视的焦点则主要集中于明眸皓齿的容颜,耸然有致的胸部,风情万种的臀部,勾人心魄的眼波,光洁细嫩的肤色……这些性别的外在特征。在看者、聚焦者视觉中俱成为性欲望的火种。于此,女性由丰富复杂的社会性别的存在个体,在读者阅读视野中也就演变为男性欲望的核心。与此密切相关的情节发展,也就必然导致或隐蔽或露骨的性爱描写,叙事也便趋于欲望化。由于官场小说的作者绝大多数是男性,男性文化视角便形成不约而同的内在制约。即使是叙写女性的生存、情感、性爱欲望也常常是表层浅层的乃至是漫画式的、嘲弄式的、揶揄式的。相比之下,对年轻女性性别特征的关注也就难见独特与创造。客观而言,这些官场小说的男性作家对女性还缺乏一种宽宏博大细致绵密的精神体验,笔端过处浮光掠影也是必然。三、聚焦人物的注视显示出预叙的功能。通观官场小说,聚焦人物对年轻女性的“看”“注视”,是情节发展过程中的“初始情景”。这种显示,对人物命运而言,体现出“预叙”的功能。预叙,是从文本叙述时间角度而言,具有提示、预测、事先告之的意义。在官场小说中,一旦“看”与“被看”的关系出现“特写”“定格”,则意味着一场男女情感的角逐纠葛的序幕已经拉开,情节将沿此向前发展。在小说文本中,男性官人永远是居于空间场景的中心,以俯视的姿态欣赏被看者的姿容。而年轻女性或是不自觉地“被看”或是沉溺陶醉在所谓“美”的自我欣赏之中。而此时,“看者”与“被看者”常常是心不同想,各揣心事,怀有并非一见钟情的动机,开始相互交往的历程。少数女性由开始不自觉地交往逐步产生爱恋的情感,则是官场小说中颇令人回味的情节。虽占比例不大,却可以看出作者对人性复杂性的理解更见深度。

① 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文学中男权意识的批判》,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9页。

② 盛英:《女性批判:中国男作家的男权话语》,荒林主编:《两性视野》,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第52页。

③ 张京媛:《从寻找自我到颠覆主体: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发展趋势》,《上海文论》1992年第4期。

④ 戴锦华编选:《世纪之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 2页 (导言)。

⑤谭君强:《叙事理论与审美文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99页。

⑥⑦⑧ [美]罗宾·沃霍尔·唐:《形式与情感/行为:性别对叙述以及叙述对性别的影响》,王丽亚译,江西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