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州（组诗）

■王彦山

夜宴记

我走以后，你们的宴席才刚刚开始

从常州到常熟到苏州到杭州

一路向南，向南，这曲水流觞

这日复一日的流水席

小小的酒杯一越千年

从拉萨河出发，经过长江，流过苏州河

最后注入西湖，这馥郁的大酒缸

在江南，莲叶何田田，在你们手中

流转，把叉进常州的运河支流喝掉

把沿途的服装厂喝掉

把破山寺前的那条河喝掉

把情人眼里的另外一条河流

喝掉，实在不行还有东三省

沿海陪我们一夜方休，今夜

西湖跟我们干杯，给镜中

可疑的嘴脸，再满上一杯，我独自面对

一条大河，可疑的日子日夜奔流，遥想一杯酒

是一艘船，载你们从唐朝来

泊在这滕王高阁下，满湖月色中

让我们也学那王子安把酒临风

青果巷记

那余下的小半瓶拉菲

至今让我耿耿于怀

它必将和青果巷一起

被我们封存起来

在时光找不到的地方

我们继续着童年

没有结束的游戏

你在巷口踢毽子

我追随着一阵风疯跑

秃子打伞的年代，我们

随着瓦缝间的瓦楞草

斜斜地生长，更多的风

如回游的河豚，从巷口

倒灌进来，霎时瞎了眼睛

那盲目的河豚就是你就是我

在下午的阴凉中，和睡莲一起

走神，再许我一段旧时光吧

再吃一口马蹄杨吧

如果再见，你还是我那

无法无天的哥哥带动

更多的马嘶长鸣，你还是我

那着白裙跳皮筋的姐姐

走在放学的路上，而你们

还是找不到我藏身的地方

苏园记

“寂静是自我繁殖”

我们在怀孕一首诗

一枚青涩的山楂有效

抑制了我们的呕吐

在这里，植物和思想一样

温良恭俭让，水一样的美德

和着一朵绽开的茶花

浸润着我们的舌尖

手谈，或者坐禅

清风一般的小美妙

从天井中升起，我

在天空下省察人生

瞥见一棵枣树在夕光中

开满白色的小花

一只长途奔袭的蜜蜂

比我们更接近一个人

红梅公园记

我们来了

梅花还没有开

可疑的是我们

这些闯入者，一厢情愿着

一簇梅花怒放

只在潘维的唇齿间含香

在江南温婉的舌尖上

品味汉语之美，在曲池风荷中

漾开，我们来了，团结在梅花周围

以秋天的名义呼唤一朵梅花

在七夕开放，只有诗

在攻打一座江南的公园

文笔塔下，红梅阁前

东坡吟哦过，瞿秋白在怀孕

一场即将到来的革命

斯人已去，凉风依旧习习

半山先生还在和苏居士

打一场没有结果的文字官司

我这小小的来自齐鲁的判官

即使和季子相遇，在运河畔

恐也难说出个所以然

我们来了，台风扫荡后的公园

梅花一夜暴怒，翘角铜铃骤响

欢庆诗歌最后的胜利